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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虎三山-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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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宫羽启开略瞄一眼,向毒魄微微颔首,两个人同时挪步,顺着洼地的一侧便往下走,但才走得几步,身后已传来屠长青的号叫:
“你、那他娘一头白发的,你就不敢留个名姓下来?”
毒魄迈步依旧,头也不回的丢下两个字:
“毒魄。”
屠长青半瘫似的坐在地上,双眼随,只嘴唇翕合,在不停的念叨这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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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虎三山……第十章:谁能相为言
第十章:谁能相为言
桌上,银烛的光华烙熔生辉,烛光映照到毒魄的面庞上,脸色却竟恁般阴沉。
南宫羽推门而入,兴冲冲的来到桌前,从怀中掏出一个薄薄的绸包,他把绸包摊平桌面,跳进眼里的,赫然是五张银票,每张面额一万两的银票。
毒魄的视线掠过桌面的银票,没有什么特殊表情,至少,连一份应有的欣喜都不显。
拖了把椅子一屁股坐了下来。
南宫羽咧开嘴道:
“别看‘万芳油坊’刘老东家年纪一大把,到底是见过世面的财主,人家早就将这五万两银子的酬金准备妥了,东西一送去,经他检视无误无损,马上付钱,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喝,‘悦利钱庄’的票子,十足包兑……”
毒魄不大有精神的道:
“赚这票银子,也真叫煞费周张了;南官,你拿一张去换两张五千两的来,我们好分帐。”
南宫羽摆摆手。
道:
“不用麻烦了,五万两银票都归你,老兄弟,这次生意,我不分。”
微微一怔。
毒魄道:
“这话怎说?”
南宫羽恳切的道:
“我不是和你客气,更不是我不爱钱,其中有个道理,毒魄,我知道你快近半年没啥进帐了,你个人用度事小,老爷子那边开销却大,做过这票生意,你就待向‘鬼王旗’讨还公道,换句话说,在这期间,恐怕难以分身寻找财路,你多留几文在手上,老爷子方便,你也方便,去掉后顾之忧,更好实心办事!”
毒魄注视着南宫羽。
低沉的道:
“但是,你平日的花费亦不小--”
南宫羽笑道:
“不必替我打算,这点场面,我还罩得住,毒魄,你就把银子收下,休要跟我蘑菇了……”
毒魄点点头道:
“多谢,南宫。”
拍拍毒魄肩膀。
南宫羽道:
“言谢就见外啦,伙比咱俩的交情,不止这几文!”
把桌面上的绸包折好塞进怀里。
毒魄道:
“我预备天亮就走,往后怎么个情形,我随时会和你通消息。”
南宫正色道:
“毒魄,你怎么不开口邀我相助一曾?”
毒魄吁了口气道:
“我们是知己,是好友,不错,但我没有权力要求你陪我玩命,我也不是和你客气,南宫,你有你的生活,有你面对的世界,我凭什么能拿情分拘住你,拖你一起下水,几十岁的人了,行事之前,总得设身处地,替人家想想!”
南宫羽道:
“如果我自己愿意陪你玩命呢?”
毒魄严肃的道:
“南宫,你不帮我上阵,并不表示亏欠我什么,你给我的,已经大多大多了--”
南宫羽形态平静的道:
“你以为我是受了你我之间情感包袱的拖累,才不得不有此一说?”
毒魄道:
“我只是不想牵累你大深--”
南宫羽语气坚定:
“毒魄,这么多年来,我们哥儿俩憎同手足,义比金兰,可以说是连心连命的老搭档,你有了事,从哪一方面而言,我都不能做壁上观,我要不跟着去,只怕睡觉都睡不安稳,那种牵肠挂肚的悬念及艾怨,最叫我难以忍受了,人活在世上一求的是个心安,否则,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毒魄还在迟疑。
“这可是玩命,南官。”
数动着腕上的念珠。
南宫羽道:
“我知道这是玩命,但毒魄,你能玩,我为何不能玩?我这条命,并不比你尊贵、更重要的是,飞星不该这么白死,她也是我的朋友,你要为她申冤雪恨,莫不成我就只合装聋作哑?”
