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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手青-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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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主受,1vN,盛世美颜蘑菇受vs各种辣鸡攻
后来我想了想,我这短短一生里所有的不欢而散,都肇始于生殖隔离。
他们中有伪君子,也有真小人,有心有所属的善人,自然有目空一切的恶人,有的人我畏如蛇蝎,却避无可避,有的人我心生期许,反倒因此遥不可及。倒是这漫无尽头的人来人往,显得我尤其人尽可夫。
怪就怪他们都是人,而我——是一棵蘑菇。
弱小,无助,又可怜,趴在食物链的最底层,造化弄人,他们就来弄我。
人人都想从我身上分一杯羹,我只恨当初成精的时候,怎么就不跟了个厨子。
主受,np,第一人称。
三观不正预警。
世人皆爱毒蘑菇,抽筋剜骨放作汤。
第1章
作为一棵蘑菇,我偏爱阴暗潮湿的地方。
眼前这位男士的发顶,显然不是上上之选。他的两鬓弥漫着一点温润的水汽,但是发茬依旧桀骜不驯,根根挺立,摸起来扎手无比。
如果人的发质也有宜居指数之分,那他一定是片鸟不拉屎的戈壁荒野,难怪只有我一棵不长眼的蘑菇,长在了他的头上。
我被硌得难受,勉强挑了个发旋窝着,一边歪着脑袋看镜子里的倒影。
镜子里的小蘑菇也歪了头。
我是一株见手青,透露得再多一点,是粉盖牛肝菌。
用人类的眼光来看,我长得很色情。其实不是的,我是我们蘑菇中的美男子,熟红的蘑菇头,介于粉蔷薇花和红酒之间,圆厚光滑,中 部鼓起,我有一层细绵绵的,薄薄的绒毛,摸起来像少女唇上半透明的软毛,透着无限明净的春情,还有圆嘟嘟的菌柄,带着滑腻的肉感。看着软,吃起来更是又鲜 又软。
——算了,解释了半天,听起来更色情了。
对不起。
我有点同情这位无缘无故头顶几把的老哥了。
也不知道他发现了没有。
镜子里的男人有一张凶狠而英俊的脸,一看就和良善二字绝缘,眉峰桀骜斜指,双目隐隐含着煞气,此时正一手插在西装裤袋里,一手摸着下巴上短硬的胡茬。
虽然不知道他的名字,但看在我长在他头顶的份上,姑且叫他培养皿吧。
他一身黑西装,唯领口上别一朵白花,大概是要去参加谁的葬礼。但看他周身气派,倒像是要去踢馆的。
“砰!”
卫生间的门被拍开了,凶器是只小巧的女式白金扣手提包。行凶者是个妆容精致的女人,和这售价不菲的凶器相得益彰。
哪怕以我蘑菇的眼光来看,这也是个足够明艳动人的女人,桃腮粉面,一身酒红色晚礼服,裸露出大片的雪背和一段细腰。
她哭花了妆,掺了亮粉的眼影在微红的眼睑上晕开,乌檀木色的蜷曲长发落在颈窝里,标致的三庭五眼,是被无数影迷精心品评的高级脸。
我知道她,影后嘛。
嘘,不要问我一棵蘑菇为什么会看电影,反正我认识她。
影后胸脯剧烈起伏,捏着手提包的手青筋凸起,我一度以为她要把包砸到培养皿的脑壳上了。
培养皿转过身,一手扶着洗手台,冷笑着看她。
他这个表情,看起来尤其欠打。
影后的眼神都变了,悲愤中透着三分不可置信,苦涩中带着一丝斗志昂扬,像是怒视着东亚病夫牌匾的陈真,我都怀疑女打星出身的她,会蹬着十厘米的高跟鞋飞起一脚。
但我低估了她收放自如的地步。
她把包一扔,乳燕投林般扑进了培养皿的怀里。
“我跟爸爸说了,你只是心里愧疚,冷静一段时间,现在做的决定都算不得数,请帖都已经发出去了,你不会做这种不顾颜面的事情,对吗?”
