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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隐在末世-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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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却以为他在恭维自己,得意道:“彼此彼此吧,这么多年了,大家都变了,记得当年你神神叨叨的,现在不也玉树临风一表人材。”
于琪何许人也?
宋隐生命中最早的那一朵桃花是也,虽然这朵桃花只开了短短两个月。
要说他们的相识还颇有点狗血。
大一下期宋隐符术遭遇瓶颈,逃课到城外某景区小住,换换心境(别问他为什么挑景区小住,他那个时候冲击二阶不成,各种烦燥,上山清心去了)。某天中午出门觅食正赶上本地商贩欺负两个学生妹,非说她们打碎了自家摊子上的玉饰,不赔钱不准走人,这是景区惯常的敲诈伎俩,游客们大都持门前雪心态,本地人更是只帮亲不帮理的,两个学生妹眼泪汪汪几乎哭了。
宋隐那个时候十八九岁不乏热血,又赶上他修习不顺当,心头各种不爽,毫不犹豫地站出来说摊主你做人不地道,地上那个明明是玻璃制品嘛……
后来可就热闹了,没人想到会有人这么二自己跳出来管闲事,大家都愣住了,等到商贩反应过来一哄而上的时候,正赶上学生妹的同伴找来,原来她们是一大群人总共二三十个集体出游,只是这两个落了单。后来嘛,自然是商贩敲诈不成反被一群大学生扭送国家权力机关,那边民警同志训诫小贩,这边却发现宋少侠跟学生妹是同学,同校不同系的那种……
于琪正是那两个学生妹之一,她比宋隐高一级,书读得早年纪反倒比宋隐小了一个月,两个人年貌相当,背景差不太远,又都是南方人,合适的环境,合适的时间,合适的人选,被人一起哄于妹子就芳心暗许了。所以,他们两个是于琪主动的,女追男一层纱,宋隐正值青春年少,谁又不想在大学里面谈一场风花雪月的恋爱呢?奈何这场风花雪月短命得很,仅仅两个月他就后悔了,无它,妹纸真的是太……太……太麻烦了,太……太……太花时间啦──天天要打电话,时时要发短讯,吃饭要帮忙抢,约会要接送,周末还必须陪着无目的街上瞎晃荡……他还修不修行啦!
两个月后宋少侠挥剑斩情丝,害小姑娘昏天黑地哭了好几场,宋隐从此得了一个薄幸名,大学期间与桃花绝缘,不过鉴于他的隐身人属性,事情没多久也就过去了。
想不到时隔多年,大学时代其貌不扬的小丫头已经变成了风姿绰然的妖娆少妇……生活,当真是最好的化妆师啊。
宋隐有感于于琪的变化,于琪也在打量着他。
当年她是真心喜欢宋隐,分手的时候哭成泪人,如今回想起当日种种,非常的无语:眼前这个男人马上就奔三了,身上穿的只比地摊货强一点,腕上带个破表,背上一个破包,人倒是长高了几公分,稍微拿得出手的也就这副外貌了,只可惜,对男人来说最最没用处的就是外貌了……这么一个一看就是被社会淘汰掉了的劣质屌货,自己当年得有多脑残才会看上他?
人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于琪却觉得“得不到的才是最难忘的”,如果当年提出分手的人是她,估计老早都把眼前这个平庸男人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何至于到现在都还意难平?
也不知出于何种心态,看着对面这个青涩尽去气质淡然的年轻男人,于琪突然道:“今天我陪几个朋友过来找齐大师看相,约好等会儿到我家喝茶,有两个还是我们校友,要不要一起过去?我在那边别墅区买了度假屋,很近的。”
“抱歉,呆会儿我还有点事,就不叨扰了。” 闲阳只有一个别墅区,就在宋隐租住房的前面,起价5百万,住户大都是C市的有钱有闲阶层,他在镇上住了四个月,这个还是知道的。
跟于琪分手后,宋隐也没心思捡漏了,一身大汗地挤出桐花巷往家里走,心里面各种烦燥:怎么突然间这么热,天气也太反常了。
宋隐确实不善长交际,但不善交际不代表他完全不通人情世故,他跟于琪仅仅相处两个月,连个共同的熟人都没有,跟于琪去见校友?他看起来智商很低的样子吗?于琪一看就混的很好,身上的衣服价值不菲,她感兴趣的那个假古懂开价十八万,物以类聚,她那些朋友身家都不低吧?……当真以为他是火星来客什么都不懂啊。当然,也不排除对方只是想要单纯地叙叙旧,但他对此一点兴趣都没有,再说于琪连他的电话都没问,怎么可能是“单纯叙叙旧”?……
正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脸上忽然一凉,抬起头,只见大滴大滴的雨水往下落,转眼间零星的雨点变成大片的豪雨,连个由小到大的缓冲都没有。
妈的……连老天都漏了!
