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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凰欲鸣-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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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的,已经不疼了……”

江妘笙咬着下唇,没说话。

“真的没事了,要不我自己来吧。”

慕容瞮伸手要去拿那毛巾,江妘笙却死活不放。顿了顿,她才平静了些。

“让我来吧。”

说着她就掀开慕容瞮的衣服,仔细地用毛巾擦拭着伤口的四周。她的动作已经很轻了,但手下的肌肤还是紧绷着,止不住微微颤抖。

“一定很疼吧……”江妘笙吸了吸鼻子,“你忍一忍……秦太医说了,这药有些疼,但是对伤口很有好处……”江妘笙的话像是在安慰自己。在没见面的时候他也埋怨过,为什么就她一个人在这宫里苦苦支撑呢?虽然也知道慕容瞮在外不容易,可是总归隔着千里万里,那份不容易也就淡了。人总是这样的吧,总觉得自己付出的够多了,而别人总没自己付出的多。但现在亲眼见到慕容瞮的伤口,那些不平,就显得那么可笑了。

“江妘笙,没事的。”

他总是叫她的全名,因为不愿让她只做他的附属。一路看着她成长,从默默无闻的后宫女子,到如今叱咤风云的江妘笙。但在这一刻看着她为自己如此,忽然就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还是错。或许该好好保护她,或许不该让她面对这么多……

“没事的……”江妘笙点了点头,像是在给自己鼓励,“没事的。你已经回来了,我撑到你回来了,这半壁江山,我为你守住了……”

慕容瞮伸手擦着江妘笙脸上不断滑落的泪珠,他突然不知道要去如何安慰眼前的这个女人了。或许,她并不需要自己的安慰了,因为虽然泪水不断的滑落,但她的目光已经坚定。

清理了伤口,喝了内服的药,慕容瞮终于很舒服地躺下了。江妘笙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两人默默相对,此时无声胜有声。

接下来的两天,慕容瞮都被好吃好喝的养着,西北作战的大军也都到达了帝都,在城外安营扎寨,稍作休整。

正月初三,忌土木,宜出行。

承乾宫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不是人多了多少,而是人的精神好了很多。那种因为一个人而生出的希望,让人在这新年伊始看上去朝气蓬勃。

“昱王殿下驾到——”

不合依制,但是每个人都觉得并无不妥。在乱世里,一切规矩礼仪都是要让到一边的。

慕容瞮精神抖擞地迈进了承乾宫,大臣们这才有些为念,因为不知道要如何称呼。按理说叫昱王没错,可遗诏上已经说让昱王接任皇位……可是要叫皇上,这登基大典也还没来得及……

慕容瞮走到龙椅旁边却没坐下,每个人的眼睛都盯着他。慕容瞮抬起头看着众人道:“各位大人,西夷来犯,本当同仇敌忾。地无分南北,年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敌之责。然,皇兄慕容旭,竟在西夷来犯时分国裂土。这置家国于何处,置百姓于何处?如今山河破碎,百姓受苦。瞮虽才疏学浅,也愿为国为家出力。各位大人不与贼子同船,足见清明。瞮代天下百姓谢谢各位大人了!若给位大人不弃,还望能助我扫平贼寇,再复河山!”他深深一拜,众人都不敢受,一时大殿内跪了一地。

“先帝遗诏,命殿下即位。如今贼寇作乱,还望殿下早登大位,已定民心。”赵汝辉的话无疑是一个很好的台阶,但慕容瞮却没顺着下。

“若河山不复,瞮有何颜面面对先帝?更遑论即位。赵大人,望能体谅瞮此时心境。若河山不复,我慕容瞮绝不即位!”

“殿下一心为国,乃我社稷之福。”

……

一片歌功颂德之声。慕容瞮不经意地扫了东厢一眼,那里面,江妘笙正喝着茶,含笑听着外面的动静。

话是说的漂亮,但底下的人也听得明白。昱王殿下不屑为这半壁江山之主。要做,就一定要是天下之主!