培养皿一手按着她的肩膀,推开了她。
影后错愕地看着他,勉强微笑道:“不要告诉我,你要为了他守身如玉了,那只是一只小玩意儿,不是吗?”
培养皿摇头:“不。”
“那是为什么?突然取消订婚宴,我需要一个理由。”
“理由?”培养皿想了想,道,“我信佛了。”
他大概已经尽力编得真实可信了,左手上缠绕的佛珠足以作为他皈依我佛佐证,但影后依旧露出了吃苍蝇的表情。
他道:“看起来你想听实话。抱歉,若是想攀高枝的话,作为补偿,我可以将我的叔父介绍给你。”
我差点喷出了一口蘑菇汁。这是何等的混账话,简直透着赤裸裸的轻贱,没有女人能忍受这般的侮辱,影后脸色一白,差点昏死过去。
他却似笑非笑,仿佛自己说了个绝顶的笑话,又趁热打铁道:“叔母。”
影后仿佛迎面挨了一耳光,这大概是她人生里谢幕得最快的一场戏,台词尚未来得及铺陈,就被人拦断了戏路。她一言不发,捡起手提包,转身就走。她去得比来时更快,竟然没有一句反驳。
我恍然大悟,悄悄把自己变成了绿色。
节哀,老兄。
培养皿收敛了嘲弄的表情,两手撑着洗手台,沉默,桀骜,除却头顶上绿油油胖嘟嘟的我,大概是一尊苍白而完美的蜡像。
他唇角还沾了点滑稽的剃须膏泡沫,和刀片割出来的一点新伤。哪怕这么邋里邋遢的模样,和影后飙戏竟能不落下风。
我有些佩服他了。
他突然俯下身,埋进了水池里,我吓了一跳,以为他发现了我的存在,要将我溺毙在水中。
事实上他只是将口鼻浸没在水里,剃须膏的泡沫逸散开淡白色的一抹,他的额头紧贴着冰凉的镜面,那实在是太冷了,连我都因迫人的寒气蜷曲了起来。
他睁着两只眼睛,紧紧凝视着自己的镜中倒影。
我早说过他长得很凶,尤其是一双眼睛,眼睛很大,但眼睑如刀锋,眼白偏多,说不上好看,倒像是爬行动物阴冷的竖瞳。他半张脸浮在水上,一动不动,森冷的水光刺在他的眼睛里,他的瞳孔缩成一线,像丛林深处,一条悲伤到面目狰狞的鳄鱼。
我看到了鳄鱼的眼泪,绝不坦诚,也和悲悯无关,只是悄无声息地溶解在了一池冷水里。
看吧,再硬的男人,也会因为变绿而流泪。
他抬起头,抹了一把面上的水,道:
“很好笑?”
有一瞬间,我以为他发现了我。
但事实上,他并没有等待应答,而是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第2章
我尝试过,我离不开他。
我只能在他的头顶缓慢蠕动,摊成一团蘑菇饼,或者颤颤巍巍地撑开一把小伞。我的菌丝和他的头发难舍难分,希望他不要在洗头的时候,失手把我扯掉了,阿弥陀佛。
他一身纯黑西装,带着我下了车,直奔葬礼第一线。
事实上葬礼现场离他还有数百米之远,但他的车队已经陷入了窘迫之中。无他,这城乡结合部的殡仪馆,局促得远超他的想象,九转十八弯的弄堂,大概只能容得下掏耳勺的搔刮。
他显然也有些吃惊,降下车窗看了一眼,但只是下了车,披着长大衣,走出了一种千里单骑的派头。
迷路是不可能迷路的。
因为唢呐的声音已经来了。我被这嘹亮的声波吓了一个激灵,抱着他的头皮,东倒西歪。
殡仪馆内,更是热闹非凡。
两个看门的大娘,从瘪嘴唇里撇出一瓣瓜子壳,正是谈兴高涨,唾沫横飞。死者亲属虽多,奈何人缘不济,谈天者多,上香者稀。
他甚至都没有名字,没有相片,只有孤零零一副不锈钢棺木,还没来得及移棺。也难怪没人给这无名死者上香,看来的确不成体统。
我抱紧了培养皿,和他一起颔首致意。
他这样的人,哪怕长得再不好惹,站在这个地方,依旧是鹤立鸡群。所有人的眼光都像是悬浮在半空中的磁粉,犹犹豫豫地被他吸附过来。
同时漂来的,还有关于死者的片语只言。
“年纪轻轻就……二十二……死同性恋……”
“老爷子死后,三套别墅都留给了他,被他败得精光……”
“别墅有什么用,股份半点没沾着,几十亿的资产,被人耍得团团转……连爹妈给他那笔遗产都没保住,这笔丧葬费谁出?”