宋隐更加不爽,举目四望,发现已经走出老镇,新建的小区还在半里之外,幸好不远处有家规模不小的商店,就在别墅区入口,门前搭了一个遮阳篷,应该可以躲躲雨。
宋隐火速奔过去,两三分钟时间头上身上湿了一大片。
第5章 落雨成冰
这块儿是附近唯一可以避雨的地方,除了宋隐还有七八个人先后奔过来,只是遮阳篷太小,这种雨压根躲不住,宋隐看了看橱窗,是一个体育用品商店,索性推门而入,他下个月要去南方,正好买些野外用品。
进了门才发现这家店很宽敞,体育用品的地方只占了窗下一小块地方,其它地方则摆了些桌椅,后边整面墙壁布满岩石,上面还吊着几根绳索,这会儿正有两个人在“爬墙”,昏暗的光线下,打在他们身上的强光尤为显眼,恍眼看去像是一张狰狞大网上的两只小爬虫……
这就是传说中的攀沿俱乐部?
宋隐鉴于各种原因长成宅男一枚,跟整个社会有些脱节,但他跟正常定义下的宅男还是有一点点不同的,一般人宅,是宅在家里上网看小说打游戏,他宅,是宅在家里修习符术,不修行的时候他还是喜欢四处走走,尤其喜欢荒郊野外,当然,他是独行侠。
这会子见了“岩石墙壁”不禁有些心痒,反正外面下暴雨走不了,正好玩一会儿回家。可惜一问才知道人这是家“野外生存俱乐部”,实行的是会员制,非会员必须要有会员的陪同否则不予接待,再问会员年费……乖乖,6位数,就算宋隐身上背着整整一背包钞票,也是打心眼儿里觉得不值当。
宋隐的心里愈发地烦燥了。
年轻的店员看宋隐从头到脚加一块都值不了500块的样子,起了坏心眼:“先生,您暂时没想好也没关系,我们这里可以先试三天,只要两千块钱。”
“两千块钱试三天?”
店员很无辜地眨眨眼睛:“两千块很便宜啊,绝对的物超所值,我们这里可以玩攀岩,后面还有游泳池健身房网球场射击场,野外生存馆还可以打活靶,有朋友的话可以组队玩野战,而且我们俱乐部全国都有点……”
不待他说完宋隐已经掏出钱递过去,帅哥店员哑掉。
宋隐还在办理试用卡,忽听门边一阵喧哗,扭头一看,却见大门处乱作一团。
从宋隐进店到现在不过七八分钟,外边屋檐下已经聚集起几十个人,那么小的地方肯定挤不下,尤其还有人推着小电驴。本来大家还尽可能地挤挤再挤挤,毕竟这家店一看就很高档,他们背包里面可没有90万,没想到就在刚才,天突然间黑了,不是那种由恶劣天气引发的昏暗,而是黑漆漆一片,仿佛突然间跌进了黑暗深渊,要不是街边的感应灯亮了,只怕都要伸手不见五指。
人群受到惊吓纷纷涌向店里,几个保安连忙阻止,双方发生争执。
“凭什么那个人可以进去,我们就不行……”有人指向宋隐。
宋隐身边的店员大声回答:“他花两千块办了三天的卡,您也准备办一张?”
对方没声了,两千块是他大半个月的工资,躲一场雨花两千?……回家得给骂死。
旁边人却不干了。
“有钱了不起啊,我们不偷不抢,借个地方躲雨怎么啦,做事不要这么狗眼。”
“就是,不就借你们的地方躲躲雨嘛,雨一停我们就走。”
“借个地方而已,至于嘛!”