当天慕容瞮虽未称帝,但大臣们都向他汇报了各部衙门的情况。待听完汇报,大体了解了帝都局势,简要商量了一下对策,就已经是薄暮向晚了。

江妘笙吩咐孙显去慕容瞮身边提醒一下,毕竟他的伤还没有完全好。

这孙显自陆琣离开后就做了承乾宫的总管,此刻从东厢房出来,先对慕容瞮行了一礼,道:“殿下,天色不早了,还是先用了晚膳再说吧。”

有眼尖的大臣看见孙显从东厢房出来的,揣测着里面坐着的贵人是谁,不消一二便忙附和着孙显说道:“事也不可能一下做完。殿下保养好自己个儿的身体,这才是百姓之福。我等先行告退。”

慕容瞮皱了皱眉,但也不好反驳江妘笙的意思,当下点了点头让众人散去。

“这样劳心劳力,你也该换药了。”江妘笙扶着人从东厢房里出来,有些昏暗的大殿里越发映的她风姿摇曳。慕容瞮一笑,面上有些倦意,但精神依旧很好,“不妨事,倒是你,在里面坐了一天,闷不闷?”

江妘笙摇了摇头,走到慕容瞮身边,拿起他们方才商议的记录看了看,又放下道:“自己做时只觉得累,其他还不曾觉得如何。今儿听你同他们说话,我才晓得,原来这些日子我是这般模样……越发不像我了……”

“怎么不像?人本有成长,一生何其漫长,难道都只是一成不变?”

江妘笙偏头想了想,释然一笑。

慕容瞮又拿起一份册子递给她,“你看看,这是近来的账目,和你心里的可有出入?”

江妘笙接过那册子却没看,只是拿在手里摩挲着。她一双眸子半闭未睁,看着手里的册子闲闲的说道:“不必看了,哪里会没有出入,只要明面上过的去也就是了。只是……”江妘笙皱了皱眉,抬眼看着慕容瞮,“如今朝廷确实拿不出银子来了……靖王撤卷走了很多银两,这些日子西北战事的开支也不小。如今又要支持渭河的防守……”

“唔……”

“其他尚可节俭,但如今靖王哪里少不了要打仗的,军饷开支省不下来。你可有什么法子没有?”

慕容瞮也为这事儿头疼。他在殿上来回走动,步子并不快,但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人心上。

“那些账目上还有大约一百万两,实际上能动的还有多少?”

“……七十万两。”

慕容瞮停下脚步,负手言道:“拨五十万两入军中……江妘笙,随我去江都郡吧……”慕容瞮转头看着江妘笙,两人之间略隔了些距离,让彼此看起来都有些面目模糊。

江都郡是渭河以西的郡县。慕容瞮要去那里,目的显而易见。

江妘笙笑了笑,一步一步走近了慕容瞮,直到看清他眼中的一丝期盼,直到看清他鬓角的那一抹风霜。

第四十章  时不待我

马车外的风物不断地变换着,但车里的人却恹恹地不想去看了。以前不断地想过出来后会如何如何,而今倒是出来了,却平静地很。江妘笙慵懒地叹了一口气蹭了蹭暖暖的狐裘,不知道慕容皓出宫的时候是否也是这般平静。江妘笙没有把慕容皓的事儿告诉慕容瞮,但想来他也不会不知道。只是已经尘埃落定,多问无益。

忽而一阵寒风,让江妘笙皱了皱眉睁开眼来。慕容瞮挑起帘子笑道:“我连夜赶路去江都郡,你们慢慢来,今天在驿站休息一晚,明天再进城,如何?”