“听说去了国外,卖屁股,还沾了毒,上次看到面色发青,瘦得脱相,过去蛮好的相貌,人不成人,鬼不像鬼……”
“姘头把他当鸭子弄,听说相片都流出来了,也难怪了,忒好的相貌……”
我听说他穷且蠢,浪荡而自甘下贱,只言片语,烂到了根子里,听得我这蘑菇都想摇头。
一个人死后能集天下骂名之大成,也算得上是奇才。
培养皿沉着脸,从裤袋里抽出手来。我感觉到他在生气,因为过度用力的咬肌,和紧绷的太阳穴,令他本就短硬的发茬,如刺针般根根上指,到了怒发冲冠的地步。
我被他扎得屁股疼,在他脑袋上不满地摇头晃脑起来。
他嘴角一松,突然笑了出来。一边笑,一边挽起袖口,一拳砸在了那亲戚的脸上。
我这才发现他不系袖扣的用心所在,方便随时随地撸袖子干架,真是一等一的野蛮行径。
那流里流气的青年男子被他一拳揍翻在地,捂着肿胀的下颌骨痛叫出声,仿佛翻了壳的王八。
“你他妈!”他一手撑着地,正要起来,培养皿冷笑一声,一脚踩在了他的腰腹上。
——咔嚓!
那人估计被打得满眼飞蚊乱窜,嘴里更是骂出了群口相声的气派,他父母倒是好眼色,捂着他的嘴,连声向培养皿道歉。
“犬子嘴笨,实在不会说话,打扰了周爷的雅兴……”
得,有其子必有其父,这位更不会说话。
培养皿笑了:“雅兴?”
他这人毫无风度可言,一把抓住眼前这老男人的头发,把他掼在了棺木之前,又一脚,踹弯了对方的膝盖。
他俯下身,食指和拇指比作枪,硬邦邦地顶在对方的太阳穴上,做了个有些幼稚的动作。
食指一扣。
“砰!”他用口型道,“我这人没什么别的爱好,唯独在血里趟过几遭,今天突然来了兴致,您老可别扫我的兴,嗯?”
他这个逼没能装得功德圆满。
偏偏就有人敢打断他。
第3章
骚动的源头,穿着一件铁灰色的衬衫,站在了死者的灵前。他想必也曾是个体面人,只是如今全身湿透,连头发上都在滴答淌水。
他走过的地方,留下了一条长长的,扭曲的水渍,像是传说中来勾魂的铁索。
一个人身上竟然能淌下这么滂沱的雨水,仿佛整个城市的降水都将他当成了靶心。
我忍不住回头看一眼,是不是天降暴雨。
可外头晴云万里,不见一丝阴霾。
大概来的路上掉沟里了。
我们就叫他落汤鸡吧,呸,说鸡不说吧。
他单手抽了几支香,斜着从烛台上引了火,在此期间,他的手颤抖得像帕金森患者,火星磕磕碰碰,撞熄了好几次,终于凝成了一点顽强的光。
好端端一个青年才俊,竟然有了早衰之兆。
他已经有点站不稳了,我看到他低头签字的时候,颈椎骨顶出锋利的棱角,好在皮相绝佳,仿佛被人锯了角的白鹿。
他签了字,把众人推诿不及的丧葬费用一应承担。
我从身后的窃窃私语中,闻知此人是死者的主治医生。
我对他肃然起敬,深觉此人医者仁心,德艺双馨,治得好自然功德无量,治不好还包办丧礼,有这样送佛送到西的医生在,何愁医患关系恶化。
若是死者泉下有灵,想必在他医院挂满了锦旗。
虽然我旋即在只言片语中得知,这医药费乃是死者卖屁股换来的,连丧葬费也是。
我尚未有幸见过他的脸,他的屁股已经先声夺人,出现在了每一句轻慢而猥亵的闲谈里。真是只物尽其用的好屁股,若非如此,这场丧事想必会提前到数年之前。
这位有志青年,抓紧生命中最后一段时间,和主治医生有了一腿。
