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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一只小猫咪-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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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另外一批小型的桃心。

    无限延展,便是无限的桃心在霍潜眼前绽放。只几息的功夫,斑驳复杂的花纹遍布整个穹顶的结界,并且还在不断分裂,延展。好似一张白纸上眨眼间便绽放了无数瑰丽的花。

    那是服用规律的,无穷无尽盛开的美。

    霍潜下意识把图案用圆镜投影保存起来,预备让糯糯照着这个纹理织块桌布,放在他们新家里用。刚做完这拓印的工作,如花一般不断生长的花纹顷刻间消失,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翩翩少年郎从结界中走出。

    这少年郎生就一副不可亵渎的姿态,身上没有一丁点气质不端的地方,圣洁又美丽,活像雪莲成的精。望向外人的时候,眼底里没有丁点波动。

    “霍仙君?”少年郎声线清亮,“来我灵鸠山所为何事?”

    霍潜一时摸不透这少年的身份,只谦恭道:“特来拜会程初前辈。”少年郎歪头看了他一眼,眼中似有不解,波澜不惊道:“那便请回吧。”

    霍潜:???

    “家父羽化已一年有余。”少年微微垂眸,“世上已无程初此人。”

    霍潜一时有些怀疑自己的记忆出现了问题:难道程初不是女人吗?难道糯糯给自己的信里不是说的师从程初?

    少年郎见他似乎不信的模样,大大方方撤了结界,带他上山:“既是家父故人,便随我一起祭拜下父亲也无妨。”他笑笑,苦中作乐道:“若不是我灵鸠山是苦修之地,荒芜枯败不生草木,家父坟头的茅草该有三尺高了。”

 第58章 子母

    程初的坟头果然光秃秃的寸草不生; 只是一堆富有光滑的卵石堆砌而成。石碑上的名讳光洁如新,点点磨损的痕迹证明墓碑的主人确实已下葬有一段时日。

    霍潜四望周围; 连根猫毛都没有看见。

    他拧眉; 不死心地追问:“怎么如此突然?”

    “父亲本是苦修的志向高洁之人; 如今却贪嗔痴妒万般恶念皆缠于一身; 不死何为?”少年郎伸手招呼在远处探头探脑不敢靠近的一团黑影; 对自己父亲的德行操守有近乎苛刻的要求,“他已成了纵容自己的私欲的懦弱之人。不能为天地立心; 为生民立命,更不能开太平之世。他虽生犹死,不若干净死去。”

    那团黑影在少年说话的功夫扑就过来,近看,近乎是一堆烂泥成精。只在中间张开一张麻袋一样的嘴,馋涎欲滴; 视线在少年郎和霍潜之间流转。

    霍潜看他一眼; 这黑影就果断弃了他; 跳到空中呈倒栽葱状; 张开血盆大口对着少年郎头部一口咬下去。

    霍潜下意识去抓,少年却示意不碍事。果然,下一秒; 那黑影咬住少年的头; 却好似只咬住了一团空气。

    他不受任何阻碍地自由下坠; 脑袋插进泥土里; 吃了一大口土又笨拙的“呸呸”地吐出来。

    他本欲吞食少年; 实际出来的效果却像吞食了空气。

    少年郎毫不生气地揪住黑色的麻袋精,拍他光秃秃的头,帮他掸掉上头的灰尘:“笨蛋,怎么就学不乖呢?”

    说罢又笑对霍潜:“客人莫要见怪,他还小,只是个小宝宝。”

    霍潜心道这位前辈对自己的定位实在过于远大了些,连带教出的儿子也一股子不食人间烟火的出尘气儿。

    不像是追求得道的修士,也不像是耽于享乐的精怪。显得十分另类。

    要不是少年亲口承认程初爱穿女装,真不能将那日热辣大胆的女子和少年口中的苦修父亲联系起来。

    霍潜志不在纠结程初的死因,他被糯糯的糖衣裹得严严实实,宠出了一身的小家子气,甚至有些小孩子气。他下意识找理由解释糯糯的行径。

    一开始没有往撒谎那方面想,而是自发给糯糯开脱:“不知程前辈的相公现在何处?”

    ——小猫精那么笨,认不得人也是正常,或许是师从了程初的相公?