江妘笙想了想,道“也好。”于是那帘子又落下,只听得一阵马蹄声远去。

“主子,要热茶吗?”妙彤在马车里替江妘笙掖了掖脚尖那儿的锦缎。

江妘笙摇了摇头,又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

汇总了最新的消息,理清了千丝万缕的联系,这才知道原来慕容旭之所以能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在河东扩展,是因为慕容博的缘故。不知为何,慕容博竟站在了靖王那一边。江妘笙嗤笑,果真是一丘之貉。不过这样也好,要是慕容博帮了昱王,那自己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处了。

如今双方对峙,河东富庶但兵力不及昱王,且慕容旭名不正言不顺。而河西兵多将广,但钱粮欠缺。如今天寒地冻,也不知这一去是个什么局面。江妘笙揉了揉额角,虽说一切都让慕容瞮去操心,可自己又能这般轻松地放下吗?为这江山,她实在付出了许多……

入了夜歇在驿站。虽然一切简陋,一应用物也还齐全。江妘笙下了马车不由自主地伸了个懒腰,只觉得这寒风凛冽却让人精神抖擞。妙彤伺候着江妘笙去了上房,其余人等也都胡乱寻了个地方休息,只盼着明日入了江都郡在好生休整。

用过晚饭,大多数人都已经睡了。只是江妘笙一整天困在车里,此时精神倒是难得的好。她推开窗瞧见月色皎皎,便想出去走走。妙彤本要跟着,但江妘笙见她哈欠连天的就制止了她。

“我只在这外面走走不会有事的。”江妘笙让妙彤先睡,自个儿捡了狐裘披风出了房门。

驿站的夜色静悄悄的,但是与宫里的静却又完全是两回事。江妘笙故意走在雪地里,偶尔还踢一下雪玩耍。只觉得在这样的静夜里,人也是自由的,快乐的,恣意的。不像在皇宫里,那样的静,仿佛坟墓。

天上明月高悬,哪怕四周都是黑漆漆的也不觉得吓人。江妘笙在驿站撕走漫无目的的走着。只觉得难得的惬意和轻松,一切名利如浮云,爱恨如尘埃。

“江瑶章好兴致。”冷冷的声音仿佛是从地狱里发出来的,一来把人也卷进了地狱。江妘笙僵立不动,眼睛却大张着,小心地搜索着。

“江瑶章不必害怕,我不是来杀你的。”

江妘笙还是没有动。

“这里有一封信,本想送到江瑶章房里去的,可惜驿站里人太多……好在江瑶章有这么好的兴致……”

“放在那里吧……”江妘笙控制着自己的声音,没露出什么胆怯,“不知道是谁这么用心想着我。”

“靖王殿下一直对江瑶章的风姿念念不忘……”

靖王的人……江妘笙皱了皱眉,一封信轻飘飘地落在了她一尺之外。四周又静了下来。

江妘笙没有迟疑很快拿起了那封信,就着月光看了。

信不长,但江妘笙却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那些字仿佛有生命一般,一个劲儿地往她脑子里蹦。

“慕容旭……这又是什么把戏……”

天明,一切照旧。暗夜里的事早已无踪。

江都郡地处渭河以西,往来交通便利,是商贾云集之所。只是眼下这些商人们都在想着搬家。入了城,往日热闹非常的街市也冷清了不少。江妘笙仔细打量着这座城,那些整齐的民居,宽阔的街道,都让她想起了记忆中的梁州。或许,每个地方都是这样的吧。人只要活着,柴米油盐酱醋茶,少得了哪一味呢?所以,都有这样的一些店铺,都有这样的一些街道。

马车很稳当地停了下来,下车的那一刹那,看着慕容瞮伸过来的手,江妘笙迟疑了一下才伸出自己的手去握住。那一刹那,江妘笙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一个问题来,他是谁,我又是谁?

眼前的人虽风尘满面但依旧俊逸不凡,而自己呢?虽衣着华美,但早已是残花败柳了吧……

慕容瞮并未发现江妘笙有什么不妥,他正神采奕奕地讲述着眼下的局势。其实他们的胜算还是很大的。江妘笙含笑听着并不插话,只是昨晚月光下那些字又冒了出来,撕扯着她的神经。

“拖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

我们,他说我们。

江妘笙看着慕容瞮,想让自己理解他话里的意思。可却颓然地发现,自己寻不到答案。

“带兵打仗我并不如你,一切由你定夺吧。我有些累了,先去休息。”江妘笙对着慕容瞮笑了笑,转身走向为她安排好的房间。

妙彤见江妘笙回到房间后精神不振,便关切地问道:“主子可是昨夜出去受了凉?”