算了,也是个感天动地好姘头了。
好姘头似乎不愿久留,也难怪,他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大概数日未眠,已然灯尽油枯。更何况这简陋的灵堂之中,既无名姓,也无照片供他寄托。
他插了香,站在棺木前,五指虚悬在棺盖上,不敢落下,仿佛唯恐惊扰到里面沉睡的灵魂。只是袖口上凝结的水珠先他一步,跌落在棺盖上。
——啪嗒。
他沉沉地闭着眼睛,面颊苍白而瘦削。
但我听到了第二滴水珠落下的声音。
我之前说过,培养皿这人,惯不会看眼色,在这生离死别的场合,竟然冷笑一声。
以我对他浅薄的认知,他此番必有高论。
但我没想到的是,未等他蓄力完毕,斜刺里又杀出来一位才俊。
这才俊排场更大,身后两列黑衣保镖,抬手就是清场。
他这事做得不地道,人家死者本就门庭冷落,被他这训练有素的手下一吓唬,立时作鸟兽散。
散了就散了,他还不让人走,做派十足蛮横。
对了,这是法治社会吧?在白事上收保护费,委实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给我找,一个个找,”才俊冷冷道,“人一定在这里。姓陆的不可能放他离开身边。”
他的声音里有种隐忍的狂热,明明是强弩之末而不自知,我本该很欣赏这冰冷质感的声线,却听出了歇斯底里的意味。
他站在了医生的面前,两人身高相当,只是医生面色煞白,因过度疲惫而微微弓着脊背,而他肩背挺直,仿佛绷紧到极限,即将不堪重负的弓弦。
一张一弛,对比鲜明,却又殊途同归。
这是疯子的决战场,非我等凡菇俗子所能插足。
“陆医生,你把他藏得够久了,该把他交出来了。希望你没有蠢到把他一个人留在家里。”
陆医生只是沉默地,怜悯地看着他。
才俊道:“人呢?”
他已经不耐烦虚与委蛇了,我听到了枪械上膛的声音。他握着枪,抵在了陆医生的太阳穴上。
“我再问一次,人呢?”
陆医生咳嗽起来,道:“就在这里。”
他狐疑地点了点枪口。吹唢呐的显然是条孤胆英雄,高亢悲凉的唢呐声从未止歇,仿佛是从这荒诞世界之外灌注而来。
我在这一瞬间听懂了陆医生的言外之意,心想这可真是个荒唐透顶的笑话。
他在哪儿?
若说近,他的确近在三步之内。
若说远,那他已在这把枪的射程之外。这世上的任何一颗子弹,任何一张捕猎的罗网,任何一种胁迫与呼唤,纵是情深意切,泪雨滂沱,都无法令他回头。
这位才俊机关算尽,布下天罗地网,唯独漏算了生死。
他要找的人,已经死了。
就躺在这棺木之中,在他这声势浩大的搜寻之前,死得尚算安宁。
才俊冷漠地逡巡了一圈,一手按在了棺盖上。
“你怎么敢把他藏在这里?他那么怕黑。”他道,“开棺!”
我和医生同时一惊。
这人实在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全然抛弃了一切顾忌,但医生却只是低声道:
“停手吧。”
我这才发觉这棺木的奇怪之处,寻常冰棺,总留着供人瞻仰遗容的地方,而这棺材却乌沉沉的,冷硬的合金将它死死锁住。
难道里面的人,死得凄惨至极,连面目都无法呈露?