沉默了一会。
毒魄笑道:
“好吧,老友,这一次咱们又搅合上了!”
南宫羽深恩着道:
“毒魄,你打算从那哪里先下手?我是说,你有了行动的腹案没有?”
毒魄道:
“当然先找正凶--‘癞蛇’崔秀、‘丈二红’阎四姑,接着下来是‘六臂人勉’商鳌,此外,我还想挖整个‘豹房’的根,这样一来,就势须与‘鬼王旗’全面血战了……”
并不意外的笑笑。
南宫羽道:
“我就晓得你是这样的心思,毒魄,我常想,仇恨的确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毒魄沉缓的道。
“它不但可怕,更且纠缠,它盘踞在你心里,像毒蛇似的啃噬着你的心灵,它浸蚀着你的神魂,令你时刻难安,除非你已死亡,你已麻木,它永远不会放过你,抵挡仇恨,只有一种方法,便是彻底铲除仇恨的根源……”
南宫羽颔首道:
“说的是,或许另有一种方法,但却并不适合每一桩仇眼。”
毒魄道:
“我知道你指的是‘宽恕’,南宫,我也不算是度量狭窄的人,可是,你要我对那些冷血凶手还以慈悲,这就不能叫‘宽恕’,乃是纵容,乃是姑息了,我只问你一句话--如果我放过他们,你敢保证他们不再去用同样手段茶毒于人?”
南宫羽道:
“我不敢保证,所以我才说,‘宽恕’并不适合每一桩仇恨。”
毒魄眉宇低垂。
悠悠的道:
“他们甚至不能算人,人不会做出那等伤天害理的事,南宫,应该沦入禽畜之道的一类,便必须让他们沦入,否则,留在世上反而为祸患。”
咧咧嘴。
南宫羽道:
“我明白你的想法,也了解你的心情,毒魄,你确实很苦。”
毒魄磋揉着自己的面颊。
涩声道:
“不单是苦,南宫,还有一片不知所寄的空茫……”
南宫羽并没有亲人遭难,更没有如同飞星那般密切的伴侣折翼夭亡,但是,他却同样感受到毒魄内心的痛楚,而这般痛楚,竟又是无从慰藉的。
“还不到下雪的时候,天气已经有着雪前的冷峭与阴晦了。
”
风吹得寒冽、吹得凛厉,而且发出那种仿似带着哭号的声音、不歇的在林梢谷峰间回旋打转,人便端坐屋内,也深深体会到恁般入骨的萧索,萧索得连意念都不免泛起灰郁……
全无欢套着一件狼皮坎肩,内罩暗紫色的长袍,十分舒适的靠坐在铺设着软厚虎皮垫的太师椅上。
厅里一只鼎新的黄铜火炉早已升起,炭火拨得极旺,熊熊的火苗不断的蹿舞,间或夹杂几响木炭爆裂的“哗叭”声,热气腾发,满室温暖如春,更飘漾着一股淡淡的松香。
毒魄和南宫羽并肩侧立一旁,两个人的脸孔全透着风霜之色,看光景,也只是才刚到不久。
擎起椅边小桌上的茶杯,全无欢缓缓啜了一口,却并不急着将茶杯放回,他的嘴唇轻轻在杯口摩娑,神情间若有所思。
毒魄暗里端详过乃师的气色,不觉心中颇为纳问--
在这种天地肃煞,百景凋零的时序下,怎的师父却眼眸神光充盈,面容细致红润,现露着这等不可思议的勃发旺盛之态?
和往年情形,简直不能比了。
一抹微笑,不经意的绽放在全无欢唇角,他声音清朗的道:
“这些日子来,外面可有什么消息?”
毒魄微微躬身道:
“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只不过一般的江湖争纷、还是那些老套……”
全无欢道:
“不,我不是指这些,我是说,‘鬼王旗’那边,对于狄姑娘和我的事,有没有什么反应?”
