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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代双骄-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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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的厨房里,下毒手害死了我,你陪命来吧。”

江玉郎手已松开!身子后退,嘶声道:“你……你……”

像他这样的人,本不会相信鬼魅之事,但此刻却又实在不能不信,只因他确信自己点着那人死穴时,那人是万万活不成的,而那日在‘四海春”厨房里的事,天下谁也不知道,此“人”不是鬼是什么?

他牙齿打战,连话竟也说不出来,双狮父子瞧见他怕成如此模样,也不由自主随着他往后退。

小鱼儿道:“你想跑?你跑不了的”….跑不了的,快拿命来吧!”他龀牙笑着,一步步往前走,身予摇摇荡荡,似将随风而倒!

海红珠也瞪眼瞧着他,突然脱口大呼道:“是你!小呆,是你么?”

小鱼儿形状虽然又改变了,但那双眼睛,那双令海红珠刻骨铭心、永生难忘的眼睛,她又怎会认不出。她呼声出口,才想起自己错了,但已来不及。

小鱼儿暗暗顿足道:“该死….”

江玉郎果然已瞧出其中有诡,身形动处,直扑过来,轻风般地拍出七掌,如落花缤纷,满天飞舞。

海四爹等人瞧见变幻如此奇妙、出手如此轻灵的掌法,都不禁为之失色,海红珠更是为她的“小呆”担心。

小鱼儿却阴森道:“你还想杀我?你已杀死过我一次,再也杀

不死我了!”

他身子飘飘站在那里,像是根本没有闪避,但江玉郎七掌拍过,他还是好生生的站在那里,这轻灵迅急的七掌竟似没有沾着他一片衣袂。

别的人瞧得目蹬口呆,江玉郎更是心惊胆战,狂吼一声,又是七掌拍出,掌势更急、更狠!但小鱼儿还是动也不动,这七掌还是沾不到他的边。

小鱼儿龀牙笑道:“你再也杀不死我了,此刻你难道还不信?”

江玉郎身子颤抖,额上已进出一粒粒冷汗,别的人瞧见这种不可思议的事,也是手足冰冷。

江玉郎的十四掌竟真的像是打在虚无缥渺的鬼魂身上,他们亲眼瞧见怎能不信?怎能不怕?

海红珠瞪大了眼睛,眼里已满是泪水,但这已不再是悲伤的泪,而是惊喜的泪,兴奋的泪。

只见小鱼儿一步步往前逼,江玉郎一步步往后退,他手脚都已似有些软了,竟再无出手的勇气。

双狮父子自然已退得更远了,退着退着,转头就跑,江玉郎也突然全力跃起,凌空一个翻身,逃得比他们还快一些。

小鱼儿也不追赶,瞧着他的背影,喃喃笑道:“我不想杀

你……实在不想杀你!”

海红珠已扑了过来,颤声呼道,“小呆,我知道还能见着你的,我知道………”

小鱼儿咯咯一笑,道:“谁是小呆…。我是鬼…鬼……”

海红珠刚扑过来,他身子已如火箭般斜斜掠过叁丈,凌空再一转折,“扑咚”,落入了江心。

海红珠扑到江边,又痛哭起来,嘶声道,“你若不想见我,为什么要到这江边来………你若想见我,为什么见了我又要走?为什么………为什么?”

小鱼儿尽量放松了四肢,飘浮在水面上,冰冷的江水,就像是一张床,天上繁星点点,他觉得舒服得很。

他总算已瞧过了她想见的人,虽然他们的变化不免令他吃惊,虽然他只瞧了一会儿,但这已足够了。

这几天来他怀疑不解的事,此刻总算也恍然大悟。那紫衣白面少年的确是和江玉郎在暗中勾结,而江玉郎却显然是“双狮”

镖局的幕后主人。

那么,赵全海与厉峰的被毒,就─点也不奇怪了──他们杯中的酒,正是那白衣少年倒的。他想着想着,突然几根竹篙向他点了过来。

他先不免吃了一掠,但立刻想到:“他们必定以为我是快淹死的人,所以要来救我的。”

他暗中好笑,索性闭起了眼睛。只觉得几个人七手八脚地将他拉上了一条船。

一人摸了摸他心口,笑道:“这小子命长,幸好遇见我们,还没淹死。”又有人替他灌下了碗热汤,替他揉着四肢。

突听一个洪亮的语声道:“这人是死的,还是活的?”