“妙彤。”江妘笙的声音有些高,她自己也觉了出来,忙摆了摆手,放缓了声音道:“昨天夜里出去的事不要同别人讲。”

妙彤不解,但知道昨夜一定出了什么事。可眼下还有什么不能讲呢?难道主子还是不信任昱王吗?

“我还没有做出决定之前,不要同任何人说起这件事。”

“主子要做什么?”

江妘笙顿了顿,垂头看着地面,“我也不知道最后会是个怎样的结果。”说罢自嘲一笑,打发了妙彤出去,自己在房里坐着,脑子里一片混乱。到吃晚饭的时候,慕容瞮来敲了敲门,江妘笙推说身体不舒服没有出去。慕容瞮虽觉得有些不对劲,但眼下事物繁忙一时也顾不上多问。

江妘笙就这么在屋子里关了一天,只是妙彤进来送吃的的时候见她还是一脸苦色,便知道这一天也没能让江妘笙作出决断。也不知是怎样的事情,竟让她这样苦恼。

“主子,无论如何先吃了饭再说吧。”

“我没胃口。”江妘笙叹了一口气,“我只觉得头疼得要死。”

“主子究竟在为什么事发愁?”

“鱼和熊掌……”

妙彤不懂。

“靖王和昱王。”

“主子不是一直站在昱王殿下这一边吗?在帝都主子劳心劳力,险些失掉性命,难道不是为了昱王殿下吗?”妙彤是彻底地不懂了。走到了这一步,江妘笙怎么还会动摇。

“是啊……我付出了这么多……可是妙彤,你知道吗,我进宫的目的——”说到这里,江妘笙戛然而止。她的付出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最初的目的。但是当靖王抛出那个诱人的条件时,自己还是动摇了……是对昱王还不够有信心吗?

那个男人真的能一统河山吗?那个男人真的会杀掉慕容博吗?

不——

等等,谁会杀了慕容博?

江妘笙冷笑一声,对妙彤道:“昱王现在在哪里?”

“王爷在前厅议事。主子,您……”

江妘笙看着妙彤,笑的越发诡异起来,“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你去叫昱王来,我有话要同他说。”

看着江妘笙的笑容,妙彤心里越发没底了。

“快去,我突然想到了很好的法子……”江妘笙不再理会妙彤,而是坐下来开始吃东西。她饿了,只是吃着吃着还是会忍不住笑出来。靖王的信里提出的条件现在想起来,真是太好了……

那封不长的信里很委婉地表达了靖王殿下对于江妘笙身世的了解。这世上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自从江妘笙参与朝政以来,慕容旭就派人暗中调查了她。虽然费了很多周折,但是从靖王信里的语气看得出来,他觉得一切都还是值得的。现在他告诉江妘笙,只要她能杀了慕容瞮,那他也会把慕容博的人头双手奉上,一命换一命,多合理的交易啊……

慕容旭之所以写这封信,是因为在他的人生中并无情爱,只有利益。江妘笙既然能为了报仇入宫为妃,那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呢?她爱慕容瞮吗?爱情是什么,那只是虚无缥缈的东西罢了,比起仇恨来,实在太容易让人忘怀了。在慕容旭眼里,江妘笙确实是一个有些才华的女人,能帮慕容瞮守住了半壁江山。但是,这样的女人要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也一定会不择手段的。当她发现慕容瞮是她复仇路上的挡路石时,她会怎么做?