“妈的,这些奴才就会狗仗人势,躲躲雨而已,跟挖了他家祖坟一样。”
……
叫骂声越来越大,争吵升级,要不是对方人多保安早该动手了。这时候店门前又奔来几个人,一个个跟落汤鸡似的,而且还是落进了一锅“白汤”的落汤鸡,因为他们身上的雨水看上去亮晶晶的。
“我的妈呀,是冰呢,雨一落身上就成了冰渣!”有人大叫。
大家这才感觉到气温骤降,一刻钟前还是秋日暖阳,这会子竟然落雨成冰……
“哇”的一声,大概是被挤着了,人群中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嚎淘大哭。
“妈妈……冷!”
孩子的这声“冷”就像冲锋号角一样,“哄”的一下,门前炸锅了,人群与保安的冲突再次升级,由争吵上升到卷起袖子准备干架──论武力值,一帮弱鸡男肯定干不过五大三粗的保安,但架不住他们人多,人多势众的时候,使用武力就成了一个非常不错的选项。
众人正闹的不可开交……
“咣——当——”
震耳欲聋的巨响从店子深处传出来,冲突双方都给惊住了,愣了愣才调转脑袋看向店里。
却见一个男人从黑暗中走出来,这男人个头极高,目测有一米九五,他不只高,还非常壮,膀宽腰阔,一个能改三只弱鸡的那种壮。此刻,就见这个壮汉头顶一颗刺猥脑袋,手里拎着一面铜锣,身上裹了一件军大衣,军大衣下面貌似只有一条睡裤,左腿裤子还给卷起半截,露出毛绒绒黑壮壮的小腿……这位壮士,就这么面目狰狞一副流氓大哥样地从黑暗中走出来。
“吵什么吵,再吵全部都给老子扔出去!”
壮汉黑着脸一声大吼,也不知是那声铜锣太惊人了,还是他这副土匪样的出场太震憾,一时间店里店外清风鸦静。
看人群不闹了,壮汉把铜锣递给迎上来的狗腿,坐到靠近门边的一张椅子上,双腿很自然地霸占掉对面的椅子,这才懒洋洋地叼起烟。旁边的狗腿慌忙点上,直到心满意足地吐出一个烟圈,这人才用夹着香烟的手指点着门边的一群倒霉蛋。
“女人孩子进来,男人通通滚出去。”
女人孩子忙不迭地涌进门,有位男士不太有底气地问:“凭什么我们不能进去?”
土匪男斜斜看他:“因为这是老子的地盘,老子说了算。还因为你他妈的是一个男人……”紧跟着猛地放下腿坐直身体,一声爆吼,“你一个大男人,冷一点会死啊!”
被男人一吼,人群终于消停了,一触即发的骚乱归于平静。
看男人们都退到门外去了,土匪又吩咐旁边的狗腿:“给他们送几张毛巾出去,再让厨房多放些姜到羊肉汤锅里面,不论男女,一人一碗……对了,看见那个人没有,橱窗边上那个穿灰毛衣的……对,说的就是你,你也进来坐。”
得到恩准进入店门的年轻男子身材修长眉眼俊朗,可惜是个残废,看他一步一步拖着残腿拄着拐仗走进来,宋隐的心脏一下子收紧——这个人,他认识,一面之缘,却至死不会忘记。
店里店外各种眼光,偏偏残疾男子自己一无所知,一路走到土匪面前。
“为什么是我?”
土匪给他问的一愣神,叼着烟的嘴角不自禁地抽了抽,随即露出个很夸张的大笑脸:“我看你可耐行不?”
残疾男一板一眼:“我不可爱。”
这下子连宋隐的嘴角都抽了抽。
土匪看着面前的残障帅哥,仿佛看见了奇葩一朵,收起笑容直视对方,试图通过眼神施压让对方收回挑衅,可惜遇到个硬碴,对手脊梁挺的笔直,面瘫着一张脸静静与他对视,没有一丁点想要退让的意思,意外的强大……
最后,败下阵来的竟然是土匪。
土匪苦笑着掐掉香烟,举起右手:“算了算了,算我怕了你,明明腿脚不便还一直站外面,你看你,都快赶落汤鸡了,宁肯淋雨也不搏取同情……兄弟,我看你顺眼成不?”
