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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虎三山-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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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恨怨毒的嘴脸!

毒魄静静的注视着这三个人,这三个“豹房”的遗孽,倔强到底的死硬派,他们正是“癞蛇”崔秀、“十八翻”卫玉振,以及“病太岁”童光。

手执火括子的童光顺势点亮了桌上的油灯,晕黄的灯焰便摇晃于门隙卷入的寒风里,童光的面孔在明暗不定的灯火映照下,显得忽青忽黄,越见阴阳怪气,崔秀便倚立屋角,失去左耳的颊面上是一大块丑恶泛紫的疤痕,他的双目中赤芒漓漓,流露着冷酷狂暴的神韵,其形状之妖异,直如一条披着人皮的毒蛇,望上去令人既惊惧又作呕。

卫玉振的左手是齐肘被削,此时便空空荡荡的飘着一截衣袖,他右字紧握单衣,脸孔歪扭,牙齿磨挫有声,那德性,活脱就待生吃人肉。

“虎矛棍”慢慢举起,童光斜吊着一双眼,腔调阴邪的道:

“姓毒的,今晚上你是死定了--”

毒魄容颜不变,安详自若:

“你们胆敢如此妄为,不啻抗拒组合谕令,形同叛逆,狄用疆曾保证我目前的生命安全,而且,门外的守卫都是他身边的护从,你们能够进门,显然借诸暴力,一旦事发,我看你们如何辩解脱身?”

卫玉振冷冷的接口道:

“你什么也看不到了,毒魄,天亮之前,你已经是一个死人,还是一个失踪的人,我们会把现场布置成像你诱杀守卫,然后脱逃的样子,所有的帐都将记到你一个人的头上,叫你变为冤鬼都不得安宁!”

毒魄拉了拉被沿,道:

“就算是这样吧,各位难道便有把握要我的命?卫玉振,不可忘记你的手,童光背脊上的伤,姓崔的那只耳朵,全是我创下的成绩,况且我无镣无铐,未有枷锁相制,如此一来,你们的企囹,怕就更难如愿了!”

卫玉振新仇旧恨,不禁一齐涌上心头,他握紧单衣的右手,由于过分用力,以至五指关节突凸泛白,声音里也带着浓重的杀气:

“姓毒的,你只是在替你自己壮胆,我们既已展开行动,就决不可能半途而废,更不会受你的空言恫吓,不错,我们身上的伤残全是你的成绩,现在,便到了我们讨债报仇的时候了!”

毒魄低喟一声,道:

“当然,你们也已经打听清楚,知道我的创伤未痊愈--”

卫玉振恶毒的道:

“你身上的伤永远也不会痊愈了,姓毒的,你就带着这一身零碎去死吧!”

突然间,毒魄盖在身上的被子“呼”声飞起,像一朵乌云,不,更似一块铁板般罩向卫玉振,这位有“十八翻”之称的人物果真能翻,棉被扬空,他已猛的三筋斗倒仰而出,同时,童光的“虎矛棍”兜头砸向床来!

毒魄上半身往前扑俯,镶着尖锥的棍首已重重击落铺面,并扯飞了大把茅草,就在草絮满屋飘散的一刹,他手里的一束草梗趁势贯力激射,借着昏沉的光线做掩蔽,便仿佛一只利箭也似穿进了童光的胸口。

“虎矛棍”刚刚再度举抬,童光已骤而身休直挺,脸上起了一种诧异迷惆的表情,噎、噎、噎一连几步朝后倒退。

卫玉振见状之下,不由骇声呼叫。

“老童,老童,你怎么了?”

墙角的崔秀,半声不吭,他的碧绿棒子迅即对准铺上的毒魄。“突突”两声飞出二枚“碎心镖”,镖闪人掠,抽棒狂挥而下。

毒魄滚身侧向铺内,两枚“碎心镖”空击石壁,又反弹回去,火星溅处,崔秀那张邪异阴怖的面孔已映现眸瞳,绿影闪舞,跟着便是十余记“砰砰”砸扫,毒魄扭腰曲腿,撑臂挫肩,于茅铺之上不足方圆之地躲让旋回。

崔秀连击不中,左腕微翻,赫然多出一把双刃匕首来,他拿自己身躯推压柄端,用力往下刺扑!

