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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千年-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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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扯那么多。”楚常怀摆摆手:“只说开不开心。”
  “开心。”完颜溪回答得很干脆。
  “这就行了。”楚常怀看着他露出一个开朗的笑容:“真正重要的不是地方,而是人。只有有人期待、有人担心的地方才是归宿。而人也只有待在重要的人身边才能得到真正的自由。即使身体上拥有枷锁,但心却是自由的。心的自由才是真正的自由。”说着楚常怀感叹道:“时间会改变一切的。我想,你舅舅放弃了完颜这个姓,也是因为他明白过来完颜家已经再也回不来了。”
  “有人的地方才是归宿……”完颜溪默念着这句话。很久之前完颜潋便和他说过类似的话。因为御灵而失去重要之人,连完颜家这个归宿也失去了。说的不是家规,而是因为寿命的增长使得惦记他的人都死去了,又怎么还会有归宿。如今这样的话再从楚常怀嘴里说出来,完颜溪只感到一阵暖意。他终究要比他舅舅幸运得多。

  交心

  耐心这种东西,楚常怀向来时有时无。有时,他可以长时间耗在一直都看他不顺眼的殊阙帐门外,只为求一封能证明其身份的信件。无时,面对苏缨半点口舌都懒得废,直接拿魂珠威胁之。身体力行的证明了什么叫区别对待。而这一次,为了见一个人他足足在皇宫无所事事的耗了半个月。要放平时早跑了!
  对灵术研究至深,灵力十分强大,建立了整个根厂,担任开原国这个庞大帝国的相国,管得了玄冥二帝,能让苏缨死心塌地的跟随,和传说中的轩辕枭关系不一般,最后再加上完颜轩辕两大通灵者家族混血还他喵的长得和师父那么像。楚常怀觉得自己的好奇心快爆了。好奇害死人,青年向来为此付出了不少代价,但还是乐此不疲。
  就在楚常怀等的差点以为那人被轩辕枭弄死了的时候,他终于收到了相国大人的邀请。对,是邀请不是传见,因为楚常怀一直相信对方也同样很想见自己。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收买人心要趁早。而楚常怀他这么多年下来确实是有那么点自大,并且也的确有不少人想收买过他。
  那是一座四角的双层亭子,亭外雪层微融,乌黑的土壤外露着,泛着些青色。几株梅树种在远处,蜡红的花儿稀稀拉拉的被雪冲掉不少,看上去仿佛溅在白衣上的殷红血迹。空气中的温度还冷得彻骨,但那人仅仅着了一件单衣坐在亭中,一抹藏青成了整个画面中唯一的暗色。如不经意间打翻的墨汁,那样的突兀却又莫名让人觉得和谐。手边茶盏未凉,面前棋局已动,再加上那张脸。楚常怀几乎以为他回到了嵬州险山上的那个云雾缭绕的小院里。
  入坐之后,鸢抬头看着楚常怀道:“在下久仰先生大名。如今终能一见尊容,实感荣幸。”
  “别,别那样叫我。”楚常怀下意识缩了一下。试想一下让他师父这样叫他不是作死吗?“叫什么都行,就是别叫先生。”
  “那恕在下冒昧,唤一声常怀可好?”
  “好……”得,祖孙三代都喜欢这样叫是几个意思?应该说不愧是一家人品味都一样吗?