一只白鸽在这白茫茫的天地间就像是一片雪花。它轻轻地落在了慕容旭的手上,它那么小,那么轻,谁也不知道这天下因它而变了模样。

江妘笙抱着手炉站在江都郡外面对着渭河滔滔。其实这天下大势与她一介女流有何相干。就算她做得再多又怎么样,那史书上能为她一个女人立传吗?她想做的,从来只有一件事,之所以成就今天的江妘笙,不过是命运自以为是的玩笑。

慕容瞮从身后为她加了一件披风,联系道:“这里风大,回去吧。”

江妘笙转头对他笑了笑,“慕容瞮,这里,”她指着自己的肩膀处,“你刺过我一剑,你记得,你欠我一剑。”

“好好好,欠你。先回去吧。”

江妘笙笑得更开心了,也不再说什么,随着慕容瞮回到了江都郡中。

渭河两岸依旧兵甲相对,只是谁也没有迈出第一步,似乎都在等一个恰当的时机。

这个时机什么时候回到呢?没人知道……不,有一个人是知道的。

江妘笙在房间里擦着一把匕首,她擦得很仔细,仿佛在抚摸着情人的脸颊。她知道,时机到了。

那天夜里,整个江都郡都显得很安静。不知道是不是人们的错觉,这样的安静里似乎带着一丝危险,只是一丝,不多。

渭河水奔流不息,一叶扁舟似水中浮萍,趁着晨露未消,缓缓地从江都郡驶了出去。不一时就到了对岸。

“王爷想要的,我已经做到了。慕容博的人头呢?”江妘笙披着斗篷遮去了半边脸,她冰冷的眼神让慕容旭也不禁挑了挑眉。

“对岸一点儿动静也没有,本王怎么知道江瑶章有没有照做。”

“等他们都闹起来了,我又怎么逃得掉。”

“你真的杀了慕容瞮?”

江妘笙抬起手指着自己的心口,“这里,一下子刺进去。王爷说,还能活命吗?”

“真是狠心的女人,我那弟弟可是个多情人,他对你好像还不错。”

“那王爷又何必写信给我呢?”江妘笙笑了一声,“我只想要慕容博死。慕容瞮答应过我会在得到王位后杀了慕容博,但是……这样的变数太多了。”

“真是聪明的女人。”

“不,是功利的女人。”

慕容旭向河西走了两步,似乎很想去看看慕容瞮的死状。

“王爷,慕容博呢?”

“人们都说仇恨会蒙蔽一个人的额双眼,现在看来,真是这样。”

江妘笙皱了皱眉,有种不好的预感。

“来啊,把她给我抓起来。”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壮汉,一把扭住江妘笙的手臂。江妘笙挣扎着想要去抓扯慕容旭那笑得灿烂无比的脸。

“慕容旭,你出尔反尔!”

“兵不厌诈。对不起了,江瑶章……”

“你不得好死!”

“你一定不会看到那一天的。”慕容旭挥了挥手,让人把江妘笙带下去。

“哈哈哈……你以为我真的杀了慕容瞮吗?我没有,这一切只不过是要骗你过去罢了。我没有杀死他,他还活的好好地。”

慕容旭突然有些同情地走向江妘笙,“真是可悲的女人……带下去。”

人在遭到打击后最直接的反应就是回击,但是当一个人快要失去理智的时候她的回击往往显得没有逻辑。看着江妘笙不甘的眼神和愤怒的神色,慕容旭终于决定渡江去看看慕容瞮了,当然,此时慕容瞮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江妘笙被关进了一个柴房,她安静了,与方才路上疯癫的样子完全不同。她甚至还很仔细地把头发重新拢好,理平了有些翻翘的袖口。她端坐在那里,仿佛洞察世事的王者正在看着别人上演闹剧,而她,早已得知了最后的结果。

“这大好江山,我又怎会拱手他人!”