于是,毒魄双足蹬蹴石壁,整个人如同脱弦怒矢一般倒射至铁门之前,却几乎在射出的瞬息里又翻腾而回,两脚绞剪,恰好夹绕上崔秀的脖颈。

寒光一闪,崔秀的匕首已扎入了毒魄小腿,毒魄两脚运劲,“咔啦”一声骨骼的扭折闷响传来,崔秀混身抽搐,匕首已举不起第二次。

猛一伸手,毒魄抓住了崔秀的头发,往后倒扯,同时另一双手握住对方下巴慢慢扭转,崔秀痛苦的喘息,唇角口涎流淌,虽然仍在挣扎,却无力摆脱毒魄的钳制,眼看着他的脑袋一寸寸,一分分的旋扭,颈骨因受压迫而发出的裂断声,也就更清晰了。

当把崔秀的头颈整个旋扭过来,姓崔的已是口鼻溢血,双目鼓瞪在眼眶之外,但却尚有呼吸,喉管里响着,“呼噜”“呼噜”的痰音,毒魄将崔秀的右手提高,让他手中的碧绿棒子对准他自己的嘴巴,然后,毒魄摸索到棒尾隐嵌的暗钮,使力按下--

“突”的一声,一枚“碎心镖”射进了崔秀的口中,直透咽喉!

“突”的一声,另一枚“碎心镖”又穿入崔秀的左眼,再一声,一镖插入右眼……毒魄不停的发力的按钮,直到再也没有缥锋射出……

崔秀全身瘫软得有如一堆烂泥,那张阴邪的面孔仍然带着不甘却发了僵的阴邪味,只是更加了几分鬼气,毒魄飞起一脚,将尸身重重踢出几滚,这才发觉自家已是汗透重衣!

蓦地,他身形暴转,双手环胸交错--是了,只顾着宰杀崔秀,激动中,竟忘还有一个死敌当前,卫玉振,那卫玉振呢?

桌子的另一边,卫玉振全身俯迹于地,张着橱还伸出半截舌头,瞪着一双空茫的眼珠子不知在望些什么,姓卫的背脊上赫然插着一样东西--那是一柄金晃晃的短矛,矛尖尽没单只露出柄部,照情形看,恐怕这位“十八翻”是挨了一记透心凉!

顺着卫玉振的尸体望过去,毒魄不禁惊愕得睁大双眼,有些不敢置信:靠墙站立的那人,那个姑娘,不就是危蓉么?

危蓉为何能来到此地,又什么时候来的?毒魄一概茫然不知,但有一点他却可以确定,那绝对是危蓉无疑。

喘了口气,他沙着嗓门低低的开口:

“呃,是危蓉姑娘么?”

暗淡的灯光下,危蓉手抚心隔,也透了一口气:

“是我,毒魄。”

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毒魄疲惫的笑了:

“真正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危姑娘,你怎么会跑来这里?”

踏上一步,危蓉面带忧惶之色:

“还不是为了你,毒魄,此地不是谈话之处,他们交班的时间就快到了,你赶紧跟我走!”

毒魄略显迟疑的道:

“这样做,对狄用疆会不会说不过去?”

跺跺脚,危蓉急切的道:

“不用管狄用疆了,他对你也没有安着什么好心,毒魄,还不快走?”

毒魄点头道:

“好,听你的。”

危蓉不忘抽回卫玉振尸身上的短矛,并伸手拉着毒魄,双双侧身从铁门中挤出,迎面,却是好一阵冷瑟人骨的寒风。

黑暗里难辨地物方位,可是危蓉对这里的环境似乎相当熟悉,他牵着毒魄的手,在雪地上健步而行,东绕西弯,毫不犹豫,光景像在逛自家的后花园一样。

不多久,危蓉已领着毒魄来到一处极其僻静的所在,那是一道花砖墙特别隔开的一座小院落,院子里独立着一幢小巧雅致的精舍,精舍四周遍植松柏,门前并有石板小路相连,在一片皑皑雪地的衬托下,这里真有点出尘脱俗的味道了。