  楚常怀毫不避讳的打量起面前人。从神色到五官再到身形,其实仔细看的话对方和完颜淼的相似程度还没有到轩辕俩兄弟那样变态的地步。相比起来,鸢的眉眼更为柔和,微挑起的一双杏眼更为灵动。不像完颜淼那样眉眼间暗含凌厉之色,有种从内而外的威严感。两人身形相差不大,如果说他师父是壮实,那面前这位就是紧实。也不愧是暗杀的,所练的体术一看就不是一个路子。除此之外,免去那双异瞳不谈,从发型到脸型,也的确容易把两人弄混。
  “过分的打量也是会暴露一些事情的。”男人突然出声打断他。
  “哦?那相国大人倒是说说看在下暴露了什么?”楚常怀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普通人刚见到一个人虽然会打量对方,但不会看的十分仔细。假设常怀对在下很好奇所以看得深入一些也说得过去,但那表情却不像在看一个陌生人。而在下确定之前常怀并没有见过在下的真面目。所以只剩最后一个可能:在下和常怀认识的一个人很像。”
  鸢说的一脸淡然,楚常怀却越听越心惊。
  “在下也不怕常怀笑话,其实在下的发型和穿衣风格都在模仿一个人。所以如果在下猜的没错……别爸笔幼懦;常茄凵穹路鹉芸赐敢磺校骸俺;车氖Ω福闶峭暄枕蛋桑空庋簿徒馐土怂孀琶鹱逶缫咽Т丫玫幕厥跏撬谈;车牧恕!
  楚常怀的脸有些僵。面前的人明明气场平和,身形单薄,前胸和手臂上还缠着厚厚的绷带,让人半点威胁都感受不到,更不像一个掌权者该有的样子。但此刻,楚常怀无比清楚地意识到:面前这个人手上可是握着数以千计人的生杀大权以及九州里数不清的秘密情报。而且是有史以来他遇到过的对手中最可怕的一个。
  “你想干什么?”楚常怀发现他每次吃瘪都是栽在完颜家人的手上。
  “别这么紧张。”鸢安抚性的笑了笑:“想要得到别人的信任自然要表达一些诚意。所以,我是来交心的。”对方换了自称后仿佛连距离都近了一些,表情十分的真诚:“常怀能否听我讲一个故事?”
  “好,我听着。”楚常怀点了点头,身板也松了下来,但还是留有一丝戒备。
  “常怀身为先祖的弟子,可曾听过通灵者家族形成的历史?”
  “一千年前,通灵者的数量还没有现在这么稀少,为了争夺灵力充沛的地区,通灵者之间进行了一场厮杀。史称第一次通灵者混战。”楚常怀回忆道:“通灵者因此数量急剧减少,并触动了中原地区的洪荒之力。带着地底煞气的洪荒之力给九州特别是中原地区的通灵者带来了一场灾难。由煞气引发的火焰在陆地上烧了整整七天。最终,完颜淼引来南海之水熄灭了这场火,成为通灵者的英雄。而他提出的以血统为基础的家族聚居概念也被应用于通灵者之间。自此,九州归于平静。”其实这些他师父并没有怎么和他说过。那个人好像对这一段历史十分反感,也从不觉得自己是英雄。而这些还是楚常怀从他人口中得知的。
  “那常怀有没有想过,通灵者数量急剧减少,即使在灾难过后也从未增长过,这是为什么呢?”
  “我又不是通灵者,他们数量减少我喜闻乐见。”楚常怀幸灾乐祸的这样说着,却还是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就是因为家族制度。”鸢的语气严肃起来:“以血统为基础的家族制度,使得通灵者把血统看得越来越重要。阴阳家和巫毒族这样的地域种族还不怎么明显,但像三大家族和玄莫这样纯血的通灵者家族,是把血统的纯正性摆在第一位的。只有同族之人才能交合,更何况大多数通灵者为了修炼灵阶一辈子都不会成亲。这一切就使得通灵者越来越少。再加上对非灵者的歧视,有很多一出生灵根还未觉醒的通灵者很早就被同族杀死了。这一切使得通灵者的数量越来越少。”
  “如果说,因为血统原因非灵者被通灵者看不起,那么即使是通灵者内部也是一样的。常怀应该已经知道了,我是完颜家和轩辕家的混血。”说着,男人摸了摸自己血红的左眼:“因为这个,我从小就带着封印,甚至在身份暴露后要被处死,以避免家丑外扬。而我的母亲,也因此被永远幽禁起来,直至死亡。”
  “所以你恨完颜家,要把他们灭门?”楚常怀瞪大眼睛。
  “要被灭门的不仅仅是完颜家,还有其他血系羁绊强大的家族。”鸢深吸一口气道:“不管你信不信,我不恨完颜家,我恨的是这个制度。而完颜家是这个制度的起源,也是最忠诚的拥护者。想要打破这个制度,完颜家就必须消失。”
  “所以接下来就是夜月一族……”楚常怀接过话头:“可你就不怕一千年前的那种混战再度爆发吗?”