或者真的如才俊所说,是为了掩饰里头活人的挣扎?
医生疲惫地看着棺木,并不见被触犯逆鳞的悲愤。他以一种奇异的无动于衷,冷眼旁观这开棺曝尸的悖逆行径。
他衬衫上浸染的水渍已经干了大半,金丝眼镜下,平和的神色,令我心中一寒。
那像是一只在幽冷深潭里徘徊了无数年的水鬼,凝视着自己的替身。
棺木应声而开。
下一秒,才俊抓着医生的衬衫领口,一拳打在了他的胸腹。那几乎用了十成的力气,坚硬的指骨作为凶器,足以把人打得胃中泛酸。
医生闷哼一声,顺着棺木软倒下去,镜片滑落在鼻梁上,露出他通红的双眼。
我看得目瞪口呆,仿佛来到了这上流人的斗殴现场。
“人呢?!”
棺木里空空荡荡,只有一套衣服。
这大概是我见过的最窘迫的葬礼,无名无姓,没有相片,甚至没有尸体。
搞咩呀!
医生急促地喘息了几声,咳嗽道:“他的确不在这里。”
“你找死!”
“他在水下一百多米的地方,”医生靠着棺木,缓缓道,“我找了三天,还没有捞到他的尸体。”
第4章
哦豁。
没人不爱听这档子豪门恩怨八点档的,虽然他们的爱恨情仇永远都充满了马后炮的味道。
我从培养皿的头上兴致勃勃冒了出来,正赶上这才俊不敢置信地回过头。
好生眼熟。
我想了想,又颤巍巍地摊成了一团蘑菇饼,就地装死。
这我初恋啊。
我得礼节性回避一下,否则他悲痛难耐之下,把我揪秃了怎么办。以我对他的了解,揪秃事小,他,他甚至会强奸一朵蘑菇。
我俩之间颇多龃龉,已无转圜余地,虽说是我先动的手,但他确然是个真金白银的王八蛋。我一想到他,就连蘑菇头都开始疼了。
故事要从我的高中时代说起。
那会儿我的家族还称得上是豪门望族。
什么?蘑菇哪来的家族?你这是看不起我们孢子植物。苔藓植物,地衣植物,藻类植物,蕨类植物,包括我们菌类植物,哪个不是说出来连生物书都会抖三抖的狠角色。
既然能上高中,说明我当时还是能化成人形的。
我上的高中非富即贵,师资力量更是一流,虽然这也阻止不了我九门功课同步报废的颓势。
我也不想的,可我脑袋上顶的是啥玩意啊?
子实体啊,四舍五入一下就是生殖器啊。有这种先天劣势在,我没长成淫魔已经是夺天造化了。
我的同桌就不一样了。
他的名字永远在校榜第一,区榜第一,市榜第一,凡是有榜的地方,抬头之下,必定是他,在学霸之中亦算得上国服强者。
他一节课就能做五套卷子,甚至还有闲暇在老师路过的时候,用手肘碰我一下。
他身上好看的地方有很多,校服衬衫挽到手肘上,转笔的时候,修长手指和腕骨间的弧度,颇有泰然自若的意味。
他这人沉静,冷漠,不好相处,但他得在上课的时候分神,叫醒睡得满脸红印的我,甚至还得捞着我的脖子,给我讲题。
我听得脑袋一点一点的,只记得那纸上的油墨香气,安神助眠。他每一次都收回手,任我磕醒在桌上。
以我小人之心来看,那时候他肯定天天在心里骂我傻逼。
只是他不说,我也觉得理所当然。
因为他是我小弟,他得以上学,还是经过了我的首肯,是我资助了他,否则他大概还抱着个私生子的名分,不知在哪里沉沦。
谁叫他是一株种子植物呢?实在是有辱门楣,家族不幸。偶尔捉弄他,已经算得上是我格外开恩。说句蛮横的话,他不顺着我,天必谴之。他和他穷苦的母亲,没被那些虎视眈眈的亲戚拆吃入腹,也只是因为我不舍得。
毕竟他好看得足以冲破生殖隔离。