毒魄刚想问话,危蓉已悄俏“嘘”了一声,仍旧挽着毒魄的手,径自来到精舍之前,掏出钥匙开锁启门,先把毒魄让了进去。

屋子里很温暖,并飘浮着淡淡的幽香,毒魄禁不住一阵晕眩,感觉上,似乎在做着一场,一场不知是苦是甜的梦……

牧虎三山……第三十一章:红粉见真情

第三十一章:红粉见真情

将青魄安坐在一张铺设着软厚锦垫的大圈椅上,危蓉端来一舅滚烫的热水,另一方紫檀木盒,盒子里摆有金创药、小银剪、净布等疗伤的各式用品,她先小心翼翼的替毒魄剪开裤脚,拿净布沾浸热水,把小腿部位的伤口洗净,然后才仔细的敷上药物,加以包扎;动作轻柔而熟练,过程中丝毫未给伤者带来痛楚。

从坐着的位置俯视危蓉,毒魄可以清晰的看到她覆额的乌发,鼻尖上细碎的汗粒,以及唇边茸茸的绒毛,他忽然感到这小妮子就在这段时日问突然成熟了,不止有淑女的娇矜,如今更透着一股少妇的风韵……

偶而抬起头来;危蓉与毒魄四目交触,不由脸上飞起一抹红晕:

“你看什么?”

毒魄微笑道:

“我在想,你长大了,没几天的功夫,你一下子就长大了……”

危蓉唇角撇动,哼了一声:

“不要倚老卖老,我知道你也不过是‘少白头’,我长大了?莫非你一直还以为我是个小女孩?”

毒魄点头道:

“在我印象里,你好像总带着三分稚气,不脱娇纵任性的天真,这一次,我才猛然感觉你长大了,或者可以说,成熟了……”

危蓉把一千杂物收拾妥当,搬来一张矮凳坐到毒魄面前,她双手抱膝,微仰着脸道:

“你会有这种感觉,一定是因为我杀了人,小女孩不是会杀人的,只有成熟的女人在某一种特殊情况下才有胆量杀人,沾染血腥的事,自然也就和娇纵或天真难以相连了。”

毒魄道:

“卫玉振是你杀的?”

危蓉笑了笑。

毒魄又道:

“当时我一定是恨晕了头,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到崔秀身上了,我只在盘算怎么杀,怎么叫他多受折磨,我满腔的怒火、满腔的怨恨,甚至忘记还另有一个姓卫的存在,更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潜入石屋的了……”

轻掠鬓角的发丝。

危蓉道:

“我进去的时节,正看到崔秀拿那根碧绿色的棒子向你挥打,而你已跳到门边,卫玉振的位置就在桌后,他举起一面铜钹,就准备朝你背脊切下,我心里一急,只好奋起力量一矛插进他的身子,大概力气用得太猛,竟把他给捅穿了!”

毒魄道:

“多谢相助,危姑娘,但你怎会这么巧来到石屋?”

白了毒魄一眼。

危蓉有些委屈的道:

“巧?一点也不是巧,告诉你,我来到‘抱固岭’‘鬼王旗’的总坛已经有三天了,因为‘鬼王旗’最近不断出事,迭遭挫折,是我爹叫我来探慰大掌旗的,等我人到了,才知道你老人家已掉进了他们的手里,而且身负重创,囚禁于石屋之内,我得到消息,不免心中焦急,却又不敢形诸颜色,只好暗里打听你的情形,三天下来,有关你的近况,石屋的位置、通路,警卫的调派等细节我都搞清楚了,但就是想不出法子摸进去,大掌旗因为你犯了他们组合的众怒,深恐他的手下会不计后果的狙杀你,是而把守石屋的人全派遣他自己的护从担任,更要命的是他特别传令,除非他的亲谕,谁也不准接近石屋,这样一来,对你的安全固然加了一层保障,我可头痛了,连‘假传圣旨’的一条路都行不通啦……”

毒魄感动的道:

“真没想到,为了救我竟害得你如此伤神……”

危蓉苦笑着道:

“你还有没想到的呢,这三天里,每到入夜,我就悄悄一个人摸到石屋附近窥探,以便找机会进去救你,可是他们一班四名守卫简直尽责得过了分,两个把门,两个巡逻,连个吨都不打,将一间石屋看管得严丝合缝,鸟雀难飞,要不是今晚上‘豹房’那三个死鬼潜蹑而来并袭杀了守卫,给了我混水摸鱼的空隙,我还不晓得该怎么解决难题哩……”

毒魄忘情的伸出手去,握住危蓉的一双柔荑:

“这三天来,日夜都冷,尤其到了晚上,经常飘雪起风,只怕就更冷了,你夜夜伏守屋外,寒天冻地,岂不冷坏了你?”