  “所以我建立了国家。”鸢回答的很快,似乎料到了对方会问这个问题:“一个更为包容的存在,不管是种族还是通灵者和非灵者,都能共同生存的存在。”
  “可我不明白,丰国也是国家,你为什么要去攻打它?”
  “从千年前就有这样一个预言:臣将星变乱世至,天星陨落新王生。金鳞才子今何在?一遇风雨便助龙。血系混绊非常物,化剑劈浊新世开。当百年一遇的将星、金鳞才子、天星代表的仙根慧体共同存在于世的时候,新王便会诞生,九州会迎来一个新的时代。”鸢并没有正面回答他:“而如今天星已陨,仙根慧体自损灵根成为非灵者,将星和金鳞才子也均为非灵者。这难道还不说明什么吗?”说完,男人示意楚常怀去看棋盘。
  这局棋和完颜淼的那局棋一模一样。白子多,黑子少;白子占地少,黑子占地多;白子非灵者,黑子通灵者。只是独独少了代表王的红子。
  “马上,就会是非灵者的时代了。”说着,鸢把那小部分黑子一把挥出棋盘。玉做的棋子触地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而这,就是我要做的。”
  “这……”楚常怀的声音有些发颤:“这不可能!”即使在他最痛恨通灵者的时候也没有想过能把那些高高在上的家伙们全部铲除。
  “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鸢的声音十分冷静:“就拿完颜家的防御结界来举例。世人一直以为完颜家的结界是最难攻破的。而实际上,那个结界防的只是通灵者,非灵者没有灵力反而可以随意进入。除此之外,如今的完颜家人太过花费精力在研究灵术上,所以不擅长体术和近身格斗。而以速度和暗杀著称的根厂杀手只要在他们反应过来催动灵力之前下手便可轻轻松松杀掉一个完颜家人,再加上往水中加的迷药,这么一个庞大的通灵者家族很容易的便能全部歼灭。通灵者往往太依靠灵力而忽略了其他,这便是他们最致命的弱点。”
  听完对方的话楚常怀下意识打了个寒颤。他突然有些明白他师父为什么在知道完颜家被灭门后并没有多伤心或是去报仇,并不仅仅是因为他知道完颜家必有此劫。从另一方面来说,他或许也期望着能有人从根本上来纠正他犯下的错误。把因为家族制度而被套上枷锁的种族们真正的解放出来,得到比灵术更值得去追求的东西。
  “你为什么和我说这些?”楚常怀皱了皱眉:“即使我是非灵者还是那什么金鳞才子,也不代表我帮了你们一次还会帮第二次。”
  “我说过,这是交心。我并不会要求你什么。”鸢端起一旁的茶水,吹了吹上面的浮沫。半响后才道:“我知道你曾经在训练营待过,所以我希望你能明白。你之前的那些兄弟姐妹,包括苏缨,为什么能放下仇恨,忠心于开原国。”
  “因为他们看到了希望。”不知道为什么,当初苏缨的那句“他们不仅仅是王,更是我们的希望”突然窜了出来。楚常怀深深的觉得他被洗脑了。
  何为王?老实说,完颜淼的那一套客观解释楚常怀压根就没理解过。越经历他便越感觉“王”这个字蕴含的不仅仅是那么一点。如果真按那一套来说,他见识过太多王。有牺牲自己还没救下族人的江耀月;有血腥镇压一族却在一个人那里翻了船的殊阙;有表面受人爱戴却内心阴暗毫无安全感的刁拓城;更有死要面子放不下君王尊严的萧丰南。这些人都是一个部落、一个种族、一个地区甚至是一个国家引领者。从某种意义上,他们也确实决定了一群人的命运。但能够影响一个时代的命运的,却是从中脱颖而出的更为强大的王,比如玄暝大帝。可天外有天,归根结底,再强大的开原国的命运还是会被一个轩辕枭轻易改变。终究,还是力量决定一切。
  想到这里,楚常怀冷笑起来:“受制于人的你,又谈何去实现那些东西?”