毒魄道:
“师父,他们根本不知道狄姑娘在你老人家这里;换句活说,他们也就根本不晓得师父与狄姑娘之间有什么事。”
点点头…
全无欢道:
“但你呢?他们曾否联想到你有牵涉?”
毒魄神情自若的道:
“可能会想到吧……”
注视着毒魄。
全无欢缓缓的道:
“毒魄,是不是‘鬼玉旗’的人已经找上你了?”
毒魄笑了笑:
“只是听说他们在找我,师父。”
全无欢眉梢扬起:
“这证明他们至少已怀疑到你头上了,毒魄,你和那些人接触过么?”
毒魄平静的道:
“没有,师父。”
沉默了片歇。
全无欢又道:
“事情有点怪,以‘鬼王旗’一向的效力与力量而言,他们如果怀疑到你,且已展开寻搜行动的话,不应该现在还找不到你……毒魄,你真的没有和他们发生遭遇?”
毒魄道:
“徒儿怎敢瞒骗你老人家?”
全无欢凝重的道:
“既然如此,你往后出门在外,要越加小心。‘鬼王旗’那一拨人行事细密,手段狠辣,没有玩不出的花样,你千万不可轻忽了。”
毒魄道:
“徒儿明白,徒儿自会谨慎行事。”
目光移到南宫羽脸上。
全无欢笑道:
“你近来还顺遂吧,南宫老侄?”
南宫羽忙道:
“托老爷子的福,尚过得去!”
全无欢道:
“毒魄这趟同你做的生意,一切都还圆满么?”
南宫羽笑嘻嘻的道:
“只中间生了点小波折,不过结果还好,该拿的酬劳也早进了口袋。”
全无欢恬然道:
“你和毒魄一齐办事,我最宽心,因为你向来冷静持重,沉稳审慎,经验足、反应也快,有你同毒魄搭档,失误的机会就小之又小了……”
南宫羽搓着手道:
“老爷子夸奖啦,其实毒魄比我行得多,好些地方,我还是沾他的光哩。”
全无欢一笑道:
“红花绿叶,明月云霓,总要相互衬托,才能益加映辉,有好的搭配,运用起来,方可得心应手,收事半功倍之效……”
南宫羽连连点头:
“是,老爷子说得是,”
毒魄接口道:
“师父--狄姑娘和你老人家,不知最近相处得可还融洽?”
于是,全无欢笑了。
笑得非常开朗:
“你看呢,嗯?”
“相由心生”,这句话可真一点也不错,毒魄单只看到师父的欢愉之状,情形如何,便连猜都不用猜了,他亦不禁感到一份喜悦。
语气中带着兴奋:
“师父,看起来,你老人家与狄姑娘之间的情感,似乎颇有进展?”
全无欢双目闪耀着光彩,光彩不但亮丽,更且透着那样的柔润。
由于眼里的光芒难瑰,以至他的面孔上也浮漾起如此罕见的青春气息。
瞧上去,好像斗然年轻了好多岁,好像往昔逝去的韶华又在瞬息倒流回来,这须臾里,也仿佛比毒魄还要显得容颜焕发!
南宫羽看在眼里,赶紧凑上一句:
“人逢喜事精神爽哩,老爷子。”
全无欢微笑着道:
“不错,我和狄姑娘相处的这段日子,确实有一些连我也不曾料及的演变,当然,我是说,是我期盼中的那种演变……”
南宫羽嘿嘿笑道:
“请老爷子恕晚辈放肆,不知老爷子能不能说得更详细占?”
全无欢抚腹笑道:
“这真是一种奇妙的感受,是我近六十年来人生不曾体验过的美好感觉……毒魄很清楚,狄姑娘刚到此地的时候,情绪不稳定,充满了悲患怨愤,尤其对我颇不谅解,她不肯和我说话,不愿与我见面,甚至连贵老瘸为她精心调理的饭食都拒不取用,南宫羽老侄,那几天里,可伤透了我的脑筋……”
南宫羽兴致勃勃的道:
“后来呢?老爷子,后来的情形怎么又改变了?,
坐起上半身来,全无欢伸出右手食指,表情慎重的道:
“只得一个字,南宫老侄,一个‘诚’字,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她不见我,我就整天候在她门外,她不进食,我也陪着她滴水不沾,吃的东西由我亲自端送,不管她动用与否,我照常三餐轮转,决无延误,一连数日下来,我这把老骨头折腾得差不多了,她的心也叫我磨软了……”
南宫羽吞了口唾沫。
呐呐的道:
“老爷子,你身体本来就不大好,这么愣煞愣挺,不怕把自己拖垮?”