危蓉垂下粉头。

幽幽的道:

“但要帮得上你一点忙,再冷,我也不怕……”

注视着危蓉。

毒魄低声道:

“别来可好?”

危蓉面靥半侧过来。

叹了口气:

“乏善可陈,也不过就和以前一样,过日子罢了……”

沉默片刻。

毒魄道:

“如果能度此劫,危姑娘,希望有缘再聚,说不定会使你的心境豁然开朗,你要知道,人活着,并不止是过日子而已!”

危蓉羞涩的笑了笑:

“我也希望再见到你,毒魄,不知怎的,打上次分手,你那一头银发,就在我的心中挥之不去了……”

又将危蓉的手紧握了一下才轻轻松开,毒魄当然体会得到,这低柔的几句话里包含的是什么意思,情也好,缘也罢,总是要修多少年才修得的果,而数次相逢,全在恩怨纠缠的微妙环境里,人处于直接的福祸依承下,感受便更贴切,情态的反应也就比较赤裸并少掩遮了。

危蓉抿抿嘴。

问道:

“你有什么打算?”

毒魄定了定神。

道:

“知不知道冯德恩现在的情况?”

略一迷惘,随又眉宇舒展。

危蓉道:

“冯德恩?是不是那个‘独堂’的巡检,替你卧底的那人?”

毒魄忙道:

“不错,就是他,危姑娘,他还活着吧?”

危蓉点头道:

“还活着,听说大掌旗恨透了他,不愿让他死得太便宜,要慢慢的折磨他,一步上步的煎熬他,要他呼天抢地,痛不欲生,要他神魂癫狂,不成人形,这才再加以处决--”

冷冷一哼。

毒魄道:

“狄用疆也未免太狠了,我却不能容他得逞,危姑娘,可否查出冯德恩如今囚禁之处?我务必要设法救他脱险!”

危蓉小嘴一噘。

道:

“毒魄,他是你什么人?值得你这样为他卖命?你要明白,你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哪里还有余力再去管这些闲事?”

毒魄恳切的道:

“这不是闲事,危姑娘,这是为人的道义与承担,冯德恩冒死替我出力,他如今身陷绝境,我岂能袖手不管?何况他另有负累--有个深爱着他的女人,万一他发生不幸,就是两条生命……危姑娘,你不看他,看我的分上,请再帮一次忙!”

沉思了一会,危蓉无可奈何的道:

“好吧,反正我也豁出去了!”

毒魄悄声道:

“谢谢你。”

危蓉眨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神情带几分得意:

“还有你谢的呢,毒魄,根本就不用去打听,我早知道那冯德恩被关的地方,‘奇堂’后面林子里的牢房便是,此外,我也找得到那个位置!”

毒魄喜出望外,差一点就要拥抱危蓉--他克制住自己这突起的冲动,笑道:

“好,大好了,危姑娘,不论事成与否,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的德惠。”

危蓉眉梢子一挑。

道:

“少拣好听的说,毒魄,我还得看看你是怎么个‘永远不忘’法!”

略微活动了一下四肢。

毒魄正色道:

“你会看到的,危姑娘,你一定会看到。”

危蓉笑了,甜滋滋的道:

“毒魄,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救那冯德恩?”

毒魄道:

“现在离天亮还早,危姑娘,打铁趁热,我们马上就去如何?”

危蓉心头一边盘算,边慎重的道:

“你逃出石屋的事可能已经被查觉了,此时‘抱固岭’内外若非兵荒马乱,就是刁斗森严,如果现在就去,会不会过于危险?”

想了想,毒魄果断的道:

“夜长难免梦多,假如因为我的脱走而激怒狄用疆,冯德恩的处境就更加岌岌可危了,危姑娘,我认为事不宜迟,还是早早下手为妙!”

危蓉道:

“你的伤,不要紧吧?”