  鸢并没有恼怒,他的表情甚至变都没变:“常怀以为,我不惜失了一员大将换来的抑灵药水是为了什么呢?”
  楚常怀心下一惊,只听面前人又道:“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我和他同归于尽罢了。”
  对方即使口中说着这样的话脸上却仍是一片平静甚至漠然。楚常怀突然深深的了解到对方的恐怖之处。有这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甚至不惜鱼死网破的觉悟的人才是最恐怖的。抛却生死的执念,能够产生非常可怕的力量。楚常怀突然明白过来,像根厂那样黑暗的一个组织,为什么会被这样一个人所掌控。
  楚常怀想起那天项越对他的解释:在我看来,王是一个象征,一个对于追随者来说十分特别的象征。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只有拥有甘心跟随之人的人才能被称为王。这些王身上,往往有一些普通大众所没有的东西。力量、智慧、精神、意志、权力或是财力。这些东西吸引着周围的人,并影响着这些人的命运。而世道是公平的,当王失去了那些东西或做了什么身为王不该做的事,跟随之人就很有可能离开或是推翻他。
  结合苏缨的话,楚常怀算是真正明白了。力量、意志和非灵者从不敢想象的未来,正是这些东西,造就了铁骑,造就了如今的开原国。

  被困之鹰

  当楚常怀回到住处的时候,完颜溪就觉得这人的表情不对。走时还满脸亢奋呢怎么回来就阴沉了一张脸呢?难道被欺负了?被长着一张先祖脸的人欺负,那画面他想象不出来。
  “小溪,我们赶快收拾东西离开这里。”这是楚常怀反应过来后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怎么了?”
  “北越内乱了。”楚常怀的脚步很快,一边走还一边念叨着:“果然因为那次的事殊阙要动手了。该死的,这世道安生不下来了。”
  “所以,常怀要回北越帮忙?”
  “帮什么忙!现在回去就是找死!”楚常怀突然转过身,使得紧跟在他身后的完颜溪一下子撞到了他胸口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抓了肩膀:“小溪你还不明白吗?青嗥族一内乱开原国一定会去横插一脚。我可不希望到时候被逼迫再当一次军师。”明知道他会走,也不知道鸢把这告诉他是为什么。
  “我明白了。”完颜溪点了点头,即使对方不说,他也知道。楚常怀向来就是个自由惯了的人,玩玩体验一下还可以,根本不会去跟随一个人。更因为感情用事,绝对不会帮着自己讨厌的国家去攻打一个自己呆了很久的种族。
  “这么说,我们的军师大人是不打算去攻打北越了?”突然,一个低沉的声音插了进来。只见从屋檐上翻进来一个暗黄色的身影,一双红瞳凌厉的划了过来。
  这他娘的是轩辕暝荒还是轩辕玄荒?好吧,表情这么欠打一定是当弟弟的那个熊孩子。
  “殿下亲临寒舍有何贵干?”下意识把完颜溪护在身后。楚常怀抬起下巴,以鼻孔看人。
  “一直拽的不行的金鳞才子竟然要逃跑,看来攻打北越确实会让你很痛苦。”
  “喂喂,你别在那里自说自话好不好?”
  “那么,本殿下决定了。这次攻打北越还是我去,而你一定要跟着。”
  “你以为你是谁啊我说!”楚常怀翻了个白眼,笑得十分讥讽:“连相国大人都没有阻止我的意思,难不成殿下还要亲自看着鄙人直到打仗时把鄙人压过去不成?”