全无欢正色道:
“若非如此,又怎生表那一个‘诚’字?你可要知道,人一但用情用到无怨无悔的境界,便粉身碎骨,赴汤蹈火,亦甘之如饴了……”
南宫羽赔笑道:
“老爷子果然别具高见,有关这一方面,晚辈实在欠学甚多。”
全无欢眨着眼道:
“南宫老侄,你该不是在反讽于我吧?”
哈下腰、南宫羽赶紧道:
晚辈哪里敢?晚辈钦羡老爷子还来不及,岂会有丝毫逾越之念?老爷千万莫想岔了。”
全无欢笑道:
“总而言之,这番话,除了对你们,还真不能为外人道,否则,人家不了解内情的,又不知道怎么来数落我,编排我了……”
南官羽打着哈哈:
“那是他们不明白天下情是何物!老爷子历炼人生,圆通妙达,对浊浊红尘,悠悠挚爱,自有更深一层的见解,又怎是一干凡夫俗子能以体会得的?”
全无欢十分受用的道。
“好,南宫老侄,你说得好,把我心底的话,全都点出来了!”
毒魄斜脱了南官羽一眼。
似笑非笑的道:
“南宫,我们相交了这些年岁,却不知道你还有这么一副好口才。”
南宫羽拱手笑道:
“哪里哪里,岂敢岂敢,这只是老爷于和兄弟你在猜举我……”
全无欢转脸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微眯双眼,显得颇为来劲的道。
“我已吩咐过贵老瘸,叫他晚上好好整出一桌酒菜来,让咱们爷儿几个痛快的喝上两杯,狄姑娘我也请了,毒魄,你大概还不晓得,她的酒量挺不错哩。”
毒魄笑笑,没有说话。
目下的光景,好似带几分大团圆的味道,但是,这真能叫大团圆么?
飞星不在了,‘鬼王旗’的缇骑四出,自己复仇的血手正待伸展,面前的欢愉情景,或许只是一幕镜花水月的假象--
至少,对他而言是如此。
狄水柔比初来的那几天要丰润了些,容颜也出落得更娇媚了,纵然不似全无欢一般的神彩奕奕,青春洋溢,却亦另有一股腕约温柔的韵致,不敢说是含情脉脉,差堪称做芳心默许吧。
在晔哗的银灯映照下,眼波流转,粉面泛酡,少女的羞怯里融有成熟妇人的豁达风味,情态上的表达,便总是那么恰到好处了。
毒魄敬过狄水柔一杯酒之后,就只管默默的吃菜。
在全无欢面前,他永远都有一份身为弟子的拘谨,而受到毒魄的影响,南宫羽也不敢开怀,举著擎杯,仅是沾到为止,连话都少了。
伶巧的双春花在一旁侍候着饭局,她乌溜溜的大眼睛不停转动,人也穿花蝴蝶似的绕行囚周,频频为备人添酒布菜,加上好的的殷勤,桌面上的气氛才稍显热络,全无欢也才觅得着机会多觑视狄水柔几眼。
这时,狄水柔举起杯来,先回敬过毒魄,方始盈盈一笑道:
“毒哥儿、称不想问我些什么吗?”
一声“毒哥儿”,唤得毒魄不由生几分腼腆,他不知狄水柔这个称呼是从何而来,又因何而起。
放下酒杯,他欠了欠身:
“不知姑娘的意思是指--”
狄水柔轻声道:
“我来这里,是由你送我来的,当时我很不甘愿,也非常气愤,因为我完全不能接受你们单方面的安排,但现在,你该看得出来,我已近乎妥协了,难道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转变吗?”
