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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前对头-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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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澈很轻松地就摸到了对门; 轻轻用指尖碰了一下门扉就开了; 可是里头却漆黑一片,连个灯烛都没点。
高阶修士能在夜间视物,可他却做不到。特别是在门廊这种相对亮堂的地方呆了一会,乍一到这乌漆抹黑的房间里,更是跟睁眼瞎没什么两样。
苏澈正摸索着; 却忽然听到贴着耳朵响起的一声:“是哪个小贼?!”
苏澈惊得打了个激灵,身体却在下一刻被搂入一个宽大的怀抱中,双手也被顺势反剪到身后,屋里的灯火在瞬间就亮了起来。
“哦,原来是你等小贼,竟敢深夜行窃?如今被我逮到,又长得这般俊俏,还妄想能逃出大爷我的手心?”
安齐远语气中有那么一丝丝戏谑的意味在,但更多的还是掩饰不住的高兴。
“放开!”
苏澈早就知道他半夜偷溜到这魔头的房间里来,怎么样都是会被他嘲笑一番的,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曾想到会这样被安齐远当成贼耍,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了。
安齐远笑道:“哟哟哟,这世风日下的,竟然连个小贼都如此猖狂。”
苏澈生气地回过头道:“你才是最大的贼!你偷偷摸摸进我房间还算少了?!”
安齐远佯装正色道:“嗯?这么说你也承认你现在是偷偷摸摸地进我房间了?”
“你!”
安齐远见苏澈真要炸毛了,赶紧见好就收,将苏澈半拖半抱地弄到床上。
“好了,不闹你。怎么了,是不是睡不着?”
苏澈靠在柔软的大引枕上,用手指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方才不跟安齐远闹的时候还没觉得,现在使了一通劲下来,竟然开始觉得头脑发沉了。
“给我施个昏睡咒吧,真睡不着。”苏澈无奈澈地承认道。
安齐远皱眉道:“不好吧?昏睡咒虽然是能让你昏睡,但也跟将你打晕没什么区别,多少还是有后遗症的。”
苏澈闻言睁眼:“那你说怎么办?”
安齐远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我抱着你,一会你就睡着了,以前每天晚上都这样的。”
苏澈瞪了安齐远一眼后就要起身下床。
“哎!别走啊!”安齐远干脆把苏澈按倒在床上,利用姿势和体重的优势将苏澈压得没法动弹。
两人正手足交缠地闹着,却莫名地听到屋内忽然爆出一声冷哼。
苏澈一愣,下意识地要起身看是不是龙潜来了,却被安齐远压回了床上。
“没事,龙潜那家伙只是传了音过来,人不在。”
苏澈又突然记起大伙解散前安齐远立下的那个规矩,大概可以猜到明天见面的时候龙潜会用怎样戏谑的眼神和调侃的语气跟他们说话,顿时就有生出了想要挖个洞将自己埋了的冲动。
早知道就是干睁眼到天亮也不该来找安齐远的!