小鱼儿突然睁开眼睛,笑道:“活的!”

他张开眼睛,就瞧见一条大汉站在眼前,半敞着衣襟;歪带着帽子,一条腿高跨在凳子上,手里拿着又粗又长的旱烟。

此刻他以旱烟指着小鱼儿,大声道:“你既是活的,为何要装死?”

小鱼儿还未说话,忽然发现这‘大汉”胸脯高耸,腰肢很细,虽然浓眉大跟但却并不难看。

小鱼见笑了笑,道:“你既是女人,为何要装成男的?”

那大姑娘瞪起了眼睛,怒道:“你知道我是谁?”

小鱼儿笑道:“不管你是男的还是女的,你反正是个人,你已经快嫁不出去,再这么凶,还有谁敢娶你!。”

他说话本来尖刻,这两年来已极力收敛,但憋了两年多,此刻又不禁故态复萌,这正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那大姑娘拍案道:“你敢对我这样说话?”

将小鱼儿擒进来的几个少年,此刻脸都变了颜色,几个人在后面直戳他的脊梁,小鱼儿假装不知道,还是笑道:“为什么不敢?,只要你是人,我就不。。。”

他话未说完,那几个少年已抢着笑道:“这位就是段合肥段老太爷的女公子,江湖人称‘女孟尝’,你总该听过,说话就该小

心些。”

小鱼儿笑道:“呀,原来体就是段合肥的女儿,你爹爹可是有一批银子要运到关外去?”

小鱼儿耸了耸鼻子,道:“这船药材,是你从关外运来的么?”

女孟尝眼睛瞪得更大,道:“你怎知道这是船药材”

小鱼儿笑道:“我不但知道这是船药材,还知道这些药材是人参、桂皮、鹿角、五加子…。.”他一连说了一大串药名,果然正是这般上所载的药材,说得丝毫不差。

莫说这几种普通的药草,就算将天下各种药草都混在一起,他也照样可以嗅得出的,此刻他一口气说完了,这些人都不禁惊奇得张大了嘴。

女孟尝眼睛里有了笑意,独了口旱烟,“呼”的将一口烟雾喷在小鱼儿的脸上,悠悠道:“想不到你这小子对药材还内行得很。”

小鱼儿差点破烟呛出了眼泪,接着眼笑道:“我对药材非但内行,而且敢说很少有人比我再内行的你若真的是女盂尝,就该好生将我礼聘到你家的药铺里去。”

女孟尝又抽了口早烟,这次却未喷到小鱼儿脸上,而是一丝

丝吐出来的,等到烟吐完了,突然转身走了进去,口中却道:“替他换件衣服,送他到庆余堂去。”

安庆“庆余堂”,可算是皖北一带最大的药铺,小鱼儿在这里,居然做了管药的头儿。他根本用不着到柜上去,所以也不怕人认出他,每天就配配药方,查查药库,日子过得更清闲了。

这时,他才知道,那位“段合肥”,正是长江流域一带最大的财阀,这一带最赚钱的生意,差不多都被他垄断了。那“女孟尝”,就是他独生女几,她据说还有两个哥哥,但却已死了,所以别人都称她“叁姑娘”。

这位叁姑娘时常到庆余堂来,但她不理小鱼儿,小鱼儿也不理她,虽然小鱼儿已知道她看来虽凶,心却不错。小鱼儿越不理她,她到的次数越勤了,有时一天会来上两叁次,但眼睛还是连瞧也不瞧小鱼儿一眼。

这一天小鱼儿正躺在椅子上晒太阳,初冬的太阳,晒在他身上,他觉得舒服得很,几乎要睡着了。

那位段叁姑娘突然走到他面前,用旱烟袋敲了敲椅子背,道:“喂,起来。”

小鱼儿笑道:“我的名字可不叫‘喂’。”

叁姑娘眼睛又瞪了起来,大笑道:‘喂,我问你,上次你说的那批要送到关外的镖银,你怎会知道的?”