    这般想着,再看少年的时候,便发现他恬静的的面容出现了一丝细微的扭曲。仿佛名贵高雅的花瓶受到撞击,有了一道不甚明显的丑陋皲裂。

    不过一瞬,少年郎有是那般圣洁模样,这回他带着霍潜来到一汪恶臭的沼泽之前:“他在这下面,一年多了。”

    霍潜:……

    “他们感情很好,父亲已死,他哪能独活。”少年抱着那团黑泥成精,翘而长的睫毛蝴蝶翩跹般抖动,显得脆弱又格外有种圣洁的美。

    霍潜:“……节哀。”

    他本欲来糯糯的新师尊面前帮他家小猫精撑排场刷好感度,顺便改善一下糯糯的生活。哪里能想到来这儿就看到一个坟包。

    他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家中可有人尚在山下?”

    ——毕竟程初家人丁组成颇为复杂的样子。也许糯糯是被弟弟妹妹捡去了也说不定。

    得到的回复是否定的。

    霍潜再下山时,表情就很迷惘。他回到糯糯最中意的小屋,掏出了一块圆镜。

    这块圆镜与其他单单用来成像的圆镜有所不同。这是子母镜,共有两块,母镜可以投射子镜的所见。是一百多年他飞升前归不觉特意打造来送给他的。一块留在流云宗,一块叫他带上九重天。供他在九重天之上一睹宗门内的景象。

    “小师弟还小么,肯定会想我们和师尊的。”当时几个师兄还围拢了一起笑他,“带上吧,想我们时可以看一看。”

    霍潜方才趁少年不注重,将其中一块喂给了那只黑泥一般的不知名精怪。那精怪傻乎乎的,给什么都吃。

    他是那样执着地想要求证糯糯留信所说的一切全为真话。

    而灵鹫山是与之相关的唯一的线索,他不愿意轻易放弃。

    母镜投射的景象模糊无比,犹如蒙了一层黑布。隐约看出少年和精怪还在原先的沼泽边上。

    霍潜透过黑乎乎的精怪肉体看到少年的唇一直在动,显然是正与这精怪说话。

    圆镜不能传递声音,霍潜凝视许久少年的唇,确定他看到了两句话。

    一句是少年对着精怪颐指气使:“你守在这里,他要是敢上来,你就一口吃了他。”

    第二句,前一秒还倨傲不已的少年蓦然对着黑影跪倒,半拥着那黑影悲痛道:“喔,父亲,我的父亲啊。”

    霍潜:……

    这是怎样深井冰的一家子,突然开始期待糯糯压根就是在撒谎。他宁愿糯糯从头到尾跟灵鹫山一点关系也没有。

    他又紧张兮兮看了一整天少年郎和麻袋精的日常。灵鹫山凄凉苦寒,山上还真就只有他们二人。

    糯糯,不存在的。

    霍潜再把圆镜收起时,已是第二天清晨。一只小纸鹤颤颤巍巍落在霍潜窗前,带来流云宗的口信:你岳丈寄信来了,速来取走。

    霍潜一脸无知满头雾水往回赶。取了信正要走,就被归不觉门下一弟子拦住:“霍师叔,师尊和路师叔又为了你吵起来了,师尊请您过去劝个架。”

    霍潜一个头两个大:“路千里怎么会在落霞山?”这一肚子坏水的家伙怎么还有脸来?莫不是还在觊觎糯糯?

    搞不好糯糯就是被他骗走的!

    霍潜顿时又受了启发,找到了糯糯离家的新的合理解释!

    一上凌云峰,正好看见路千里和归不觉对峙。打起来倒是没有,准确地来说是路千里单方面在怼归不觉。

    路仙君手里拿着和霍潜相似的圆镜,差点就怼到归不觉脸上:“你要么一开始就不要许诺给我,既然许了就要给就要给真货,造个假的给我是怎么回事?!”