我当时的几个跟班比较没眼色,以为我当真嫌他碍眼。有时候我揉着眼睛一觉醒来,不见人影,过了一会儿才见他一瘸一拐从门外进来,眼角青肿了核桃大小的一块。
“谁打你了?”我用笔戳戳他。
他不理我。
“唉,打人不打脸,”我支着手臂,笑眯眯地凑到另一边去看他,“你早答应我,就不会有这事了。”
他看起来更生气了,嘴唇紧抿,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他的愤怒有迹可循。他是校篮球队的,身高腿长,运动神经卓越,但面对这样的暴力行径,依旧只能吃闷亏,无他,他根本没有反抗的资本。我们这群人里,有的是太子爷富二代,他的一切优异与卓绝,都与一株长势喜人的植物无异。
一周五次校队训练,他有四次被反锁在更衣室里,上课的时候,挽起的袖口下,都是篮球砸出来的瘀青,剩下一次,是我救他。因为礼拜五晚上,他妈妈会在昏迷中有一次短暂的清醒,那是他仅有的探视时间。
他很少流露出冷漠以外的表情,但我知道他只是沉默地拗折浑身的刺针,把它们嵌入血肉里。
我说:“放学之后留下来,我帮你揍回去。”
他又不理我了。
依仗我,对他而言,也是一种耻辱。毕竟我才是万恶之源。
果不其然,他又被关在了更衣室。他穿着球服,坐在长椅的阴影里,额发湿漉漉地还在往下淌汗,他用毛巾擦了擦后颈的汗,一手去拧门锁。
他也没指望拧动,我抱着臂,坐在书包柜上,朝他笑了笑。
这次是我反锁的他。保管室的备用钥匙被我从消防水带中央抠了出来,挂在指节上,丁零当啷晃荡。
我打不过他,可我根本不怕他冲过来抢夺。
“你想好了没有?”我问,看了一眼腕表,“四点半了,你还去不去医院了?”
他冷漠地看了我一眼,眼睛里的愤怒格外旗帜鲜明,看起来像是要套我麻袋了。
“今天是周五。”他道,“你答应过我,不会在这一天烦我。”
我道:“是吗?”
“你的脑袋里,到底装的是什么?”
废话,孢子啊。
“你长得很好看,”我认认真真道,“我挺喜欢你的。”
我说的真情实感,诚恳万分,奈何他的反感更不似作伪。沉闷的更衣室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年轻人皮肤上的热度和清冽的荷尔蒙气息仿佛烘焙过后的软面包,徐徐膨化开来,不容抗拒地胀满了这方寸之地,我在他的气息里醺醺然的,像是涨满了帆的船。
我将一条腿从书包柜上垂落下来,借着门缝里透来的光线打量他的脸。他垂着头,额发的阴影遮住了眼睛,侧脸似乎有什么湿润的反光。
有一瞬间我以为他哭了,但旋即我就发现,那是他额角淌下的热汗。他咬着牙关,下颌绷成锋芒毕露的一条弧线。
罢了罢了,强扭的蘑菇不甜。
我从书包柜上跳下来,道:“好了好了,你别气了,我放你走还不成吗?”
他冷漠地看了我一眼。
我把钥匙握在掌心里,心有不甘,退而求其次,小声道:“但我有个要求,你能不能摸摸我的蘑菇头?”
天可怜见,我这话绝对没有半分邪念,我只是看过他在宠物店里撸仓鼠,那双握惯了笔的,修长而清隽的手,能把仓鼠挨个撸成鼠饼,能把刺猬撸得翻着白肚皮睡觉。我甚至很有诚意地向他低下了头,抓住了他的右手。
“用这只手。”
他的表情真是一波三折,刚刚还是斗殴后的负气,以及隐藏得很好的厌烦与不甘,现在已经明明白白如led光屏般刷新出了几个大字——事实上我也是第一次在他那张素来冷漠的脸上,看到如此直白赤裸的情感表达。
—— 你是变态吗?