毒魄笑道:

“没什么大碍,再重的伤,我也熬过来了,像我们这种人,天生的皮粗肉厚,原本就合着挨打挨剐的料!”

站起身来。

危蓉不以为然的道:

“人都是肉做的,不是铜浇铁铸,你还是多珍惜点自己的身子,别耗垮了。”

毒魄不再多说,跟着起身,在危蓉的前导下,双双溜出门外。

夜色仍然浓郁,寒气逼人,朦胧的一层淡白反映在积雪上,虽说提供了良好的视界,但也多少影响到行动的隐密,危蓉却不管这些,拉着毒魄的手,轻车熟路的从院子的另一侧掩了出去。

“奇堂”后面的这片林子,全是野生的黑松树,枝干曲虬,叶盖娉婷,衬托着堆叠在树梢上的块块白雪,越觉阴冷幽清,深邃晦沉。

“鬼王旗”的总坛各处,迄今并没有任何特别的异状,不见兵荒马乱,亦不见刁斗森严,依旧平静如常,这种现象,不由令毒魄和危蓉颇觉意外,他们在揣测--莫不是对方尚未发现石屋里出了事故?

在林中迂回穿行,时时得提防树顶上掉落的积雪,危蓉一直拉着毒魄的手为前引,不片时,他们已经看到那座“牢房”,由双层大号青砖砌造的牢房,只瞧外貌的厚重坚实,就知道它是做什么用途来的了。

毒魄隐在暗处观察了一会,小声道:

“危姑娘,你可想到拿什么法子诓进去?”

眼珠子不停转动,危蓉皱着眉道:

“我看只有硬闯,可是我却不方便现身,万一露了形底,对大掌旗就不好交待了,毒魄。你估量一个人干得干不下来?”

毒魄道:

“没有问题,你就暗中作接应好了,不过,该怎么个硬闯法呢?总不能破门而入--”

危蓉胸有成竹的道:

“他们今晚的口令是‘龙归大海’,你只要照答口令,再编造一个理由,大概就能混进去了,对了,这座牢房属‘奇堂’管辖,他们彼此之间人面极熟,你可别假冒‘奇堂’的人,以免露了马脚!”

毒魄略微抄扎,大步行去,来到牢房那扇沉厚木门之前,毫不迟疑的便举手拍门,只拍到第二下,门内已有反应,传出一人粗粗哑哑的声音:

“是谁呀?半夜三更还来敲门?”

毒魄故意装出一副不耐烦的口气,大刺刺的道:

“我是‘太阴座’的林大威,奉龙座头谕令,做全岭巡查,如今是查到你们这里来了,还不开门受检?”

里面那位仁兄却是一板一眼,慢条斯理的回道:

“莫急、莫急,不管你是哪个堂口的,干什么的,咱们都得照规矩来,不能乱了章法,我先问你,今晚上的口令是什么?”

毒魄朗朗上口:

“龙归大海。”

那人长长“嗯”了一声,开始抽闩启门,一面犹在嘀咕:

“你们‘太阴座’管的事也未免越来越宽了,内部警戒原是由‘奇堂’负责,如今居然亦插进一腿,不怕累得慌?”

毒魄昂然直入,并顺手把门掩回,应门的仁兄是个矮不愣登的小个子,他抬眼打量毒魄,本能的感到有点不大对劲。

“喂、喂,老兄,你慢点往里走,刚才你说你叫什么来着?”

这时,毒魄业已看清牢房的格局--前面一间‘坚堂’铺上分别躺着另两个守卫,几步路的一条雨道后并排着三问“号子”,三间“号子”里只有一间关得有人,那人,他一眼既已认出正是冯德恩,尽管老冯眼下已多少走了原样。

小个子横身拦向前头,又一叠声的咳喝:

“牢房重地,你贼头贼脑胡乱张望什么?说,你叫什么名字?还有,我要看看你的腰牌--”

毒魄忽然露齿笑了:

“我说我叫毒魄,就是前些天被你们绑回来的毒魄,我当然没有腰牌,有的只是这条老命!”

小个子顿时张口结舌,惊惶失措,一按腰间,却发觉连家伙都不在身上,他急不迭的朝后退出几步,像见了鬼似的怪叫:

“来人呀,快来人呀,是姓毒的来劫牢啦……”

两个原在黄龙高卧的朋友闻声惊醒,双双翻身下床,睡眼惺松的由枕底抽出军刀,茫然回顾:

“谁?是什么人胆敢劫牢?”