看看师父一眼,毒魄发现师父正向自己鼓励性的微微点头。
于是,他迅速接口道,
“当然,狄姑娘,我当然乐于知道……”
狄水柔神态安详的道:
“其实,内中的原因十分单纯,一个人打心里对另一个人好,无论是有形的呵护或是无形的关注,都会使承受的一方随时有所感受,你师父对我,就正是这种情况,这种发自肺腑的诚意是假不来、扮不出来的,我常常想,一个女人,她终生追求的是什么?祈盼的又是什么?无非就是有个好的归属,得到一个男人全部情感的投注,只此一桩,对女人而言,就是莫大的幸福了……”
毒魄道:
“姑娘说得正是。”
狄水柔又道:
“在这里,我发觉你师父就是我所说的这个男人,虽然他年纪稍微大了点,但我也不算年轻了,我认为我可以接受他,我尝试去接受他,毒哥儿,我做到了,岁月只会令人容颜改变,却不一定改变得了人们渴慕青春的心境,人老了,一样可以两情相悦,你说是不?”
几乎要鼓掌喝彩了。
毒魄大声赞道:
“对,狄姑娘,对极了,姑娘兰质慧心,见解超人一等,莫怪师父对姑娘如此倾倒,定情不渝,看来还是师父法眼高明!”
狄水柔映起粉酡,有些难以为情的道:
“你可别夸奖得离了谱--”
全无欢呵呵笑道:
“当初你还反对,毒魄,现在无话可说了吧?姜是老的辣啊!”
南宫羽凑趣道:
“老爷子办事一向周全,何曾砸过锅来?尤其对这终身大事,自则越加谨慎仔细,老爷子看上的人,绝对十全十美,无可挑剔,今夕得见狄姑娘,足见老爷子高瞻远瞩,别具慧眼,这才真叫做天作之合……”
全无欢笑眯着眼道:
“嗯,嗯,南宫老侄,便讨你这句好口彩了……”
狄水柔目注毒魄。
忽道:
“毒哥儿,我想间你一件事,你可老老实实回答我。”
毒魄平静的道:
“还请姑娘示下,我自然照实回禀。”
狄水柔缓缓的道:
“我的事,我哥哥那边有什么动静?”
毒魄知道乃师与南宫羽也在留意他的答复,他正视狄水柔。
从从容容的道:
“‘鬼王旗’的人已经怀疑到我涉及此事,据道上消息传说,他们正在四处找我,意思是要我做一个明白交代……”
狄水柔眉宇轻颦:
“到目前为止,你和他们碰过头吗?”
毒魄道:
“还不曾相遇,但白说,我也是有意避开他们。”
沉默了一会。
狄水柔又道:
“毒哥儿,告诉我,如果你和我哥哥的人遇上,你打算怎么应付他们?”
毒魄道:
“不敢相瞒姑娘,这要看情况而定,主要在于他们的做法。”
狄水柔强笑道:
“以我和你师父目前的关系,毒哥儿,我很不希望同哥哥那边结怨,彼此之间,原该是亲家才对,否则,多少会妨碍我和你师父的事,我的处境也就难了,你明白我的心意?”
毒魄颔首道:
“我明白,狄姑娘,我非常明白。”
全无欢慎重的道:
“毒魄,你知道‘鬼王旗’那边的人,真的还不曾发生过什么事故吧?”
毒魄形色不变的道:
“没有,师父。”
吁了口气,全无欢向狄水柔投去安慰的一瞥,才慢腾腾的道:
“我与狄姑娘的情形,你已经很清楚了,‘鬼王旗’那边,总要以和为贵,别闹出什么风波来,也免得狄姑娘左右为难--”
毒魄道:
“是,师父,徒儿会尽量尊照师父的指示去做。”
南宫羽不禁心里深深叹息,毒魄的处境,毒魄的心情,他完全体会得到,而此时此地,又叫毒魄如何适从,如何回应?欲哭无泪的写照,也不过就是这样的了。
毒魄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异,他仍然默默夹菜,默默饮酒,甚至连脸孔上任何一条纹榴都不见扯动,平静得就好像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
风云阁 独家连载
牧虎三山……第十一章:长锋映毒胆
第十一章:长锋映毒胆
毒魄的坐骑“飘云”正以小碎步不徐不缓的朝前行着,南宫羽轻扯缰绳,小心的控制着自己马儿的速度,以相隔三尺的间距跟在后面--一路过来,他就保持这样的距离,业已闷着头走了个多时辰了。
天气很冷,决不是个适宜出门溜马的日子,而看毒魄的模样,显然也并非出来溜马,那么,毒魄到底是打算于什么?