我说:“啊?”
他微微吸了一口气,一手扶住了我的肩。
下一秒,我腿间一凉,他把我的裤子扯到了膝弯上。
我那天穿的内裤挺昂贵的,平角内裤,印满了小蘑菇,触感滑腻。它也跌落在了我的西装校裤上。
我都愣住了。
我们学校的校服是笔挺的衬衫,我似乎忘了扣上最后一颗纽扣,我一低头,就和我的蘑菇二号面面相觑了。
它也是淡红色的,从衬衫下摆探出一点儿,乖乖垂落着,顶端肥厚,边缘光滑,菌柄还是干干净净的粉白色,看起来肉质细腻,宜于把玩。
它羞答答的,贴着腿根,毫无我本体的半分伟岸挺拔。
但是那只钦点的右手在菌褶上破釜沉舟地一捻,我立刻不争气地腿一软,坐在了器材箱上,蘑菇二号高高翘了起来。
“……”
我从他的沉默里,读懂了一句话——
你果然是个变态吧。
第5章
我变不变态我不知道,我觉得他也挺变态的。
自从我觉得强取豪夺这一套走不通,转而怀柔以来,就开始向牛皮糖进化了。每逢上学就黏着他,在一条路上偶遇数次;一放学就让司机 朝着他摁喇叭,我则降下半扇车窗冲他打招呼;他勤工俭学的时候,我只在他那儿买甜筒,一个接一个地吃,替他坐镇收银台,甚至连上厕所都和他并排甩蘑菇。
不枉我一番苦心,这下谁都知道他是我罩的了,再没有人敢动他一根指头。
他对我却越发不假辞色,原本还会在讲题的时候蹦几串词给我,现在倒好,把试卷往我面前一推,食指点点桌面。
——写。
就连简单的肢体接触,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仿佛被扒了裤子的不是我,而是他。
仿佛是我猥亵了他的手,而不是他捏了我的小蘑菇。
啧,男人。
那天的事情显然给他留下了深切的心理阴影,上课的时候甚至会对着自己的手指发呆,我有时候睡迷糊了向他靠过去,他就像肩膀长了眼睛那样,精准规避一切敌袭。
我毫不怀疑,他甚至想带上买鸭脖送的塑料手套,用医护人员面对传染病般的敬业精神,和我这万恶之源深度隔离。
不至于吧,我心道,就摸一下,又不会少颗孢子。
他这避如蛇蝎的状态,维持了大半个月,期间我被他辛辛苦苦拉扯到及格的成绩,再度滑坡。
他皱着眉毛,用余光看我试卷上血红的分数,似乎想骂我蠢,又冷漠地转过头去。
到此为止,我还觉得他挺可爱的。
我这人还挺想得开的,谈恋爱这事也没法天道酬勤,我对他动机不纯的喜欢,天长地久,也总有一天能稀释到有无之间。
问题是一天之后,他就套了我麻袋,把我绑了双手,拖进了器材室里。
别闹了,蒙我眼睛有什么用,他皮肤上淡淡的肥皂香,我一闻就知道。
我脸颊上有点刺疼,希望他不要丧心病狂到用装化肥的袋子,会过敏的。他以一种倒拎高粱的手法把我摔倒了器械箱上,呼吸不稳,像是濒死的动物那样大起大落地喘息了一会儿。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听到水珠簌簌跌在地上的声音。
“你怎么了?” 我问他,朝他的方向抬起头。
他不说话,按着我的后脑,把我捂到了仰卧起坐的软垫上,那玩意儿不知多久没洗了,霉腥味重得呛人,还混合着一些难以描述的汗味,我一时咳嗽得喘不过气来。
我早就说过,我的品种是见手青——
皮肤特别薄,捏一下就会留下青紫色的印子。被他这么没轻没重地一推一捆,我手腕都破皮了。
有什么东西滴到了我后颈的淤青上,生涩得仿佛一把热砂。
他握着我手腕的五指,用力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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