“好了好了。”安齐远将苏澈蒙在自己脸上的被子往下扯,“你也别害臊了。”
“你以为龙潜那厮在哪里?他现在不也是在杜遥房里么?简直把我的话完全当耳边风了。还好意思隔空传音过来,真是五十步笑百步。”
苏澈闷了一下,然后道:“明天我会跟他解释,这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睡不着过来找你的。”
安齐远笑着揉苏澈的脑袋:“你不用那么善良,这个黑锅我背得乐意。只要你别跟我闹了赶紧睡着,我就阿弥陀佛了。”
苏澈闻言背过身去,默许了安齐远从背后搂着自己的动作。
如今时辰确实已晚,安齐远见好就收,不说话也不动手动脚,就这样静静地履行着陪床职能。
背对着他的苏澈呼吸渐渐绵长平稳起来,可就在安齐远以为苏澈差不多就要睡着的时候,却忽然听到了苏澈的声音。
“如果……如果明天重铸的过程十分痛苦……”苏澈顿了一下,“你看着我那个样子,你……你的心力会不会……”
根据《灵根赋》的说法,这种逆天改命的做法不仅凶险非常,而且重铸的过程也非常痛苦。
这感觉就像大夫给病人截肢是一个道理——即便是有最好的麻沸散,截肢的时候病人依旧会生不如死,大夫更要亲眼目睹那种血肉模糊的场面。这对大夫本人来说,也绝对是个不小的挑战。
若安齐远只是单纯地喜欢苏澈倒还好,可偏偏魔修修士的心力又在那作祟。有时候即便安齐远想要控制住自己的情感,但在心力的作用下却极有可能会让这种情感如洪水泛滥、大河决堤一样一发不可收拾。
若是真出现这样的情况,他苏澈一人受到影响也就罢了,但若是其他的施法者也受到冲击,那可就满盘皆输了。
安齐远叹了口气:“那怎么办?我又不可能挖除我的心力。再说了,我也不愿意这么做。”
但他的情绪会受到苏澈极大的影响倒是千真万确的,有时候心力发作起来,他也不是每次都能控制住,至少那次在赤焰峡亲眼目睹苏澈命悬一线的时候就不行。
苏澈沉默了半晌,然后道:“这样吧,在重铸开始之后,你就闭上眼睛。如果我不叫,就说明我还能忍住。”
“如果我没有发出声音,你就千万别开眼,什么都别看就好了。”
安齐远思忖了片刻,也觉得苏澈的提议尚算在他的可接受范围内,就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把唇贴到了苏澈的后脑勺上。
苏澈难得地没有推开安齐远,似乎是察觉到背后那只大狗的不安,只是轻轻地拍了拍覆在自己小腹上的那只大手的手背,就跟抚摸圆胖的动作差不多。
跟安齐远闹腾了这些时间,苏澈也觉得有些乏了,眼睛一闭,没多久意识就模糊了。
等再次醒来,天色已经大亮。
苏澈在安齐远的默许下偷偷摸摸地溜回了自己的房间,等收拾一番出了门去,所有人都已经在主殿里好整以暇地等着他出现了。
苏澈状似不经意地看了安齐远一眼,之后便收回了眼神,从安齐远的身边经过,走到了法阵中央。
“诸位,万事拜托了。”
见苏澈就位,其余的人互看一眼,便也提气飞身至法阵四方,自东向西依次坐在福轮莲座上。
“那么,开始吧。”
话音刚落,法阵应声启动。
四位化神修士此刻法力全开,全身在顷刻间溢出洋溢着与自己属性相符颜色的灵气。
朱雀赤巢之上顿时陷入了一片灵气的海洋当中,苏澈因被法阵保护,直接被巨大的灵气托了起来,悬浮在赤巢的正上方。
赤巢也仿佛感应到了法阵的作用,开始散发出耀眼的红光来。
红光自下而上地透照过苏澈的身体,将苏澈身体的经脉投影在苍穹之上。
主掌东方的安齐远将早已用灵药浸泡好的聚火蜥灵筋用法力控制住,这条灵筋在被灵药浸泡之后早已失去了先前的亮红之色,如今看起来,还真与人类褐红色的血管有七八分相像,也难怪这东西会被指定为重铸的必须之物了。