毒魄的手指伸缩两次,看去仅只一晃,那两人已蓦地全身摇摆,兵刃坠地,连面前的光景尚未看清,业已叠卧成一堆。

小个子见伏之下,不禁魂飞魄散,心胆俱裂,口齿不清的直打哆嗦:

“你……你……你把他们……他们……”

点点头。

毒魄道:

“我把他们点了穴,‘黑甜穴’而已,不过是让他们再睡一会。”

说到这里,他又伸出手去--却吓得小个子一个踉跄:

“现在,老朋友,钥匙。”

小个子略一犹豫,大概忖量实在没有反抗的余地,只有解下后腰带上的一串钥匙,乖乖交了过去。

毒魄押着小个子来到关着冯德恩的“号子”之前,先打开外面一道栅门,又进去替他卸下手脚上的镣铐,然后,一指戳出,将小个子也送入了梦乡。

冯德恩全身脏臭、遍体血污,脸孔上青一块、紫一块,且四肢关节瘀肿,连走路都瘸拐得厉害;望着毒魄,他双目蕴泪,嘴唇蠕动,竟一时嘎咽难言……

示意冯德恩不要出声,毒魄扶着他迅速离去,等出了年房前门,毒魄才算松下一口气,又紧接着掩向黑松林内,当那一片幽暗浸来,危蓉的身影已急急迎近,她和毒魄交换了一个眼色,满意的点点头,然后,领着他们退回原路。

事情总算是成了,而且过程是出奇的顺利,几乎没经什么阻碍便已达到目的,这其中,或许涵括了大多的运气与巧合吧?

回到精舍,毒魄帮着危蓉先烧了一大锅热水,让冯德恩痛快又彻底的清洗一番,再由危蓉把他身上的伤处敷药包扎,老冯全身上下,可谓伤痕累累,不过大多都是瘀伤,据他说,这皆是挨皮鞭、灌凉水、坐老虎凳及上夹板的成绩,再往下去,就要开始慢慢受剜挨刮了。

有两个问题,一直存在毒魄心里,此刻他忍不住问:

“冯兄,可有春花的消息?她是否也落入了‘鬼王旗’手中?”

冯德恩啜一口危蓉端给他的滚滚参汤,呵着气道:

“我肯定春花平安无事,毒魄,有桩小秘密你不知道,在我们的寝室内,早就挖有一个地害,这地窖设计得十分精巧,轻易查觉不出,那天晚上,春花必然躲进地窖之中,而‘鬼王旗’的人马又不耐仔细搜寻,一旦找不到人,大概也就放弃了……”

“哦”了一声,毒魄如释重负:

“还有一件事,冯兄,我百思不得其解,不晓得你那里可曾听到什么内情--狄用疆他们是如何找到你住处去的?”

冯德恩笑得泛苦:

“有人告诉我了,毒兄,你还记得‘猿峡三枭’那个釜底游魂潘东岳吧?”

毒魄颔首道:

“当然记得,莫非是他搞的鬼?”

叹了口气,冯德恩道:

“可不正是他?这姓潘的栽了大筋斗回去、原本是打算消声匿迹、龟缩不出了,后来却听到道上传闻,说及毒兄与南宫兄和‘鬼王旗’火并不休的事,他一听有关你二位的相貌描述,再拿那晚上的情形一印证,立时就确定了二位的身份,你们救我原属偶然,他竟附会成早有勾结,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便写了一封密函托人送给大掌旗告状,如此一来,阴错阳差,我们的秘密就被他砸了!”

毒魄咬着牙道:

“我还奇怪狄用疆哪来这么大的神通,居然找得去你的门上?原来却是姓潘的在使坏,哼,当时就该斩尽杀绝,不应放他生出!”

危蓉插嘴道:

“事情已经过去了,用不着失悔,倒是下一步要怎么走,得趁早合计合计……”

毒魄正待答话,又突兀噤声,他站起来往门边走了几步,微微侧耳向外,神情凝肃。

危蓉警觉的放低声音:

“有什么不对?”