奇葩想了想,其后很认真地说了一声谢谢,听的宋隐旁边的店员直撇嘴,悄声嘀咕了一句“苍白的脸,漆黑的拐仗,他当自己是傅红雪啊,人傅红雪拿的是刀好不好”。
宋隐心里又是一抽,心说你真相了,这一位搞不好还真有可能就是傅红雪转世。这会儿他完全没了玩爬墙的兴致,想了想还是决定过去打个招呼,却不想刚刚犹豫着迈出第一步,四周突然陷入黑暗,毫不征兆的,一下子什么都看不到了,仿佛他这一步由光明世界跨入到了黑暗浑沌。过了两秒钟,他才反应过来应该是电灯没了,不是一两盏灯熄了,是店里店外所有的灯在同一时刻一起熄灭掉,陡然间四周漆黑一片,除了黑暗就是黑暗,伴着死一般的寂静,无边无际一般……
又过了几秒钟,黑暗中传来土匪男的一声“我操”,这声粗口如同魔法咒语,寂静如潮水般退去,各种嘈杂叫喊从四面八方各个角落涌出来。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看不见了?”
“是不是停电了?”
“哎呀,你看外面,连路灯都没啦!”
“那边什么声音?是不是出车祸了?”
“不对,马路上也没有声音,汽车呢?”
“妈妈,妈妈……”
“宝宝不怕,妈妈在、妈妈在这儿。”
“喂,为嘛我的手机也不亮了?停电把手机都停没了?”
“哇,不会吧,我的也是!”
……
黑暗中声音特别清晰,人们或自言自语或跟旁边人交谈,声音越来越大,情绪也越来越焦燥,幸好几分钟后等到店员手忙脚乱找出蜡烛,刚刚点上,电又来了,一时间光明大盛,人群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仿佛刚才不是一次停电,而是落入了地狱,他们刚刚得到了救赎一般。
第6章 算命
待到店里店外重归平静,残障帅哥突然道:“我会算命,我帮你算一卦作为答谢,不用你给钱。”大家这才发现自始至终,这位青年一直湿淋淋地站在土匪面前,貌似连半步都没有移动过。
奇葩啊……
宋隐不再犹豫,快步朝奇葩靠拢。事实上不只是他,躲雨的女人们全都冏冏望向青年,女人天生自带神秘属性,这时候一个个全然忘记了门外的黑风冻雨。
土匪也来了兴致,叫人给残障哥拿了一张毛巾,看他擦过头发和衣服才开口:“你算吧,先说好,我是真的、绝对、百分之百的……不会付给你钱的,一分钱都不会付。”
年轻人很认真地点点头,拉开旁边椅子坐下。
“你是这里的老板?”
“如假包换。”
“你父亲出生军旅,离开军队后自己创业,现在是大名鼎鼎的医药界巨子。你从小叛逆,十七岁被你父亲强行送入部队,后来你进了军校,因为某些原因两年后退学退伍,再后来你跟你父亲闹翻,离家出走,此后自己创业,现在你不只是这家俱乐部的老板,旗下还拥有数家产业,核心是餐饮娱乐网络……”
哇,豪门传说啊……
“这些有什么稀奇的,是个人都知道好不好,你这也叫算命?”
众人正听得兴致勃勃,突然间一盆冷水当头淋下,所有人不满地扭过头,然后,半数人的火气烟消云散:又是一个帅哥哦!
其实说帅不太准确,这人的确长的很好,甚至可以用“极好”来形容,但他的外貌是那种雌雄莫辩的美丽,用花样美男更加恰当,老实说,宋隐长这么大只在银幕上看见识过这种级别的美男子。而且吧,人还不只是长得好,人还非常年轻,双十年华,眉眼清明,皮肤上见不着半丝折子,一出场立即抢夺走全场的注意力,只这人嘴角含着讥讽,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让人看了不喜。
极品美男很清楚自己外貌的杀伤力,对众人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只专注地盯着残疾男,奈何这一次遭遇到了异常强大的对手,一朵完全可以无视掉他惊人美貌的强大奇葩。
年轻的算命先生貌似压根听不出他的嘲讽,很认真地点头:“不错,秦先生的经历很多人都知道,这些都不是算出来的。现在,请你把手伸出来。”最后一句是冲着秦渭讲的。
美人一拳打在绵花上,气的干瞪眼,他见土匪很听话地伸出手,立时大惊小怪:“不是吧秦渭,你不是连齐大师都看不上眼,却会去相信一个江湖骗子?什么时候你也认命啦?”