按照之前的计划,法阵开始之后必须由龙潜用细如牛毛的剑气,将真身有人类手臂般粗的聚火蜥灵筋不断切割,需一直切割到与人类经脉相符合的粗细,才能开始将聚火蜥灵筋融入到苏澈体内。
最要命的是,聚火蜥的灵筋在离开灵药浸泡之后,必须现切现用,若是晚了,与苏澈身体融合的难度就会加大。
切割的时间是非常漫长的,因着人体的奇经八脉十分复杂,切割每个细节都要与人类的经脉完全相符,而且在操作的时候不能有任何失误。若是不小心断了某个部位,那这条聚火蜥的灵筋就完全废了。
苏澈悬浮在法阵凝成的巨大灵气漩涡之上,虽然有位于北方的阿凰不断地施法为他减轻周身的灵压对他造成的压迫,但即便如此,依旧有无法抵消的部分。
苏澈只觉得自己在法阵中的每时每刻,五脏六腑都像被人用手狠狠捏住一样,这种长时间的痛苦就跟酷刑一般,让他几乎连气都有些喘不上来。
苏澈只能强迫自己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不断地被龙潜切割的聚火蜥灵筋之上,可在看到灵筋要耗时如此之久才能切出一个指节长的部分时,苏澈又有点担心再继续这样下去,负责固阵的安齐远会体力不支。
透过渐渐如丝网一样张开的聚火蜥灵筋,苏澈看到了坐在福轮莲座上闭目施法的安齐远。
他的脸色看起来还好。
苏澈又一道看了法正等人,这才稍稍安下心来。
第103章 重铸之痛
切割聚火蜥灵筋的工作漫长而有序地进行着; 苏澈被这四大施法者的灵压压得已经开始有些神情恍惚; 最后只能沉浸在一片昏沉当中; 也实在没有弄清时间到底过了多久,直到龙潜满头大汗地落下了最后一刀的时候,整张被切割好的灵筋脉络突然发出了如之前那样耀眼的红光。
苏澈被那突如其来的红光耀得晃了眼; 但在下一刻,一股绿色的灵气便从法正身上散出,将整张粗细有致的脉络都浸润在自己的灵气当中。
只见有一丝最为精纯的绿色灵气从法正心头窜出; 在他的指尖萦绕了一周; 之后便开始化为一股极细极长的灵气丝线。
在整个重铸的过程中,由擅长于使用剑气的龙潜来负责切割灵筋; 而下一步将切割好的灵筋融入到苏澈体内的事,则由灵气天生就带着治愈之力的法正来完成。
法正乃佛修修士; 加之其本身为木系单灵根,是最适合习用修复术的人。
木属性的灵气浑厚温和; 几乎能与任何体质的修复对象相容。而木又代表着万物复苏欣欣向荣的生命力,在五行中主生发成长。所以在这四个施法修士中,再没有人比法正更适合进行“融入”这个步骤了。
从龙潜手中接掌了灵筋; 法正双手合十后朝苏澈道:“那么; 我就开始了。”
如果说之前被灵压所迫是一种折磨的话,那么在“融入”这个步骤里,苏澈将会体验到什么是真正的酷刑。
依旧用手术做比喻的话,切割的过程只不过是类似于消毒一类的术前准备,与真正要下刀的惨烈相较根本没有任何可比性。
因着苏澈本身已是四灵根; 唯独缺一道火灵根。
所以,想要变成五灵根,必须要在全身原本的筋脉里再融进一道火灵根。
这融入的过程,原理就跟抽丝剥茧差不多——法正必须用这道如手术刀一样的灵气丝线将苏澈的经脉从皮肉中分离出来,然后再将与苏澈身体的相应的部位的聚火蜥灵筋“捆绑”在一起,在用灵气促使它们相容之后,再重新植入苏澈的身体里。
可人的经脉有数不清的千千万万,又偏偏是身体最为敏感之处。
正如常言说十指连心,若是伤到了手指会比伤到其他地方都要来的疼,这无外乎就是因为手指上的经络丰富且复杂的缘故。
但如今的重铸,需要剥离的又何止是十指之经脉?