小鱼儿道:“那批镖银怎样?”

叁妨娘冷冷道:‘那批银子已被人劫走了。”

小鱼儿眼睛亮了.翻身坐起来,喃喃道:“奇怪!既是‘双狮镖局’接的镖,怎么还会被人劫走呢?……”

叁姑娘冷冷道:“‘双狮镖局’的镖,怎么就不能被人劫走?……哼,我瞧那个姓李的,根本就是饭桶!”

小鱼儿想了想,又道:“劫镖的是些什么人,你可知道?”

叁姑娘道:“那批镖银乃是半夜中忽然失踪的,门未开,窗未动,看守镖银的人连屁都末听见,镖银就像生了翅膀飞了。”

小鱼儿笑道:“这倒是奇案……除非那劫镖银的人会五鬼搬运法,否则就是‘双狮镖局’的人眼睛耳朵有了毛病。”

叁姑娘道:“那他们就活该自己倒霉!’小鱼儿道:“难道他们要赌?”

叁姑娘冷笑道:“当裤子也得赔的。”

小鱼儿又用手模鼻子,喃喃道:“这就怪了…。‘我本来还以为这是‘双狮镖局’监守自盗,但他们既然要赔,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叁姑娘道:“只因为他们都是饭桶,所以镖银就被人劫走,这道理岂非简单得很。”

小鱼儿缓缓道:“看来越是简单的事,说不定其中内幕越是复杂。”

’叁姑娘瞧着他,瞧着他的冷笑,瞧了许久,突然大声道:“你究竟是个聪明的人,还是个呆子?”

小鱼儿长长叹了口气,翻过身,把头埋在手弯里,悠悠道,‘我若是呆子,日子就会过得快活多了。”

第四十四章 扑朔连离

第二天,还是个晴天,太阳还是照得很暖和。小鱼儿又躺在那张椅子上晒太阳。

他全身骨头都像是已经散了,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去想,其实,他心里想的事可真是不少。

他心里的事虽然不少,但总归起来,却只有两句话:“那批镖银怎会被劫走?是谁劫走的?’他想不通。

这时,叁姑娘居然又来了。

小鱼儿眯起了一只眼睛去瞧她,只见她神情像是兴奋得很,匆匆赶到小鱼儿面前,大声道:“喂,你错了。”

小鱼儿本来懒得理她,但听见这话,却不禁张开眼睛,道,“我什么地方错了?”

叁姑娘眼睛闪着光,道:“我刚才听到这个消息,那批镖银已被夺回来了。”

;小鱼儿眼晴也睁大了,道:“被谁夺回来的?”

叁姑娘大声道:“那人年纪和你差不多,但本事却此你大多了,你若不像这么懒,也许还可以赶上他十成中的一成。”

小鱼儿已跳了起来,道:“你说的可是江玉郎?”

叁姑娘怔了怔,道:“你怎会知道?’小鱼儿突然大笑道:‘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我什么事都知道了…”

他又笑又叫又跳,叁姑娘简直瞧呆了,终于忍不住道:“你难道是个疯子?”

小鱼儿突然跳起来亲了亲叁姑娘的脸,大笑着道:“只可惜我不是,所以他们倒霉的日子已不远了。”他拍手大笑着,转身跳进了药仓。

叁姑娘手摸着脸,瞪大了眼睛,瞧着他,就像是在瞧着什么怪物似的,喃喃道:“小疯子……你真是个小疯子。”

因为只用一根灯草,所以灯火不亮,小鱼儿出神地瞪着这点灯光,微笑着喃喃道:“江玉郎,你果然很聪明,你假装镖银被盗,再自己去夺回来…..这么神秘的盗案,你居然不费吹灰之力就破了,江湖人有谁能不佩服你,又有谁会知道这只不过是你自己编出来的一出丑角戏。”

他轻轻叹了口气,接道:“只有我……小鱼儿,但愿你莫要忘了这世上还有我,你那一肚子鬼主意,没有一件能瞒得过我的。”

窗外,夜很静,只有风吹着枯枝,飕飕的响。突听一人压着嗓子唤道:“疯子…。’小疯子,快出来。”

小鱼儿将窗于打开一线,就瞧见了披着一身大红斗篷,站在月光下寒风里的段叁姑娘。

叁姑娘只是咬了咬嘴唇,道:“我有事。…有要紧的事要告诉你。那件事果然不太简单。”

小鱼儿眼睛一亮,道:“你又得到了消息?”