  “怎么会,那样太失身份。”轩辕玄荒突然眯起眼一笑:“我有更好的方法。”
  看着那笑容,楚常怀突然感觉一阵毛骨悚然。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大力拉扯了过去,然后眼睛一阵剧痛。他的双眼,竟被轩辕玄荒硬生生的抠了出来!
  “唔啊啊啊啊!!!”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楚常怀连咬紧牙关的时间都没有。血从眼眶流出,滑过脸颊滴落在地上的声音格外明显,出奇的刺耳。一旁的轩辕玄荒捏紧手中的半晶体,脸上的笑容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快感:“这样,你就走不了了。”
  “常怀!!”完颜溪扑过去想捧起楚常怀的脸,却被一把推开。
  “别碰我!!”青年嘶吼出声,捂着眼睛整个身体都剧烈的颤抖起来。
  一时间,空气陷入一阵死寂,而打破这片死寂的是一阵低笑声。然后那笑声越来越大,最后转为尖利
  。楚常怀跪在地上,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一旁的完颜溪惊恐的看着他,而轩辕玄荒只是鄙夷的说了句“疯子”便转身走了。
  完颜溪之后回想起那段时光,只觉得那是他一生中过得最为压抑的一段日子。即使他能看到未来,但在经历的时候也不得不随时提心吊胆着生怕他重要的人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他不是不相信楚常怀的意志,只是亲近之人就更容易过分担心。不得不承认,自从遇到了楚常怀,他就不再是那个远离是非的旁观者了。
  反观进入黑暗的楚常怀,在眼睛包扎后的前两天,他还一直沉默的呆着。除了和完颜溪说了一句“这件事先不要告诉任何人”外不管后者说了什么他都不再应答。两个人似乎换了个个,他变成了那个话比较少的。而后几天,楚常怀便开始摸索着在屋里行走,干一些日常琐事。虽然为此他身上的碰伤或摔伤越来越多。直到他终于能够熟练地泡出一杯味道适中的茶——过多的练习使得他的手指已经烫伤多次,他才对完颜溪道:“幸好,此时陪在我身边的是你。其他人的悲悯只会让我想一睡不起。”
  听完这句话,完颜溪只感觉眼眶一酸。他突然明白过来,楚常怀所做的这些,只是不希望成为他在乎的人的拖累。就像当初他离开开原国那样,他要用坚强来抵消关心他的人的悲伤。但他不知道的是,这只会让人更心酸。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的依靠一次别人呢?
  气温渐渐回升,转眼就是来春。空气中除了冷冽,隐隐的还弥漫出一股甜腻的气息。但人们还没有来得及感受一下春的气息,北越的出征令就颁布了下来。
  “常怀这次为什么想通决定要去了?”看着默默收拾东西的楚常怀,完颜溪问道。
  “这是我能离殊阙他们最近的方法,毕竟我已经成了这个样子,什么都做不了。”楚常怀的表情冷静的过分:“不管哪一方胜利,哪个人死了,我都要第一时间知道。”
  失去了视力后,楚常怀的听力好了很多。即使看不见他也很清楚的知道他们的车出了城门。而在他下车的那一瞬间,某个男人故意似的喊了一嗓子:“喂,你们的军师大人到了!”然后,原本喧嚣的人群一瞬间像被掐住了嗓子一样安静下来。楚常怀能感受到一双双视线投到自己身上。有多少呢?就凭铁骑大军的人数,应该有不少吧。幸灾乐祸还是同情惋惜,这都已经不重要了。他在这一刻突然明白了好多。他师父说过,行走于世先要弄明白的第一个人就是自己。无论正确与否,都要对自己有一个定位,才能更好地用自己的方法去处人处事。他知道自己在某些方面是个极其狠绝的人,特别是对自己。若这世道真的要让他做出一个选择的话,他选了,即使日后再怎么心如刀割痛苦万分也不会后悔。
  但凡亲眼见过前不久还在军营指点江山、意气风发,顶着无数人不满抱怨的眼神把人呛得要死的人,现如今蒙着双眼只能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扶着一个比自己还矮一点的青年,脆弱却顽强的走过来。任哪一个人都会下意识屏住呼吸。世事无常,更何况一个人的命运。
  “什么叫眼不见心为净我算是明白了。”
  楚常怀窝在马车里,旁边是那只比得上半个成年人身高的苍鹰。原本钟情于天空的鸟儿这几天总是往它主人身边粘,此时正把头钻在楚常怀的颈窝,不时的蹭一蹭。
  “啧,连你这禽兽也要来怜悯我吗?”虽然这样说,但楚常怀还是用手轻摸着大鸟的羽翼。他此时正是极其缺乏安全感的时候。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完颜溪总会笑着这样说,即使对方看不见。
  “你是不是……”楚常怀皱眉:“又看到了什么?”