即便法正的灵力比起其他人来说具有无可比拟的愈合力,但伤就是伤,就是愈合得再迅速,也无法避免任何融入过程中所要经受的痛苦。
法正是将灵气丝线从苏澈的脚部开始从下往上进行融入的。
因为头部是经脉最为聚集之地,所造成的痛楚也是会是最大的。
如果一开始就从头部着手融入的话,众人都担心苏澈有可能没有办法撑到最后——苏澈在整个融入的过程中都需要保持清醒的理智,所以最不能先动的就是头部。
虽然苏澈已经对这种疼痛做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但当法正操纵的灵气丝线剥开第一道经脉的时候,苏澈就已经觉得自己的背部全都被冷汗浸透了。
那种被尖刀刺入肉中反复拉扯的感觉已经让人犹坠地狱,但当这种切割是围绕着最为敏感的筋脉进行的时候,这种疼痛感更是可以让人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苏澈瞬间就白了脸,呼吸也变得万分沉重。
苏澈真是后悔没有在重铸之前先灌一副哑药进去,这样一来就算是痛死也不会呻吟出声了。
仿佛是察觉到了苏澈的痛苦,负责固阵的安齐远之前还算是一幅游刃有余的模样,可自从法正开始主刀之后,额上竟也开始浮现薄汗,原本一直平静无波的表情渐渐出现了龟裂,眼皮子一直在翕动着,明显能察觉到他想要睁眼视物的冲动。
苏澈一看安齐远不妙,更是强自忍住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疼痛,差点没生生咬碎了一口白牙。
灵气丝线开始不断地向上涌进,虽然整个操刀过程没有淌下来一滴血,但苏澈依旧能用肉眼看到自己不断被刨开的皮肉,和经过法阵的加持、开始透出四种色泽的四灵根经脉。
脚趾、脚踝……
小腿、膝盖、大腿……
腰部、前胸、手臂……
苏澈压抑地默念着已经被融入了的部位,他甚至想强迫自己分散注意力好去感知那些被融入了新的灵筋的部位,可那些被法正切割过的地方只剩下一片火辣辣的剧痛,但人偏又像高位截瘫一样根本没有办法动弹分毫。
苏澈感觉自己此刻已经不是可以用什么汗如雨下,汗出如浆这种词来形容的了。
在这种比凌迟还要让人恐惧的痛苦中,苏澈只觉得身体的水分都快要被不断增加的聚火蜥灵筋给烤熟了。
那些被融入过的地方,都开始透散出一种诡异的鲜红。
苏澈只觉得自己的口腔里此刻应该都是鲜血,但讽刺的是他却连血液都快被蒸干了。
每熬过一秒,他都无法想象前一秒是怎样被自己撑过来的,而当这一秒过去,他又似乎能隐约地感觉到现在的自己已不是之前的那个自己。
那些被改造过的部位,与剩下的头部仿佛完全脱离了联系。可剧痛却依然如影随形,但苏澈却依旧要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不能昏睡过去。
一直在以极快的速度剥离经脉的法正面色凝重。
与不忍直视而闭目的安齐远相比,法正在重铸里充当的则是要将苏澈的一切痛苦都尽收眼底的角色。
这也恰好应了佛修一脉的使命——看尽天下不平之事,普度受苦受难众生。
虽然苏澈的状态越来越虚弱,但法正手中的丝线却游走飞快。
法正比谁都清楚,他此刻若是有一丁点不必要的慈悲和多余的犹豫,反而会让苏澈坠入更为痛苦的深渊。
可即便如此,当融入的经脉终于完成了脖子部分,开始进入到头部的时候,还是有一丝冷汗从法正的额间滑落。
在那一瞬间,只见法正的停顿了片刻,之后,手中的丝线顿时由原来的一根变成了十根,竟以十倍于原来的速度开始进行头部的筋脉剥离融合。
一阵足以令人崩溃的疼痛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原本已经有些奄奄一息的苏澈在那十根灵气丝线触到头颅的时候瞬时瞪大了双眼,眼珠子像是要从眼眶中崩裂出来一般。
那双原本清澈灵动的眸子如今却像是染上了死色,眼白的部分充血变红,五官也因为疼痛极度地扭曲起来,让苏澈的面部表情就像是从地府里出来索命的夜叉,哪里还寻得着之前的半分模样?