    归不觉风轻云淡,半个字都不多说:“这是真的。”

    路千里抽出腰间长剑,抵在归不觉喉间:“这母镜都呈现出假象了,你还唬我这是真的?还偏偏照出他来,分明就是在羞辱我。”

    归不觉被抵着喉咙还是棺材脸,甚至还接过边上弟子递上来的茶壶,喝了一口枸杞菊花茶,懒得多废话:“我给你打造的子母镜就是真的。”

    他两这样动手,边上还有不少人来来往往忙于自己的事务,另有几个想围观又怕被宗主训斥,远远躲犄角旮旯做看戏状。

    老五家的山雀精也在一边看戏,并露出所有被抛弃的前任惯有的“你若不好便是晴天”蜜汁微笑。

    周围人都一副老神在在习惯了的模样,半点不担心路千里划伤他们尊贵的宗主。

    霍潜气势汹汹而来,这会儿却有点找不着自己位置。两个对峙的人仿佛自成一体,谁上去劝架都有种外人瞎搅和他们的内务的即视感。

    路千里瞪归不觉。

    归不觉望回去,细长的凤眼好歹露出一丝正视与不悦来:“你用我给你打造的剑指着我的喉咙。”

    路千里又怒视他,僵持了几息手上动作还真收了。气咻咻把剑又插回剑鞘,强撑底气道:“是你先戏弄我。”

    “我没有戏弄你,不信让小师弟来跟你说弟妹最近有没有独自出门。”归不觉这时候才抽空招呼霍潜。

    这中间缘由也简单。

    归不觉把路千里藏在凌云峰养伤,可这姓路的从头到尾就和“安分”两字不沾边。

    他先是就伤口的事发作:

    霍潜用你打造的刀伤了我。

    你打造的

    造的

    的

    归不觉心里苦,他们全宗资源都是向着小师弟倾斜的。他一个当人大师兄的,给人打个刀怎么了?

    你至于这么拈酸吃醋么?

    归不觉年轻时就被一群师弟轮番磨练过,对师弟们的小心思还是颇为敏感的。路千里的重点哪里是刀伤了他,分明是:“你给他打刀不给我打,现在他用你给他炼制的刀伤了我”,“我也是叫你师兄的人,你却这样偏帮霍潜”……

    路千里个麻雀心为这个事气得吃不下药,归不觉围观了几天路黛玉路妹妹,深感攀比真是要不得。这姓路的和小师弟百年多前同为青年一辈的翘楚,明争暗斗过,惺惺相惜过。谁知道现在两个人岁数合起来快上一千,还这般幼稚。

    今天为了弟妹争来抢去大打出手,明天又为“大师兄给你打剑不给我打剑”这种事怄气,当真是没点长进。

    为了流云宗与合欢宗的爱与和平,就给他也打了把差不多的。

    路千里胜得一筹,马上药也喝了伤也好了。归不觉本想赶他下山,谁知路黛玉进化成了路晴雯。

    他追着问归不觉还给霍潜打了什么神兵利器。

    对师弟们都有种慈父情怀的归不觉哪里记得清楚自己给小的们打了多少物件。就随便说了一样,子母镜。

    说完路晴雯又成了路黛玉,他也要子母镜。

    归不觉一边暗叹攀比要不得一边又好脾气地闭关给路千里弄了一对出来。又明示暗示满意了就可以回合欢宗了。

    路黛玉得了想要的,绝口不提回合欢宗。他撒欢似地拿着子镜出去投放在方圆千里最高的山峰,逼着朝六晚十老年人作息的归不觉早起,凌晨四点陪他一起远程看日出。

    这一看就看出问题来了。

    路千里揪着睡眼惺忪的大师兄摇啊摇,衣领都能给他扯碎了,咬牙切齿质问:“你是不是故意的,这画面里怎么会有弟妹?你故意造了假圆镜羞辱我?!”

    母镜投射的画面里,糯糯一只金灿灿的小猫咪嘴里叼着块棒棒糖,喀吧着嘴往北方飞去。日出的金光乍然出现,照亮他毛绒绒的身体,吓得他嘴巴一张,棒棒糖啾一下从嘴巴里掉了出来。

    糯糯委屈巴巴,惋惜地咂咂嘴,从乾坤铃里又掏出一根,美滋滋吃起来。

    总体来说悠哉悠哉,有计划有目的向北飞。脸上有种满含生机与斗志的微醺神采,好像一只在万物复苏的季节准备回老家生蛋蛋的小候鸟。

    路千里当场就炸了:弟妹怎么可能独自行动,他两正蜜里调油,霍潜恨不得把他拴裤腰带上。你个骗子就知道玩弄我,我跟你没完!