干咳一声,南宫羽略略提高了嗓门:
“我说,毒魄,咱们是待往哪里去?”
毒魄的身子挺坐鞍上,头也不回的道:
“你莫非还想不到?”
愣了一下。
南宫羽迷惑的道:
“我应该想得到么?”
毒魄将坐骑的势子放缓下来,等南宫羽赶上并辔,然后,他才郁着声道:
“今天是十四,南宫。”
南宫羽扳着手指头数了数。
慢腾腾的道:
“没有错,今天正是十月十四,这又如何?每个月都有十四……”
毒魄半合的眼瞳中神色凄晦:
“这个日子的后两天,对我有点不同的意义,南宫,你记得那个崔秀?‘癞蛇’崔秀?”
南宫羽的表情也凝重起来:
“当然记得,而且,永难忘怀。”
点点头。
毒魄道:
“姓崔的在每个月十六、十八两天交班休假,他散值以后的去处、大多在‘抱固岭’‘后山沟’的几家窑子里,我们今日出发,路上紧赶一程,刚好可在十六那天堵上他,万一落空,还有十八那一日垫后!”
南宫羽冷静的道:
“如此说来,你已准备向他们正式动手开刀了?”
毒魄瞅了南宫羽一眼,道:
“你能否给我举一个继续延宕下去的理由,南宫?”
南官羽道:
“不是‘延宕’,而该‘慎重’,譬如说,老爷子的交待,狄姑娘的处境,我们都该加以考虑,纵然不能做两全的衡度,至少也要设法将伤害减低到最轻,毒魄,兹事体大,犹待三思!”
毒魄忽然阴惨惨的笑了,笑声里,仿佛带着呜咽:
“南宫,你以为我不曾仔细考量过、反复斟酌过?你以为我没有三思?老实说,我不但想了千百遍,更算了千百遍,辗转思量,结论都只有一个--这件事,必须破为两半,彻尾使它分开!”
南宫羽不解的道:
“怎么说?”
毒魄目视前方。
语音平缓:
“师父与狄姑娘的情感问题是一回事,‘鬼王旗’的人奸杀了飞星又是另一回事,桥归桥,路归路,亲家冤家各自结,混不得一谈。”
吁了口气。
南宫羽道:
“你是这么个论法,可是站在老爷子和狄姑娘的立场,恐怕就同你的观点不大一样了;毒魄,你也明白,其中恩怨交叠,都是互有牵扯的,要把它从头破开来,当做两码子事办,真正谈何容易?”
毒魄坚定的道:
“只要师父看得透、看得明,这件事办起来就没有多大困难,南官,师父爱的人是狄姑娘,如果狄姑娘也能接受师父的爱,他们便是一对神仙眷侣,自可过那啸做山林,无忧无虑的逍遥日子,师父年纪大了,身子又不太好,理该远离尘嚣,不沾俗冗,他老人家应追求他自己的生活,享受自己的晚年,下一代的事,不须要给他再添烦恼……”
南宫羽道:
“那么,狄姑娘呢?狄姑娘又会怎么想?”
毒魄道:
“女人的一生,就是丈夫,南宫,狄姑娘一旦姓了全,自然得跟着姓全的步调走,其他的牵缠,俱属身外之事了!”