蚀骨的疼痛能将一个人逼到这种地步。
融入的场面太过惨烈,就连一直在旁边护法的阿凰也不忍直视。
微微撇过眼神,却发现正在施法的法正如今竟面色苍白口唇干裂,明显就是一副因为过度使用而导致真气枯竭的模样。
阿凰的心登时都跳到了嗓子眼。
按照之前的计划,法正应该从头到尾都用一道灵气丝线完成融入这个步骤,可法正因不忍看苏澈受到如此漫长的煎熬,便临时起意将施法的灵气丝线顿时增加到了十根——因为苏澈的痛苦在融入进行到头部的时候已经达到了峰值,无论是用一根丝线还是用十根丝线,对苏澈来说,感受都是完全一样的,可所经历的时间却可以大大缩短。
但这样一来,法正的灵力输出也呈指数倍增长,损耗的真气远比他之前用一根灵气丝线操作时要多得多。
这也难怪头部的融入才进行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法正就开始出现异样了。
阿凰心急,但却不能开声询问。
毕竟苏澈为了不影响安齐远,经受了如此的痛苦至今也能忍着没吭气,他即便再担心法正,也不适合在此刻开口。
可看着法正越来越苍白的脸色,阿凰在更努力地护住苏澈的同时,又偷偷地将多余的灵气渡给法正。
法正一愣,用眼角的余光看了阿凰一眼,用微不可闻的幅度摇了摇头,似乎是想让刚进阶的阿凰保持实力,不要再给他输送灵力。
阿凰哪里肯依,再说现在的融入正进行到最复杂的头部,若是真撑不下来,不仅苏澈要完蛋,法正半途收力也得大受损伤。
“好了,再坚持一下,就剩一点了……”
法正以更快的速度剥离着经脉,几乎要以肉眼都无法分辨的利落动作将新老筋脉进行捆绑植入。
“还有最后一点,最后一点了……”
就连法正也在心里暗自惊叹,这样惨绝人寰的疼痛,苏澈竟然能忍到现在一声也没有吭。
当头部还剩最后一缕经脉没有梳理的时候,法正忽然察觉自己的动作受到了阻碍。
“这……”
法正皱眉。
原来苏澈的最后一缕经脉正好位于双眉正中,位置与额头的那枚菱形法印恰好重合。
那法印正是扣在了这缕经脉之上,所以在很久之前苏澈发现安齐远在他额间烙下了这枚法印,想要用手生生抠出来的时候,才会疼得直接晕了过去。
“不行,想要剥离出这缕经脉,必须将扣在上面的法印摘下来。”
可这种法印一旦烙上,就算是施法者本人也只能强行摘除,除此之外别无办法。
法正眼色一凛把心一横,当机立断地用手掐出了摘除的法决。
那道法决让那灵气丝线扭成了一个盘扣,看那盘扣正好扣紧了菱形法印的根部,法正的额上溢满了汗水。
“五生元定,破!”
一道精纯的绿色真气顺着灵气丝线飞快地冲撞而去,径直撞向苏澈额间的法印。
苏澈只觉得头上仿佛被泰山变成的巨锤狠狠地砸了一下。
在一片血红之中,他仿佛再也忍受不住,一声如濒死之兽般哀绝的呻吟从原本紧锁的喉关破笼而出,如凤凰啼血、蛟龙哭啸。
“阿澈!!!”