    霍潜把子镜录制的投影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也炸了:糯糯怎么可能独自出走还那么悠闲?他明明一步也不舍得离开我!他要是离开我也一定是被别人拐骗走的,而且得难过得茶不思饭不想才是,绝不可能这么潇洒。师兄,你这镜子是炼制时出了差错吧?

    归不觉被两个师弟质疑打造了假货,拿母镜的手微微颤抖,二话不说把母镜丢路千里身上:“滚滚滚,你两都滚,别来烦我!”

 第59章 歧山

    大师兄负气而走; 路千里下意识扯了把他衣袖; 被拂了袖子。归不觉连个余光的位置都没都给他留; 留下两个昔日情敌面面想觑。

    路千里尴尬地收回手,话题转到了糯糯身上:“我与归不觉为子母镜的事吵了数天了,难不成弟妹也离家数天不回?”霍潜握拳; 转身便走。路千里在后边追着嘱托; 倒是神奇地大方劝和起来:“我劝你不要和他置气; 快快把人哄回来才是。”

    霍潜一脚踏进花红柳绿的韶华春光,心中却是百草丛生的荒芜之景:我该去哪里找他哄他?

    他直面惨淡的现实; 才发现他对糯糯所知不多。他知他面容笑貌; 知他脾气秉性; 知他追逐自己犹如蜂蝶追逐盛夏之花,却不知道丢了人该去哪里找。糯糯似乎生来就喜欢围着自己转; 从不必担心回头望不见他的身影。

    直至此次突然消失; 被追逐的人才恍然发现,他不知这火热的小蝴蝶从哪里来,又向哪里去。一旦糯糯落入茫茫人海之中,他便连一丝寻他的线索也没有。

    他们之间的关系; 如此单薄; 只要糯糯一松手; 就如此轻易地断了。而他还没来得及接过绳子那一头,还没来得及握紧这亲近又陌生的枕边人; 他竟然就一声不吭地松手了。

    霍潜恍惚地走了几步; 犹如一个被抛弃的半路的旅人。

    又走了几步; 他身子一僵。从怀中掏出信,紧张不已地展开来。寄信人不是什么岳丈,而是魇。糯糯刚跟着霍潜回流云宗时给老树精去过一封道谢信,里头满是日常的叨叨话。如今回信原路返回,就到了藏云峰。同门一看上头的“吾儿糯糯”,自然就以为是亲家来信了,这才紧赶慢赶把霍潜催回来恭候岳丈指点。

    霍潜媳妇都跑没了,那是一丝线索也不敢放,顾不得拆别人信件合不合乎规矩。展开信纸,“你父自歧山来寻”几个字映入眼帘。

    他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一分,无声地咧嘴傻笑了一下,这便又往百幽谷去了。

    …………

    糯糯这边正捂着肚子翻来翻去,他从不知道肚子里这个崽的存在感竟然如此强烈。以前还在霍潜身边时,他只是偶尔感受到他在里边动。现在,岂止是动,简直在里头闹海。

    他难受地滚了一圈,又滚了一圈。心说不对啊,他又不是没有见过族里的叔叔婶婶怀小猫崽,也没见他们怎么难受。就是生产前一天,好些还在雪地里上蹿下跳逮雪狐吃。

    他们百尾猫就是这么剽悍,兴头上来了别说鱼和雪狐,天上飞的大鸟都能扑下来打牙祭。

    怎么到他这里……糯糯摸摸自己内丹的位置,感觉里头汇集的灵力也在脉脉地往霍潜家崽儿所在的位置流去,且有去无回。这胎儿犹如一个大黑洞,源源不断吸收他体内的灵力。

    糯糯欲哭无泪,提前掌握了“孩子乖是我的功劳,孩子不乖是孩子爸错处”的技能:霍潜这崽儿是怎么回事!还能不能好了?我好不容易积攒的灵气都要被他吸干了。

    他被肚子里的小猫崽吓得够呛,左滚右滚没有人来帮他,委屈巴巴爬起来做晚饭。没办法,饭还是要恰的。剁了排骨煲汤等开的功夫,他又准备爆个小炒肉。一边熬糖色翻出了好些小零食开吃,吃一口哄一句肚子里的崽儿:

    “打个商量,别吸我灵气好不好,我还要带着你渡劫呢。你把我灵气吸完了咱爷两怕是活不到渡劫那日。”

    “等我渡完劫就去找你爹,你吸他,随便吸。”

    “呜呜呜我被你吸得没力气拿锅铲了,别吸了!再吸咱两就不能按时吃晚饭了!”