“慕容旭,你未免也太不了解女人了。宸妃为你做了那么多,难道你还不知道吗……女人都是疯子……为了一个人,早就没了自己……”

江妘笙闭上眼,嘴角带着笑意,耳畔仿佛还回想着慕容瞮怒气冲冲的话语——

“江妘笙你知不知道这样的后果,我不许你去!”慕容瞮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可江妘笙好整以暇地坐在那儿看着他。他的怒气就像是打在了棉花上,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我是在来江都郡之前的那个晚上接到了这封信的,我考虑了很久,你应该相信我的判断。”

“你就这么想杀了慕容博?好吧,可是我答应了你啊。难道你不相信我会做到吗?”慕容瞮咆哮起来像个孩子。

“我相信你。”

“那就乖乖待在这里等我,我这就带着人打过渭河去。”

江妘笙拉住他的手,并不用力,只是用心。

“这正是我不想看到的。”

“江妘笙,你究竟想怎么样?”

“你想知道我是谁吗?”江妘笙笑了笑放开慕容瞮走到一旁坐下。她面上带着回忆的神色,开始讲述着那个叫妘笙的女子一路走来的经历。慕容瞮就站在那里看着她或悲或喜。

“其实应该谢谢你才对,是你让我看到了皇宫以外的世界。我原本以为梁州的屠城已经悲惨至极,可后来我才发现,原来这样的惨剧还在不时上演。我从来不是什么悲天悯人的人,但是,这天下确实需要一个太平……你知不知道我走在江都郡原本热闹现在却很清冷的街道上是什么感觉?我觉得这里像是要变成另外一个梁州了……我是想杀了慕容博,到现在都想。可是,我有什么权利让这天下赔慕容博葬送……若是这样,我同他又有什么分别?

这些日子我做过很多决定,也发过很多旨意。我知道,一个偏颇就会让很多人失去生命。你是上过战场的人,应该比我更清楚……以前我只知道自己要报仇,后来我才知道要是自己一意孤行,不知会有多少人要找我报仇,我不想这样,真的。”

“你现在杀过去,会如何?就算胜也是惨胜。难道要为我一己之私,让那么多人送命吗?”

“可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送命!”慕容瞮大步走过来抓住江妘笙的肩膀,直直地看进她心里,“你顾及了天下人,难道就不能顾及一下我吗?”

“可是你也应该知道,这是最好的法子,如果成功会把伤亡降到最低。而且我们粮草不多,错过了这个时机……只怕胜败难料……”江妘笙并没有回避,她看着慕容瞮一双墨玉一般的瞳仁,心里泛起一阵暖意。她知道,这个男人是真的真的很在乎她……

“让人放出消息不就好了……你干嘛非要亲自去?”慕容瞮退让。是的,江妘笙说的没错,这是最好的时机,也是最好的法子。

“我若不去,慕容旭就不一定会过江。你和他斗了这么多年,他难道又是好相与的?”

“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我想不出别的法子了。”江妘笙抓住慕容瞮的手,“我相信你,所以,请你也要相信我。我只是过江去罢了,等你一抓住慕容旭马上派人来救我就好。没有确定你的生死以前,慕容旭不会杀我的。”

“可万一……”

“干嘛不往好的方面想呢?”江妘笙深吸了一口气,缓慢但是坚定地说道,“你诈死,这戏要演的真,这件事不能让太多人知道。不然也没法子骗过慕容旭过江。所以,要是控制不了江都郡的局势,你也很危险。不要只担心我,好好谋划一下吧。你要好好活着,这样才能来救我。”

慕容瞮长叹一声,拥她入怀。

“江妘笙,好好活着等我,一定要等我。”

我会等你的……

江妘笙张开眼,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了。不知道江都郡现在情形怎样,能不能顺利抓住慕容旭……

是的,自己真是太冒险了,就这么过来了。其实计划都很简单,只是他们真的没有时间了。慕容瞮诈死,骗慕容旭过江,然后将其擒拿。这样,河东自然不攻而破,可要是自己没能骗慕容旭过江呢?要是慕容瞮没能将他擒拿呢?

四十一章 命不予我

“干什么的?”

“两位大哥,送水。”

“水,什么水。你——”

咚咚两声,门外就安静了下来。江妘笙站起来退后几步,盯着门口。

几声响动过后,门开了,透进来意思天光,立马又关上了。一个穿着粗布麻衣,长着小胡子的人进了屋。

“你是谁?”江妘笙戒备地问道。

“是我,温柔。”温柔边说边抹去脸上的东西。

“温柔,你怎么来了?”