苏澈只听自己耳边传来一声足以令山摇地动的爆喝之声,可他如今却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
“别,别开眼……”
“别看我……”
苏澈只觉得自己的嘴唇微不可见地翕动了几下,奈何喉咙里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了,意识在顷刻间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第104章 苏醒
苏澈原本以为; 只要彻彻底底地昏了过去; 他就能与那些刻心蚀骨的剧痛划清界限; 即便是只能短暂地逃离那种如梦魇一般的炼狱,他也觉得弥足珍贵。
可是他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得有点离谱。
昏睡过去之后; 刺骨的疼痛并未因此减轻半分,反而还在疼痛的同时增加了一种又麻又辣的灼烧感,伴随而来的还有一种身体本能地想要将融入自己里头的异物给排斥出来的、生生要将身体拆成两半的割裂感。
苏澈倒是宁愿自己现在还清醒着。
因为这样他至少可以呻吟; 可以用辗转反侧来纾解这种感受。
他甚至觉得自己现在还能动弹的话; 他一定会抱着法正痛哭,然后狠狠地给安齐远一记窝心脚; 势要将那个把法印烙在自己额头上的魔头千刀万剐才能解气。
可惜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一片黑暗中让疼痛凌迟自己; 任体内无处那些无处不在沸腾撕扯的经脉绑架他所有的知觉。
这种外来物与身体的互斥和融合持续了许久许久,久到就连苏澈自己本人都以为这两者不可能会有相安无事的一天; 但在他觉得他自己快要咽气的时候,终于听到了耳边隐隐约约传来的一声“阿澈”。
这声音实在是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是因为他分明能知道在耳边叫着自己的人是安齐远,可那道声音却是从所未有的沙哑; 简直就像是一个破了音的风箱在耳边不断地鼓噪一样; 让他觉得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苏澈很想让安齐远闭嘴,可那声音却渐渐地从小变大,吵得他真的越发烦躁起来。
苏澈不由得握紧了拳头,一些东西在拉扯着他的思维。
麻木的手指上像是忽然出现了一股电流,弄得他的整个拳头又麻又痒; 待他终于控制着眼皮撑开一条缝隙的时候,拳头却比眼睛还要抢先一步,一下就打在了安齐远的左脸上。
可惜这在苏澈觉得已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的一打,在安齐远看来不过是苏澈半蜷着的手抬了起来,然后碰到了自己的脸罢了。
见苏澈这么多天来终于有了反应,安齐远就跟打了鸡血差不多,顶着一头蓬乱的长发和不修边幅的脸,满眼血丝地凑到苏澈跟前,苏澈只觉得自己的脸都快被这厮的胡渣给戳穿了。
“滚……”
苏澈咬了半天牙,才终于从齿缝中发出了这个微不可闻的声音。
安齐远自然不会走开,但也识趣地稍微冷静了一些。
苏澈感觉到他那如庞然大物一般的身体退到了床边,但自己的手还是被安齐远握着,手背就这样贴在安齐远的唇上。
安齐远没有束发冠,蓬乱且浓密的长发从颊边垂下,挡住了脸上的表情。
苏澈本就被疼痛折磨得要死不活,原没什么心思去管安齐远现在是什么状态。
可当他感觉到自己贴在安齐远脸上的手背有了明显的湿意时,才真正地愣住了。
“你……”
可惜还没等苏澈说出什么,房门就突然被砰地一声撞开,阿凰兴高采烈的脸出现在苏澈视线里。
“听说阿澈醒了?”
紧跟在阿凰身后的是法正,龙潜、杜遥、觉非罗等人也纷纷鱼贯而入。
看到冲在最前头的阿凰,法正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原本今天是轮到他在外头值守,毕竟安齐远在苏澈昏迷之后就一直心力不稳,为了防止安齐远的情况恶化,法正自然要全天候守着。
方才房里的动静已足以说明苏澈从漫长的昏睡中清醒过来了,法正想着其他人都在担心苏澈,便用法术给其他人传了话。
阿凰的房间离这里最近,一接到通知就立马奔过来了,二话不说就闯了进去,法正就是想拦都没拦住。