    糯糯暴躁吼,肚子里的猫崽一阵瑟缩,乖咪咪抱成一团没动静了。糯糯力气渐渐恢复,又赶忙拿起锅柄把下锅的肉一阵颠,叫每一颗肉粒都裹上焦糖的色彩。心大的糯糯很满意猫崽的配合,摸摸自己并不显怀的肚子,直呼小阿娇好乖,完全不记仇猫崽偷吃他灵气的恶习。

    他坐下吃完两个大肉菜,又掏出日历本子算了算,满意地喃喃:“噫,还有十天就是天劫之期。”说罢又满怀期待地往天劫后边那一页画了一个小心心:还有十一天就是他回去找霍潜的日子啦。

    他在心里排演了一般“程初前辈嫌我笨拙将我逐出师门”的戏码,自觉天衣无缝,大可以以假乱真,并达到迷惑阿娇的目的。当即又美滋滋地抱着平坦的小肚皮在床上左滚一圈右滚一圈,滚刀肉一样等候天劫的降临。

    ………………

    霍潜出现在了歧山之下,身边跟着一只死活都不肯再靠近一步的老树精。魇连连后退:“你自己去吧,我就不去了。”这是他妻子香消玉殒的地方,为着这个事,他连自己的儿子孙儿都鲜少来看。近几百年,更是全然不踏足歧山。

    要不是曾孙衣服求他撮合,他才不要靠近这个伤心地。

    霍潜去百幽谷找到他时,那位素未蒙面的岳丈白止早就已将不在谷中。白止性情冷淡,来找自己的童年阴影已是不易。每每看见魇就要想起被倒抱在高处,又被粗心的老人家撒手摔地上的恐惧。

    他自魇处得了消息,说是糯糯已经娶了姓霍的女子之后便出了谷,目前去向不明。大约是奔着魇脑子不清醒时提供的虚假信息在找人。

    这也不能怪老树精,他太老了。老人家总是容易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迷糊。他又不认识霍潜,能记住他姓霍已然很不容易。

    霍潜顾不上搞清楚自己的未来老丈人在走什么歪路。他着急找自己媳妇,一旦有了媳妇娘家的消息之后便马不停蹄赶过去了。在追妻的道路上,天下男人都是一样贫瘠的脑回路:先去娘家找找。一时找不着也不着急,守株待兔便是,他迟早要回娘家的么。

    霍潜见劝人不动,这便拜别老树精,独自上山去了。

    终年积雪的山体一片白茫茫,霍潜低空御风,没走一会儿耳边就传来聒噪的鸟鸣:“小雪儿乖乖,把门儿开开,快点儿开开,相公要进来。”霍潜不由地看过去,就见着一只和自己师侄外形极其相似的山雀精。那小雀精正对着一个树芯子里的雌鸟求欢,淫词艳曲唱得不要太溜。

    霍潜气势很强,他看山雀精一眼,敏感的小精怪就察觉到了他的存在。

    圆溜溜的鸟头扭过来,黄澄澄的鸟喙张开来,娇滴滴的惊呼叫出来:“阿娇!”山雀精流出一滴哈喇子:哇,这个男人生的好好看,想藏起来,嘻嘻嘻。

    霍潜想起来糯糯情到深处时不自觉叫出口的称呼,脸蓦地一僵。心道不用确认了,这绝对是糯糯娘家的鸟精。

 第60章 卖惨

    歧山是再寻常不过的雪山; 长年都是一副宁静封闭的模样。霍潜一来,就跟水星子蹦进了油锅; 一下子就搅乱了一池春水,叫这里的原住民们从各个角落蹦出来; 将他围起来当稀罕物参观。

    他头顶飞着一只聒噪的小雀鸟,脚边跟着四五只圆脸大白猫。无论是鸟还是猫; 嘴巴一张都是数不清的问题:

    有语调温柔的小母猫:“公子是哪里人人士,姓甚名谁?”