土匪眼神也吝惜给他一个,淡淡道:“你没觉得自从认识你以后,我就很认命了吗?”
美人给一口呛住,露出一副忍气吞声的委屈模样:“渭哥,我不想一大早就跟你吵架。”
“这位先生,现在已经是下午了。”
算命先生有板有眼地插嘴,姓秦名渭的土匪嘴角一抽一抽再一抽,眼神中却显现出很愉悦的样子,美人咬咬牙,沉默着看了他最后一眼,倏然而去,留下一道非常高冷的完美转身。
算命先生压根没把这个漂亮宝贝放心上,此刻他刚刚看过秦渭的掌纹,大家都以为他要开始算命了,没想到他打开手上的公文包,然后,在一干围观群众的目瞪口呆中,不慌不忙从里面取东西,笔、墨、纸、砚,每一件都是迷你型,比正常型号小了两三号的那种,他把东西一件一件摆到秦渭面前:“请秦先生先磨墨,然后在纸上写一个字。”
宋隐有些明白了,他家虽然是制符的,但对于神神道道的东西多多少少都有些涉猎,他曾经看过祖上传下来的杂书,知道无论是观察掌纹还是折腾对方磨墨写字,目的都只有一个:从对方的各种习惯还有某些小动作上推测这个人的个性经历家世等等……从某种程度上说,一个优秀的算命先生,也必定是一个非常优秀的观察家和心理学家。
看起来他真的会算命!
秦渭倒也听话,他飞快地磨好墨,用笔尖沾了,鬼画桃符般地写下一个“渭”字,他是懒人,墨磨的有点少,勉勉强强写完最后一笔。
算命的年轻人盯着这个“渭”字,半晌无言,然后,他抬起头冲不远处的宋隐点点头:“又见面了,也请你过来写一个字。”
宋隐有些意外,不过他也很听话,坐到秦渭的桌子边,取过迷你砚盘开始磨墨,他可就比秦渭专业多了,刚刚好的量,给他磨的细致和缓,动作之间仿佛蕴含着某种韵律。旁人看他慢条施理地研墨,心里面的种种燥动也随之舒解了几分,大厅里的各种声响渐渐归于静寂,然后,在所有人的凝视当中,宋隐提笔在纸上落下一个“成”字,一气呵成,流畅自然。
懂点门道的都知道成字不好拆,但他挑这个字并不是成心找碴,提笔的瞬间他想到的确实刚好就是这个字。
算命先生看着他这个成字,轻声叹息:“当真是……命当如此啊。”
秦渭不耐烦了:“不管什么命,您老先算了再说吧。”
算命先生缓缓抬起头,他对面的秦渭和宋隐同时一惊,这个人变了,刚才的他一板一眼,一直木着一张脸,仿佛脸部神经坏掉了似的,而这一刻,依旧木着一张脸,但他的眼睛里面却分明多出了一些东西,一些看了让人看了很不好受的东西。
那个,应该就是悲伤吧?一种可以引起旁观者共鸣的悲伤?!
年轻的算命先生缓缓闭上眼睛,轻声道:“我讲的不是你们的命,是这个世界的命。渭字起始三点水,田是我们立足的大地,是民生,月是星辰日月,是道法是自然,所以,一切都起始于这场冰雨,此后田不成田,日月动荡,难以为系……一切,都是定数。”
这个判词太沉重了,一时间宋秦两个人都呆住了。
过了片刻,宋隐才问:“那,我这个成呢?”
算命先生睁开眼睛,看着他,声音依旧很轻很缓,但不知道为什么,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心里面非常不好受:“最坏的就是这个‘成’字。成,它是无解之字,‘成’于‘渭’后……成、于、渭、后……成——于——渭——后啊……”
一连三个“成于渭后”,一个比一个悲凉,一个比一个无奈,宋隐听的心都凉了。
然后,他一声长叹,又慢慢道:“成于渭后,这即是天数无解,这是定数……不可逆转。”
此前他一板一眼的,无论是脸色还是语调都极少情感,给人缺根弦的感觉,但他这几句话中却多了一股子让人心动的悲凉感,尤其是当他说到“不可逆转”的时候,语调上并不是多煽情,但就是让人觉着字字怆然,一时间满场寂然,直让宋隐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他没事挑这个“成”字干嘛!