“来救你呗。你走之后,慕容瞮在那里走来走去的晃得我眼睛都花了。”温柔说得轻松,但冒险前来又怎不是对慕容瞮的一片痴心,“别再这里废话了,咱们快走吧。”

江妘笙还来不及感激温柔,便被她拉着欲逃。但就在这时,门开了。那个人站在门口,因为背着光所以看不清他的样子。但江妘笙却知道他是谁,就算他化成了灰她也认得。

“这件事果然有诈。”慕容博的声音很冷静,他稳步走了进来。

这时江妘笙第一次这样直面他,不知是否是握着温柔的手的缘故,心里竟没有那么激动。江妘笙只是锐利的看着他,恨意不消。

慕容博皱了皱眉,江妘笙的目光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温柔戒备地退了几步,她似乎能闻到眼前这个人身上浓重的血腥味。“你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慕容旭现在如何。”

“你也会关心别人的死活吗?”江妘笙惨然一笑。

慕容博这才看了江妘笙一眼,他知道这个女子的。曾经在朝堂上掀起了很大的风波,曾经执掌玉玺号令天下。不,那枚玉玺现在还在她手中。

“江妘笙?”

“不,是妘笙。梁州妘笙。”

温柔诧异地回头,身后的女子却静静地走上前去,丝毫不为对方的杀气压倒。

“你还记得梁州吗?”妘笙嘴角诡异的弧度让慕容博心底微微动摇,梁州……那是很久以前的一个词了……

“慕容旭是我儿子,我自然会关心。”慕容博不答妘笙的问题,转了话让妘笙一时失神。

“慕容旭竟是你的儿子?!”妘笙不可置信地反问到。多么可笑的理由,这就是为什么慕容博会帮助慕容旭的理由?可是之前他为什么没有帮助慕容旭,反而和慕容瞮联手?

似乎看出了妘笙在想什么,慕容博淡淡道:“慕容旭的母亲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当你我一时胆大……我并不知道还有慕容旭这样一个儿子。这还要谢谢你,江瑶章。若不是他在承乾宫外被杖责,我碰巧看到了他身上的胎记,也许我永远不知道我还有这样一个儿子。”

“废什么话!”温柔不耐地说道,“你快些让开,不然本姑娘就不客气了。”

“他说这些话是希望我们明明白白地死。”妘笙一脸平静地说道。

“不愧是在深宫里生存下来的人,总是这样明白人心。”慕容博看向温柔,“你以为你们还能走吗?”

温柔自然知道现在深陷敌营,要想走出去不是易事。

“我不会走……但是我会死——”死字出口,妘笙已拔下了头上那根金灿灿的金步摇对准了自己的咽喉,呐尖锐的一端紧贴在皮肤上,因为说话而上下移动划出了些许血迹。“我不会让你用我去要挟慕容瞮的。”

慕容博没动,只是瞳孔猛烈地收缩了一下。他的手负在身后正摩梭着一柄短刀。

“你知不知打慕容旭是拿什么和我交换的?是你,他说,用你的命换慕容瞮的命,用你的命给他换一个天下……慕容博我恨你,我真的很恨你。你让我失去了父母,你让我失去了家园,你毁了我一生……”

就在这时,慕容博突然发难,挥刀砍向妘笙。他的动作之快,力量之猛,实在让人震惊。但温柔顾不了那么多。就在那一刹那,她旋身纵步拉住了妘笙拿着金步摇的手,顺势将她拉向自己的身后。就像是上一次刺杀时一样。只可惜这一次没有那么幸运,这一次的刀要快得多……

刀刺进血肉的声音,让妘笙觉得几张想要呕吐。那一蓬鲜红色的液体似乎有些不真实,可那点滴落在自己手上竟是灼人的烫。

“温柔!”她失声而呼。

妘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冲上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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