叁姑娘道:“是。…我刚刚又得到消息,镖银又被人劫走了!”

小鱼儿鞋子还没穿就跳出了窗子,这下他可真的吃了一惊,他赤着脚站在冰凉的石扳上,失声道:“你这消息可是真的?”

叁姑娘道:“半点不假。”

小鱼儿搓着手道:“这镖银居然又会被人劫走,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我实在想不通……你可知道劫镖的人是谁么?”

叁姑娘道:“这一次.和上一次情况大不相同。”

小鱼儿道:“有什么不同?难道这一次丢了镖银,他们连赔都不必赔了。”

叁姑娘缓缓道:“是,他们的确不必赔了。”

小鱼儿眺了起来,大声道:“为什么?”

叁姑娘垂下目光,道:“只因为‘双狮镖局’大小镖师,内外趟子手,一共九十八个人,已死得一个不剩,只剩下个喂马的马夫。”

小鱼儿以手加额,怔了半晌,忽又大声道:“那江玉郎呢?”

叁妓娘道:“江玉郎不是‘双狮镖局’里的人。他夺回镖银,便功成身退,再也不停留片刻,这岂非正是大英雄、大豪杰的行径!”

小鱼儿吃吃笑了起来,冷笑道:“好个大英雄、大豪杰!只怕他早巳知道镖银又要被劫,所以就溜了。”

叁姑娘道:“你是说……第二次劫镖的,也是第一次劫镖的那伙人?”

小鱼儿眨了眨眼睛,道:“这难道不可能?”

叁姑娘道:“第一次劫镖的人,都已被江玉郎杀了,他夺回镖银时,镖银是和劫镖的人头一起送回来的!”

小鱼儿击掌道:“好手段!果然是好狠的手段!”

叁姑娘凝眸瞧着他,缓缓道:“而且,第二次劫镖的只有一个人……‘双狮镖局’的九十八条好汉,全都是死在这一个人的手下!”

小鱼儿动容道:“一个人?……一个人在一夜间连取九十八条性命,江湖中是谁有如此狠毒如此高明的手段?”

叁姑娘道:“据说,那是个须眉皆白的虬髯老人!..….”

小鱼儿道:“有谁瞧见他了?”

叁姑娘道:“自然是那死里逃生的马夫。”

小鱼儿道:“那么他……”

叁姑娘接口道:“他听得第一声惨呼后,就躲到草料堆里,只听屋子里惨呼一声,接连着断续响了两叁盏茶时分。。””

小鱼儿失声道:“好快的手!好快的刀!”

叁姑娘叹道:“杀人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在那马夫心中觉得,却仿佛已有好几个时辰,然后他便瞧见一个高大魁伟的虬髯老人,手提钢刀,狂笑着走了出来,这老人穿的本是件淡色衣衫,此刻却已全都被鲜血梁红了!”

小鱼儿手模着下巴,悠悠道:“这听来倒像是个说书人说的故事,每个细节都叙述得详详细细,精采动人。…一个人刚刚死里逃生,还能将细节描述得如此详细,倒端的是个人才。”

叁姑娘展颜笑道:“当时我听了这话,也觉得他细心得很。”

小鱼儿道:“你是什么时候听到这消息的?”

叁姑娘道:“就在半个时辰之前。”

小鱼儿道:“这件事又是在什么时候发生的?”

叁姑娘道:“昨天晚上。”

小鱼儿道:“消息怎会来得这么快?”

叁姑娘道:“飞鸽传书…。以此间为中心,周围数千里大小

七十九个城镇,都有我家设下的信鸽站!”

小鱼儿突然大声道:“我和这件事又有什么狗屁的关系?你为什么要如此着急地赶来告诉我?你吃饱饭没事做了么?你难道以为我和那劫镖的人有什么关系?”