南宫羽笑了笑:
“我不能说你的话没有道理,但多少有点一厢情愿的味道,事实上,老爷子和狄姑娘是否会同你的见解一致,还大有疑问,而世事多变,风云难测,血刃既出,将来是个什么情况,就谁都拿不准了……”
毒魄冷沉的道卜
“南宫,我只是希望师父与狄姑娘脱离这场争纷、置身于纠葛之外,一切后果,俱由我来承担,将来无论形势如何演变,自有我用头颅顶着,大难莫如死,看开了这一层,还有什么不能彻悟的?”
南宫羽道:
“毒魄,你是下定决心要干了?”
用力颔首。
毒魄的颜容凛烈:
“决无改悔!”
南宫羽道:
“老爷子不知道吧?”
毒魄苦涩的一笑:
“如何能让他老人家知道?从头至尾,我就不敢透露半句口风……”
手抚着鞍前的“判官头”,南宫羽付度着道:
“既然要豁上,里外便该有所安排,以免到时候走了消息,凭添困扰;毒魄,宅子内,有谁晓得你这码事?”
毒魄道:
“贵老瘸;我已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以及我的打算完全告诉了他,师父那里,亦托他全力照应,该怎么办,他自会有底……”
南宫羽有些不安的道:
“娘的,今天一大早,只听你吆喝一声走,我就跟了出来,还不知道这一走便待披挂上阵了,老爷子面前,我尚未辞行哩!”
毒魄道:
“你放心,我已替你想到这一层上,贵老瘸会代我们向师父解释,说我们忽然接到急报,有大票买卖上门,因时间紧迫,来不及禀告师父,抢头先接生意去了,等办完事即行回转……”
南宫羽笑道:
“你倒会编……”
毒魄轻叹一声:
“师父将逾甲子之年,辛劳一生,尽在刀头舐血,枪林打滚,简直没有过几天悠游日子,赶到这把岁数,才求得一位红粉知己,生平夙愿,正当得偿的关头,我若还叫他老人家牵肠挂肚,忧戚难安,岂非显得我这做徒弟的太不长进?”
南官羽耸耸肩,道:
“说真话,对老爷子的孝心,你是够了,否则,怎么玩得出强劫美人轿那一出把戏来?换个师父、或换个徒弟,只怕都不会如此开通顺应!”
毒魄啼笑皆非的道:
“你少扯淡!”
南官羽下意识的摸了摸他斜挂于马首右侧的枪囊,心里想,这可不是扯谈,若非全老爷子走了这一步桃花劫,又何致于有今天的血雨腥风?
师徒固然情深,但那跟着来的连番恶战狠斗,可就够呛的了……
“抱固岭”隔着“后山沟”只有里许地,中间连着一片杂木丛生的大斜坡,“后山沟”名副其实,正是坐落在一条山坳于里。
由‘后山沟’仰头向上望,可以清晰看到“抱固岭”半腰错落散布的幢幢屋字,那里,便是“鬼王旗”的大寨了。
“后山沟”算是个十分畸形的所在,沿着山拗子两边高低不平的地势,有的以原木、有的用毛竹,也有拿砖石做材料,因陋就简,毫无规则的搭造了十多问房子,每户的门檐下,还挂得有各种各式粗俗不堪的招牌或灯笼,光看那上头的字号,就能叫人明白这一家是千什么的,总不外茶铺酒馆,赌坊娼户一类,此地敢情和“群英集”的性质差不多,都是依附“鬼王旗”才兴旺起来的小村甸。
顺着沟底权充为“路”的崎岖地面走过去,开窑子的户头共有四家,分别为“春来喜”、“小艳芳”、“双合”、“洞天阁”,而不管它起的是哪一种绔丽名称,其格局杂乱、建筑粗砺则并无二致,似乎卖人肉的地方单论交易就行,什么气氛情调,全他娘算是题外之事了。
现在,刚刚天黑。
天才入黑,“后山沟”可就开始热闹了。
大部分是从“抱固岭”“鬼王旗”大寨里下来的人。
他们只要越过中间那片坡地,就和去邻家串门于一样,消消停停便应了卯,也有少数附近山居的年轻人溜了来偷寻乐子,总之,掌上灯,这里就喧嚣活络起来,和白日的鬼冷冰清,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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