苏澈见忽然进来了一大堆人,这才用有些犹豫的眼神看了安齐远一眼,趁着众人还未走进内室,赶紧使尽了吃奶的力气用手给安齐远抹了一把脸。
阿凰是个不谙世事的,本来他的整副心思就都放在苏澈身上,一进了屋也是径直朝苏澈床边奔去,紧张地一边观察苏澈的脸色一边问东问西。
剩下几个都是老江湖了,一进门就觉得屋里的气氛有些不对。
虽然有阿凰在那活跃气氛,但龙潜还是饶有兴致地直盯着背对着他的安齐远看。
毕竟苏澈只要醒了就说明没事了,可安齐远这副样子可是千百年都未必能碰上一次的奇观。
龙潜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道:“安宗主对苏宗主可真是上心,竟然还能有流马尿……呃……这么感性的时候啊,哈哈……”
龙潜原本想抓住机会好好吐槽一下安齐远,谁知道话才说到一半就被站在身旁的杜遥狠狠地掐了一把大腿,这让他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生生地将话头给改了回来。
苏澈见了法正,不由得将视线移到了法正身上。
“为什么……这么疼……”
“我感觉……比重铸前……还不如……”
法正立刻掐了个普度众生过去,可当那温暖的光芒渐渐隐去,苏澈灰败的脸色也没有任何好转。
法正无奈道:“重铸并非是‘损伤’,而是一种‘更改’。若耶阁的修复法术对此无能力为,只能靠你自己的适应力强撑过去。”
苏澈自然还记得《灵根赋》中所说的——重铸一旦完成,在筑基之前他的身体会比之前还要羸弱,但苏澈没想到的是,重铸之后的身体竟然会弱到这种程度。
现在别说是修炼了,他就连支撑身体坐起的力气都没有,就更不用提打坐了。
杜遥上前一步道:“万法自然,一切都得循序坚信,切忌心急才是。”
众人又在屋里闲聊了一番,苏澈果然精力不济,没说两下话就已经昏昏欲睡了。
众人见状便告辞退了出去,阿凰原本还不打算走,后来被像鬼魅一般阴郁的安齐远一动不动地盯着看,看到后颈都发了毛,这才讪讪地跟在法正后面退了出去。
安齐远道:“如今重铸已经完成,接下来的修炼也一点都不轻松。你需想想以后要走什么路子,筑基之后就要选择宗门了。”
安齐远说这番话的时候,苏澈的眼睛早已闭上了,呼吸虽然平稳但也很微弱,让人有些分辨不出他到底是醒着还是已经睡着了。
半晌之后,苏澈才悠悠道:“我想回……青阳洞……”
青阳洞是他师父亲手托付给他的,谁知他没能渡劫飞升,反而让共凝的九天玄雷折了青阳洞的四大长老和一干护法的高阶道修。
如今若不是还有若耶阁和龙剑山庄在那撑着,青阳洞早就不知道破败成什么模样了。
他现在算是劫后余生,又在各种机缘巧合之下铸成了五灵根,若是真能再次走上飞升的道路,他必定是要重振青阳洞道修一脉的。
安齐远点头道:“也好,这世上没有人能比你更熟悉青阳洞的修炼心法,走原本的路子也能事半功倍。”
“只是《灵根赋》中只说了如何重铸五灵根,并没未提及应该怎样修炼。你以前修炼的都是水系的法术,现在天赋变了,到底是走原来的老路子,还是所有属性的法术都去修?”
安齐远在一旁像老妈子一样在耳边絮絮叨叨,苏澈都快听乐了。
只是安齐远想到的那些问题他以前也考虑过,可实在是想不出一个能称得上是准确的法子。只能等他有力气了每种法术都练练,看看哪个进益大再说,现在考虑再多也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
“你还没跟我道歉。”
苏澈忽然睁开眼道。
安齐远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又看到苏澈抬手摸了摸自己眉心。
自重铸完成后,那枚法印也被法正硬生生地扯掉了。
安齐远的脸色出现了瞬间的呆滞。
“我给你烙法印的时候,不知道你已经不是青言了,也不知道之后会有这重铸的事……”
如果早知道的话,他必定不会给苏澈烙上这种差点要了他命的东西。
苏澈再度闭眼:“不知者不罪这种借口在我这……行不通。”
安齐远认真地思忖了半晌,然后煞有介事地道:“阿澈,我真的错了,对不起。”
第一次听到这魔头在自己面前承认错误,苏澈心里难免有些得意——果然是重铸一完成,命运的风向就开始转变了么?
谁知还没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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