叁姑娘跺脚道:“可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小鱼儿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叁姑娘的脸,居然急红了,居然还是没有发脾气。

她垂下了头,轻声道:“只因为你……你是我的朋友,─个人心里有什么奇怪的事,总是会去向自己的朋友说的──。”

小鱼儿大声道:“朋友?……我只不过是你雇的一个伙计,你为什么要将我当做你的朋友?”

叁姑娘脸更红,头垂得更低,道:“我……我也不知道。”

小鱼儿瞪着眼瞧了她半晌,突然大笑起来。

叁姑娘咬着嘴唇,道:“你……你笑什么?”

小鱼儿大笑道:“我认识你到现在,你只有此刻这模样,才像是个女人!”

叁姑娘垂头站在那里,呆了半晌,突然放声大哭起来,整个人却像是软了,扑倒在橱上,哭得真伤心。

小鱼儿皱了皱眉,道:“你哭什么?”

叁姑娘痛哭着道:“我从小到现在,从没有一个人将我看作女人,就连我爹爹,他都将我看成个男孩子,而我。…明明是个女人。”

小鱼儿怔了怔,点头道:“一个女人总是被人看成男孩子,的确是件痛苦的事!…你实在是个很可怜的女孩子。”

叁姑娘呻吟道:“我今天能听到达句话就是立刻死,也没有什么了。”

小鱼儿道:“但我却一点儿也不同情你。”叁姑娘踉跄后退了两步,咬牙瞪着他。

小鱼儿笑道:“你希望别人将你当做真正的女孩予,就该自己先做同女孩子的模样来才是,但你却成天穿着男人的衣服,抽着大烟斗,一条腿跷得比头还高,活像个赶大车骡夫,却教别人人如何将你看成女孩子。”

叁姑娘冲过来,扬起手就要打,但这只手还没落下去,却又先呆住了,呆了半晌,又垂下了头。

小鱼儿道:“好孩子,回去好生想想我的话吧…………至于那件镖银的事,我现在虽然还没有把握,但不出半个月,我就会将真相告诉你。”

他一面说话,一面已跳进了窗户。

他关起窗户,却又从窗隙里瞧出去,只见姑娘痴痴地站在那里,痴痴的想了许久,终于痴痴的走了。小鱼儿摇头苦笑。

下半夜,小鱼儿睡得很熟。正睡得过,突然几个人冲进屋子,把他从床上拉了起来,有的替他穿衣服,有的替他拿鞋子。

这几个人中,居然还有药铺的大掌柜,二掌柜,小鱼儿睡眼惺松,揉着眼睛道:“领钱的日子还没到,就要绑标么?”

二掌柜的一面替他扣钮子,一面笑道:“告诉你天大的好消息………………太老爷今天居然要见你。”

大掌拒也接着笑道:“太老爷成年也难得见一个伙计,今天居然到了安庆,居然第一个就要见你,你这不是走了大运么?”

于是小鱼儿糊里糊涂地就被拥上了车,走了顿饭工夫,来到个气派大得可以吓坏人的大宅子,糊里糊涂地被拥了进去。

这大宅院落一层又一层,小鱼儿跟着个脸白白的后生,又走了半顿饭的工夫,才走到后园,花木扶疏中五间明轩,精雅玲珑。

那俊俏后生低声说道:“太老爷就在里面,他老人家要你自己进去。”小鱼儿眨着眼站在门口,想了想,终于掀起子,大步走了进去,第一眼就瞧见了叁站娘。今天的叁姑娘,和往昔的叁姑娘可大不相同了。

她穿的不再是短脚裤,小短袄,而是百折洒金裙,外加一件蓝底白花的新绸衣。

她脸上淡淡地抹了些胭脂,乌黑的头发,插着只珠凤,两粒

龙眼睛大的珍珠,在耳坠上荡来荡去。

她垂着头坐在那里,竟好像有些羞羞答答的模样,她明明瞧见小鱼儿走进来,还是没有抬头,只是眼皮瞟了瞟,轻轻咬了咬嘴唇,头反而垂得更低。

小鱼儿儿乎忍不住要笑出声来──若不是他瞧见她身旁的地上还爬着个人,他早已笑出声来了。

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一个穿着件宽袍的胖子爬在地上,骤然一看,活脱脱像个大绣球。

他面前有只翡翠匣子,竟是用整块翡翠雕成的,价值至少在万余以卜,但匣子里放着的却是只蟋蟀。

小鱼儿也伏下身子,瞧了半晌,笑道:“这只‘红头棺材’只怕是个刽子手”。。”

那胖子抬起头,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线了,道:“你也懂蟋蟀?”