    有满口大烟碴子味儿的大公猫:“真的是糯糯的娘子吗?你们成亲多久了?怎么糯糯这混小子在山下讨了这么好看的媳妇也不跟我们报信。哎嘛,咱们糯糯可太有出息了。他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一起回嘛; 他爹又不会打他。”

    有查户口的猫婶婶:“公子是修士; 还是哪座山头的精怪呀?多大了?家中做什么的呀?父母还在不在呀?是家中独子吗?富裕否?”

    还有看着很想把自己嫁出去的小公猫:“公子你还有兄弟吗?你兄弟跟你长得像吗?婚配否?要不要考虑娶个猫精; 我们野生的小猫精什么都会干连生孩子我都能包了,娶我稳赚不赔。”

    霍潜不知道哪些是糯糯的亲戚,未免开局得罪糯糯娘家; 很是好脾气地一一作答:是修士(已经修行到满级),三百多岁(还能活到天荒地老); 没有亲兄弟(但是师兄弟很多且几乎个个都是老光棍连师妹都是老光棍),还算富裕(也就承揽了好几座城池的经济命脉而已),家中长辈惯爱教人修行(已经教出了一个满级一群大能一汪元婴,门下弟子千千万; 除了魇这样的避世者外无人不知我流云宗名号)

    对待最后一位想嫁人的猫弟弟也是很和蔼:“可以把我师兄弟介绍给你。”半点不说什么“你是小公猫你不要蒙我你会生孩子”之类的扫兴话。

    于是这群圆脸大白猫更爱缠着他; 七嘴八舌比对条件:“我们糯糯也是修行的小精怪(刚有灵丹一个月的小菜鸡); 十七岁(马上就要十八啦); 没有兄弟姐妹(白止表示养他一只已经够了),还算富裕(整座雪山都是我们百尾猫族的共有财产),家长长辈惯爱教人修行(半座雪山的小猫精都是白止给凝的灵丹)。”

    最后这些娘家的猫精们都点点头表示很认可这桩婚事的硬件条件:你虽然老了点,但是糯糯喜欢就行啦。总体来看你两还是很般配的。

    他们这帮七大姑八大姨做派的猫精们比对了半天,话题绕到七八百里外,最后还是聒噪的小雀精和他的娘子小眼珠转了半天,问道:“糯糯怎么没有一起回来?”

    霍潜一摊手:“他对我始乱终弃,我来这里就是来找他的。”

    于是乎一开始只有四五只,在盘问户口时队伍已经壮大到四五十只的围观群众猫集体把嘴巴张成两位一个圆。

    O

    七大姑八大姨们又抬他们那根本看不见的脖子,仰脸确认了一遍霍潜是个绝色小娘子,纷纷低下了惭愧的头颅:“这,这可真是太过分了……暴殄天物……这么好看的媳妇竟然也舍得抛弃?”

    “小娘子别跑。”大烟碴子味儿的猫叔叔安慰霍·糟糠妻·潜,“你就在这儿安心住下,你公公早一个月前就下山逮糯糯去了,估摸很快就把那小兔崽子逮回来暴打。”

    “对,你就在这儿等着,糯糯很快就被逮回来了。到时候让他给你磕头认错。”族人们都被勒令不许随意下山,日日相对都是一些毛绒绒的大圆脸软趴趴的小肉垫,早就觉得自己的族人们都年华老去,不复当年美貌了。

    色衰而爱驰,大家都腻歪了彼此。冷不丁来了一个新面孔,又长得丰神俊朗有着十分的姿色,当即全部倒戈霍潜,纷纷赌咒发誓糯糯很快就回来。回来就一人送他一顿竹板炖猫肉给霍小娘子消气。

    “到时候就给糯糯这混小子上根猫链子,绳子扯你小娘子手里。小娘子让他往西,他绝不敢往东。”一群猫花言巧语把霍潜往山上哄,生怕貌美如花的小娘子跑了。他们心境堪比光棍村的老一辈们:咱们村世代内部消化,好不容易有人娶上个别村的漂亮小媳妇,可得好好帮人哄着,别让不懂怜香惜玉的傻小子把媳妇气跑了。