  一阵沉默后,楚常怀算是什么都明白了。长叹一声道:“罢了,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某两个人又要天人永隔。”
  一语成谶,完颜溪很多时候都深深的怀疑他的这位挚友也有天眼的能力。最坏不是一同死,而是一死一活。不是亲手杀死,而是眼睁睁看着那人的死而无能为力。
  虽说是军师,但这一次楚常怀并没有提出什么战略性的意见。虽说他在北越呆了好几年,对那里的事一清二楚,攻破什么地方简直是轻而易举。但他也明白,鸢这次让他来只是旁观而已,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他又何必无事献殷勤。可即使他是个挂名军师,前线的情报还是事无巨细的传到了他这里。知道的多了,这场内乱的前因后果以及发展趋势他也算是弄明白了。
  青嗥内乱是从去年打起来的,差不多就是他离开北越不久后。□□就是古达尔大婚。不用想都知道怎么回事:殊阙遇险险些丧命,气不过的第一忠臣奉阑以彻查奸细为由向韩克拉玛一族发难,掀起两族矛盾。而已经联姻的纳兰容荇自然是偏向韩克拉玛。乌兰达鲁以此为由退出青嗥八骑,内乱便由此开始。一直以三大族鼎立的青嗥种族格局至此崩溃。而最新的战况,乌兰达鲁已经吞并了纳兰容荇在内的四个种族,而古达尔的二哥古兰多已经战死。以此为转折点,原本称兄道弟的古达尔和殊阙算是真正站到了对立面,甚至可以算得上仇敌。
  原本只是想做个顺水人情的楚常怀怎么也想不到一个联姻可以闹这么大。虽然总会弄成这样的结果,但也不至于爆发的这么快。其实这一切都应该怪苏缨吧?楚常怀难得把这一段发生的事仔仔细细的想一遍。古达尔大婚时苏缨刚好出现,若只是为了刺杀为什么还会同意换人质?若真是为了自己这个金鳞才子为什么偏偏挑这个时候?无论是刺杀还是绑人,在这种聚集了各大高手和八骑士兵的庆典上不是更不容易得手吗?然后他把苏缨带到巫毒,刚好撞破了马欣雅不可告人的目的,刁拓城和马家决裂,而鸢顺走了抑灵药水。刁拓城的报复使得马老爷不得不把马欣雅嫁给萧丰南,刚好这时玄暝大帝出现,架空了丰国不说,顺便还把他弄到了开原国。接着丰国被灭,北越又恰好内乱,一切又回到了原点。最重要的是,此时北越刚刚内乱了很长一段时间,原本资力就匮乏,现在更是岌岌可危。虽然开原国也刚刚打过仗,但损失并不多,甚至从丰国夺得了足够多的财力和人力,更何况又休息了一冬。此战如果不出意外,开原国是非常可能赢的。
  想了这么一圈,楚常怀背后出了一层冷汗。原来从把苏缨派到刁拓城身边,这一出局就已经开始布下了。苏缨离开巫毒这网就开始慢慢收起。无论是从感情还是利益方面,那个男人不仅利用了他,还利用了自己的手下。
  楚常怀突然很想笑,原来从一开始他这个自以为是的“旁观者”就一直身在局中。以一个棋子的身份推动着这天下大势发展到如今这样不可挽回的地步。恐怕他这十几年来,除了在师父身边的那几年,他的一举一动全部都在对方的监视中。
  他们的军队在北越已经驻扎了好几天,每天楚常怀都能清楚的闻见那熟悉的带着泥土腥的青草味儿。周围只偶尔有一些人的说话声,除此之外一片宁静,宁静的根本不像正在打仗。直到这天,帐外一声鹰鸣,野兽奔跑的脚步声传来。楚常怀心下一惊,立即起身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脚步慌乱,在即将出帐们时脚下一绊跌了出去,被一双手稳稳托住。