小鱼儿笑道:“除了生孩子之外,别的事我不懂的只怕还不多。”

那胖子附掌大笑道:“好,很好……老叁,你说的人就是他么?”这人不问可知,自然就是那天下闻名的财阀段合肥了。

叁姑娘垂首道:“嗯!”

段合肥笑得眼睛都瞧不见了,道:“很好,太好了,你眼光果然不错”

小鱼儿摸了摸头笑道:“这算怎么回事?”

段合肥道:“你莫要问,莫要说话,什么事都有我”。“先把我拉起来,用力……嗳,这才是好孩子。”

他好容易从地上站了起来,看样子简直比人家走叁里路还累,累得直喘气,摸着胸口笑道:“很好。…’很好,你喜欢吃红烧肉吧……什么鱼翅燕窝、鲍鱼熊掌都是假的,只有红烧肉吃起来最过瘾。”

小鱼儿道:“但是我根本不知道,这是。….”

段合肥摆手道:“你不必知道,什么都不必知道”…’都由我作主就够了,留在这里吃饭,我那大师傅烧的红烧肉,可算是天下第一。”

于是小鱼儿糊里糊涂地吃了一大碗红烧肉。到了这里,他的嘴除了吃肉外,好像就没有别的用了,因为段合肥根本就不让他说话。

黄昏后,他回到店里,还是不知道段合肥叫他去干什么,只觉“庆余堂”上上下下的人,对他的态度全变了。

那自然是变得更客气了。

洗过澡,小鱼儿刚躺上藤椅,突听前面传来一阵粗嘎的语声,就像是破锣似的直着嗓子道:“附子、肉桂、犀角、熊胆……”

他说了一大串药名,不是大寒,就是大热,接着又听二掌柜那又尖又细的语声,想来是在问他;‘这些药,你老要多少?”

那语声道:“你们这店里有多少,咱们就要多少,全都要,一钱也不能留。”

另一人道:“你们这‘庆余堂’想必有药库吧,带爷们去瞧瞧。”这人的语声更响,听起来就像是连珠炮竹。

小鱼儿心念一动,刚站起身子,就瞧见那二掌柜的被两个锦衣大汉接了进来,就好像老鹰抓小鸡似的。

灯火下,只见这两个大汉惧是鸢肩蜂腰,行动矫健,横眉怒目,满脸杀气,遇见这样的人,这二掌柜的能不听话么?

小鱼儿袖手站在旁边瞧着,店里的伙计果然将这两个锦衣大汉所要药材,全都包好扎成四大包。

小鱼儿却悄悄在掌心扣了个小石子,等到他们将药包运出门搬上车子,他手指轻轻一弹,石子“嗖”的飞了出去,打在药包的角上,门外的灯光并不亮,他出手又快,自然没有人发觉。

他又躺回那张藤椅,瞧着天上阀亮的星群,喃喃道:“看来,这只怕又是出好戏“….”

夜更静,药铺里的人都已睡了,小鱼儿却仍坐在星光下,在这安详的静夜里;他却似乎在期望着什么惊人的事发生。小鱼儿眯起了眼晴,也似乎将入梦乡。

突然间,静夜中传来─阵急骤的马蹄声,小鱼儿眼睛立刻亮了,侧耳听了听,喃喃道:“叁匹马,怎地只有叁匹马?”

这时健马急嘶,蹄声骤顿。叁匹马竟果然俱都在庆余堂前勒而停。

接着,便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一人大喝道:“店家开门,快开门,咱们有急病的人;要买药。”

响亮的呼声中,果然充满了焦急之意。睡在前面的伙计,自然被惊醒,于是回应声、抱怨声、催促声、开门声”。”响成了一片。

那焦急的语声已在大声喝道:“咱们要附子、肉桂、犀角、熊胆;…”每样叁斤,快,快,这是急病。”

店伙计自然怔了一怔──怎地今天来的人,都是要买这几样药材的?他们的回答自然是;”没有。”

那焦急的语声立刻更惊惶、更焦急,甚至大吵大闹起来:“这么大的药铺,怎地连这些药都没有?”