    新媳妇是全村的稀有资源。守护新媳妇的婚姻猫猫有责。

    霍潜当晚就被迎进糯糯的旧居,还塞了一包包莲子花生在床上:“霍小娘子且安生住着,吃的用的尽管叫我们,我们一定帮你把糯糯那小混账拿回来。”

    霍小娘子一脸黑线,在子母镜那里受的气竟无处发泄,最后一脸垂丧地往糯糯床上一躺。人一闲下来就爱思考人生,他就着昏暗的烛光扫视屋内。本以为糯糯这样手巧的人,屋中应当和他的潜龙阁一样满是家的氛围。现下一看却发现并非如此。

    他们在藏云峰上的住处名为潜龙阁,糯糯才以主人身份入住后就叫霍潜再次见识了他在家居上的造诣。这儿却只是一间平平无奇小木屋,和他与糯糯在藏云峰的屋子大为不同。

    潜龙阁的桌布是糯糯裁剪的,细心封了边儿。这儿的桌布明显是市售的廉价桌布,糯糯随便剪了个圆就拿来用了,连口子都不封,零零碎碎的纤维穗儿长短不一的挂着。

    潜龙阁的鞋柜是糯糯打的,雕花儿,细心地染了色。这儿的鞋柜就是最普通的火柴盒形状,里头只有一双老棉布鞋和一双单鞋。

    潜龙阁的床幔都是糯糯挑了绣字,还是三层的。他嫌原先的薄纱太透,主动加了一层厚实的布料。加了又嫌不透光太死板,又在薄纱厚布之间加了一层浮光纱,此纱可随着冷热变幻不同的色彩,如萤火一般瑰丽。

    “你把灯笼再靠近一点……远一点……往上提我看不见颜色了。”糯糯刚装上那两晚热衷于叫浮光纱变色,自己让被窝封印不愿意动弹,就指使霍潜用灯笼的热火去照浮光纱。霍潜陪他玩了好几晚,每每哄得糯糯心满意足就把灯笼甩到床脚去,抓糯糯的脚踝拖他过来胡闹。直到有一晚灯笼把床烧了,才稍加收敛。

    这儿的窗幔就普通极了,黑纱,又死板又不吉利。

    糯糯在潜龙阁才半个多月,那儿已经满是他的痕迹。这儿他住了有几度春秋,却并没有在上头花费多少心思。

    霍潜提着灯笼在屋里走动,甚至发现床后有个破洞,一窝麻雀在墙壁里安家。他心底生出隐秘的喜悦来:他喜欢我那里,胜过这里百倍。他把我那里当他的家在经营,胜过他的故居。他是否也喜欢我,发自真心……

    正患得患失着,“笃笃笃”的啄木声打断了他。一只光溜溜的鸟头从窗口探进来,斜眼看他:“霍小娘子,还没有睡呐?”

    霍潜:=皿= 早知道一开始就不要在这儿把糯糯那混账小猫精唤作“相公”了,一个两个都叫小娘子叫得欢实。

    小雀精用脑袋把帘子顶开:“我可以进来吗?”霍潜一点头,小雀精和他身后一只大白猫就跟着一起进来了。两只往霍潜面前的桌上一蹲,一个揣手手一个缩爪爪。

    “弟妹好,我是糯糯的表哥。”胖到脖子都看不见的大白猫给弟妹一个毛毡小猫咪当见面礼,“这个是糯糯小时候掉的毛扎出来的小猫,我小时候打糯糯那儿偷的,他为此哭了好几天哈哈哈。现在送给你。”

    大白猫把“偷”这个词说得理直气壮毫无愧疚感,霍潜一脸黑线地把毛扎小猫收下。

    大白猫见他收下了,脸上浮现出得意的色彩:“弟妹愿意在这边留着,我估摸着就是愿意再给糯糯一个机会的,我就知道你会对他这些小玩意感兴趣。”霍潜闻言脸上大热,深觉自己酷似一个倒贴没脸的小娘子。

    大白猫仰视霍潜:“弟妹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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