招招手,毒魄道:

“有人奔向这里,来人只得一个,而且,似乎并不着意掩隐形迹,危姑娘,恐怕要麻烦你出面应付一下--”

危蓉点头,也才只是刚刚起身,外面已传来一阵急促的叩门声,并夹着连串低呼:

“危二小姐,危二小姐……”

示意毒魄和冯德恩进入内室暂作回避,危蓉始从容不迫的过去将门开启、站在门外的,是一个腰粗膀圆的劲装大汉,危蓉认识他,这人叫唐寿松,乃狄用疆身边的亲随之一,唐寿松见到危蓉,赶紧躬身行礼,并忙不迭的道:

“危二小姐,堂口里出大事了,当家的特为叫小的来向二小姐传个口信:不论发生什么情况,都要请二小姐紧闭门户,切莫外出观望,以免遭至牵累……”

危蓉没好气的道:

“瞧你慌慌张张的,唐寿松,倒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呀?”

寒天冻地里,唐寿松却一头汗水,他拿衣袖抹擦汗渍,吁吁喘道:

“回二小姐,头一桩纰漏是毒魄那天杀的居然干掉守卫逃之夭夭了,临走还缀上‘豹房’崔秀他们三条命,第二件麻烦跟第一件也有关连,姓毒的逃出之后,竟大胆到犹敢跑去‘奇堂’的牢房劫走了叛逆冯德恩……”

危蓉颇表同情的道:

“真是糟糕,你们‘鬼王旗’近来的运道也大差了;唐寿松,事情是什么时候发觉的?”

唐寿松道:

“约摸在顿饭功夫之前,本来应该早点知道,偏偏石屋接班的几个人又睡过了头,当家的为了这个刚刚还发一顿脾气!”

双手环抱胸前,危蓉神色安详的道:

“麻烦虽然不小,其实也不见得就会有什么事,姓毒的和那冯德恩都负创在身,好不容易破牢而出,只怕忙着逃命都来不及,哪还有余力回来找茬?”

唐寿松呻吟似的道:

“二小姐,漏子不只这两桩啊,尚有个大麻烦临头啦,就在方才,那毒魄的师父已领着人马抵达山门,正和当家的在‘迎宾堂’开谈判,看情形怕是凶多吉少,很可能又起争端,白刃相向!”

危蓉大感意外的道:

“你说谁?毒魄的师父?‘阴阳无极’全无欢老爷子?”

唐寿松道:

“可不正是那老怪物?二小姐,想想看吧,他徒弟毒魄已经是这般难缠,如今连徒弟尚未收拾下来,又到了个师父,这不是要命的事么?”

危蓉没有回答,若有所思的不知在忖量什么,唐寿松连忙拱手道:

“二小姐,口信我是带到了,你可千万别朝外闯,务请好生耽在屋里,我另还有事,先向二小姐告退啦!”

等唐寿松匆匆离去,危蓉才回身关门,挪步间,毒魄与冯德恩已等在那里了。

危蓉表情凝重的道:

“唐寿松的话,你们都听到了吧?”

毒魄十分平静的道:

“危姑娘,‘迎宾堂’在什么地方?”

危蓉道:

“‘迎宾堂’就坐落在‘鬼王旗’总坛前面约三十尺距离的道路左边,是一幢两层楼的宽大屋字,很好找,毒魄、你要去?”

毒魄道:

“我怎能不去?家师既然为我亲临险地,我这做徒弟的岂有不露面的道理?是好是歹,总得师徒与共!”

悒郁的一笑。

危蓉道:

“毒魄,你曾否考虑到,你若不出面,事情或许容易处理些?”

毒魄严肃的道:

“我想过了,但也可能正好相反,如果我不出面,家师说不定会把情势弄僵,我若人在当场,容有转目余地亦未可言?”

危蓉咬着下唇,好一阵才开口道:

“毒魄,一切小心,你知道‘鬼王旗’对你的仇恨有多深!”

毒魄沉稳的道:

“谢谢你,我自当谨慎……”

说到这里,他向前凑近两步,放低了嗓音:

“从‘抱固岭’往南走,经‘大沽县’、‘三连坡’,过‘球水’,再顺着‘咸关道’下去,可以找到一座‘梦连山’,山上有幢‘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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