这人身材也在六尺开外,一双威光棱棱的眼睛,已满布血丝,那店伙计瞧见这凶相,只有陪笑道:“咱们是百年老店,什么药原都有的,只是这几样药偏偏不巧在两个时辰前偏偏被人买光了,你们不妨到别家试试。”

小鱼儿悄悄走过去,从门隙里往外瞧,只见这大汉焦急得满头冷汗涔涔而落,不住顿足道:“怎地如此不巧!这城里几十家药铺,竟会都没有这几样药!”

外面的店门半开,门外另一个大汉,牵着两匹健马,马嘴里不住往外喷着白沫,显然是经过长途急驰。

还有一人一马,远立在数尺外。星光下,只见马上人黑巾包头,黑氅长垂,目光顾盼间,星光照上她的脸──这人竟是女子。

店伙计举着烛火,急着要送客。突然,烛火一闪,马上的黑衣女子不知怎地己到了他面前,一双明媚的眼皮,看来竟锐利如刀!店伙计不由得一惊,踉跄后退,烛泪滴在他手背上,烫得钻心,他手一松,烛台直跌下来。

但烛台并未落在地上,不知怎地,竟到了这黑衣女子的手里,蜡烛也未熄灭,嫣红的烛光,正照着她苍白的脸!她的脸苍白得仿佛午夜的鬼魂。

她目光凝注着那店伙计,一字字道:“这些药,是被同一人买去的么?”

店伙计也吓呆了,颤声道:“是……不是……是两个人!”

黑衣女子道:“是什么人?”

她缓慢的语声,突然变得尖锐而短促,而且充满了怨毒,就连店伙计都听得忍不住机伶伶打了个寒酸,道:“不……不知道……咱们做买卖的,哪敢去打听顾主的来历。”

黑衣女子锐利的眼睛仍在凝注着他,眨也不眨,似乎要瞧瞧他所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在这么样─双眼睛的注视下,有谁能说假话!

那店伙计的腿己被瞧软了,幸好黑衣女子终于转身,上马,打马……蹄声远去,去得比来时更快。

那店伙计就像是做梦一样,猛低头,只见那烛台就放在他胸前地上──这自然不是梦,他俯身拿起烛台”。”

烛火突然又一花。这店伙计又一惊,刚拿的烛台又跌落下去。

但这次烛台还是没有跌落在地上,蜡烛也还是没有熄灭──一只手闪电般伸过来,恰巧接住了烛台。那店伙计大吓回头,就瞧见了小鱼儿。

小鱼儿手里拿着烛台,眼睛却瞧着远方,喃喃道,“想不到’…。想不到居然是她!”

店伙计道:“她…─’她是谁?”

小鱼儿道:“她叫荷露,是移花宫的侍女………这些话告诉你,你也不懂得。”突然轻轻一跃,伸手抄住了那张被风卷起的纸,只见纸上写满了药铺的名字。

小鱼儿道:“她将这张纸丢了,显见已经将每一家药铺都找遍,还是买不着那些药…。.”

店伙计道:“奇怪,她为什么急着要买这几样奇怪的药?”

小鱼儿微笑道:“这自然是因为他们家里有人生了种奇怪的病。”

店伙计垂首道:“那会是什么病,居然要这几种大寒太热的药来治…………这种病我简直连听都没有听说过,你听过么?“他抬起头,问小鱼儿。

烛台又被放在地上,小鱼儿已不见了!

第四五章 暗藏奸诈

小鱼儿掠过几重屋脊,便又瞧见那叁匹急驰的健马。

健马奔驰虽急,但又怎及小鱼儿身形之飞掠。马在街上跑,小鱼儿在屋顶上悄悄追随。

他心中也在暗问:“荷露为什么急着要买那几种药?莫非是有人中了极寒或极热的毒?这种毒难道连移花宫的灵药都不能解救?”

他心念一转,又忖道:“下毒的人早知道他们要买这几种解药,所以先就将市面上这几种药都买光,显见是一心想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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