  一瞬间,这几天所受的所有委屈、痛苦、打击、彷徨甚至自我怀疑统统涌了上来。坚强如楚常怀也忍不住带上了哭腔:“师父……”
  人啊,总是在最依赖的人面前变得尤其脆弱。

  绝地之战

  在九州中,北越的天永远是最蓝的。所谓碧海蓝天,这里有的,是望不到尽头的碧绿草海;数不尽的,是壮马肥羊;说不尽的,是英雄传说。
  以个人的绝对力量为信仰的青嗥一族,能统领他们的必定是十分强大的存在。但这并不代表青嗥军队作战时仅仅依靠首领的力量。与之相反,青嗥一族虽不是灵性最纯的种族,却是体术和实战能力最强的一族。这一点除了与其兽化的血系羁绊有关,更是与他们修炼魂灵的传统有关。由此可见,与其他通灵种族大相径庭的修行方式自然使得青嗥一族被排斥到其他通灵种族之外,并不受关注。但也因此,这个种族成为了千年前通灵者混战中保存最完整的一族。
  以速度和力量著称的种族,虽是近几年才创立正规军队,但短短几年便已有了虎狼之师之称。对于掌握天下情报的鸢来说,这个军队有多强的力量自然是明白的,所以他等的便是青嗥八骑分裂而对的那一天。当初成立这八骑的青嗥王族恐怕怎么也想不到这支出于自我保护目的的军队竟会成为青嗥一族自相残杀的利器。
  “那小子嘴上说着不跟随任何一方,不效命于任何一个势力。但他对青嗥族却是格外的慷慨啊。”战后的土地上,轩辕玄荒悠闲地在成堆的尸首间度着步。那样子仿佛在自家后花园闲逛一样,而那些血肉模糊、尸骨未寒的则是难得一绽放的艳丽花朵。
  完颜溪远远看着脸上露出愉悦表情口气却极尽嘲讽的男人沉默不语。他甚至都不理解对方为什么会把自己带到这青嗥内乱后的战场上。这出自相同种族的尸体会让他想起被血洗的完颜家大宅。而他的沉默也终于引来了男人的不满。
  “虽然他现在是个瞎子,但还不会没用到离了你就会死。”不知何时步到面前的男人一把扳住青年的下巴,一双红瞳渐渐转为暗红:“别那么魂不守舍的。”他最讨厌的,便是被别人无视。
  完颜溪望着那双眸子愣了愣,完全没弄明白对方的怒气从哪里来。只道:“常怀从不用我担心。”实际上,那人现在应该已经被先祖接走了。
  看着他一脸淡然,轩辕玄荒眯了眯眼,勾起嘴角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不带一丝温度。道:“那一年在西漠的时候你便是这种表情。你这次再来猜猜,我现在在想些什么?”
  “现在的你很慌乱。”这一次完颜溪没有犹豫。有些话,他很早就想对这个人说了:“即使从战后战场的惨状来看,也能够看出青嗥族的战斗力要强很多。但这一次铁骑大军的主力却全都留守王城。甚至连你皇兄和陵将军都没跟来。而且战术策略鸢之前也没有告知你,你又拉不下脸去问常怀。心里没底自然会慌张。”
  “你觉得我会输?”听了这话,轩辕玄荒难得没有发怒:“只有弱者才会有这种感情。没有他们我照样可以打赢这场仗!”
  “不只是你,大家都很慌乱。在情感上你与众人并没有什么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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