好一会儿,秦渭才回过神,叫嚷起来:“喂,喂,你什么意思啊,明明说的是给我算命,怎么变成给这个世界算命了?难道我的命这么值钱,天下兴亡都要跟我连起来?……不待这么吓唬人的啊您!”
“不是天下兴亡都跟你有关系,是天下的命势影响着每一个人,这场灾难谁都跑不掉,每个人都必须面对。我挑中你们,是想通过你们的眼睛来算这一卦,二位都是非常之人,远比其他人敏锐。”
算命先生恢复得极快,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又回复到一板一眼状态,仿佛刚刚的悲怆只是大家的一个幻觉。然后,他收拾起纸笔,拿起公文包,站起身走向店门,引得所有人都皱着眉看他:吓唬完人,您老就准备这么走了?!
宋隐连忙道:“先生,外面还在下雨。”
算命先生顿住脚,回过头,双眼直视秦宋:“我们马上就会遭遇大变,日月无光,灭顶之灾,最好多做一些准备。不过,渭是定数,成却是无解,无解,也可以理解为未知。既是未知,即是结局看不透,其中当有变数,包含了一线生机也说不定。果真如此的话,这个变数当在我们自己身上,不较量一下怎么可以甘心,是不是?”
说到此他深深看了宋隐一眼:“雨马上就要停了,先生能人,望多怀善念。”
扔下这一段不知所云,他转过身一步一步往大门而去,看着这个残疾的年轻人走过来,门边的人群沉默着让开一条道。
目送着他拖着残腿走向黑暗中的暴雨,带着一股子义无反顾,宋隐突然想到那个不自量力要与风车为敌的著名骑士,一时间心里面堵到不行,完全没功夫理会那些投到身上的好奇视线。
然后……
“得,不就一个瘸腿骗子嘛,莫名其妙的,我看他病得不轻,该送精神病院……”
美人不知何时去而复返,倚在墙上作愤青状,成功地为自己招来了无数道愤怒的目光。
这时候外面又迎来一次炸锅般的欢呼。
“雨停啦!”
“太阳出来啦!”
店员端着满满一口大锅走进店堂,边走边喊:“来来来,大家都来喝羊肉汤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严正申明:宋隐的CP不在这章,乱点鸳鸯要不得。
第7章 储粮
20XX年11月9日,太阳在消失了47分钟之后重新照亮世界,其间无数地区发生自然灾害,从狂风暴雨冰冻直至地震,好些地方还出现了短时间的停电并信号混乱,虽然混乱时间极短,但由此造成的损失无法估量,不提无数起车祸,单是全球19架客机同时坠毁,即让多国政府焦头烂额。
同一时间,宋隐和秦渭亲历“算命事件”,这个时候,他们不可能知道这个“算命先生”就是竹晓,那个用浓墨重彩书写出了一段民间自救历史的末日传说。算命的年轻人走了,但他悲怆的声音却感染了(或者说吓唬到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等到太阳重新露面,这群人全都奔向超市──不论每隔一段时间就要热闹一阵的末日论有多滑稽多荒诞,今天的诡异却是所有人有目共睹亲身经历了的。
对于灭世大灾的预言,宋隐心情极为复杂,他没办法相信,但也做不到全然不信,这不仅仅因为他并不是一个绝对的唯物论者,还因为他认识那个残障青年,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那样的一个人,一面已经足够,何况他们是在那样的情况下相遇。
那一年,宋隐十四岁,住在老家的阁楼上,刚刚拥有初阶气元正式开始修习符术。没了长辈的督促,十四岁的少年并不用心,那个时候电脑远没普及,他却动用外公留给他的私房钱买了一台,反正他爸他妈一个爱喝酒一个爱打牌,他窝在阁楼上玩通宵也没人发现。
宋隐至今记得那个晚上,已经是下半夜三点过了,他还在玩三国,外面街上突然响起脚步声,声音非常轻,如果不是宋隐五感超人压根发现不了。少年的好奇心被彻底激发出来,马上拉掉电源,把脸贴到窗玻璃上静观其变,小少年的想法很简单:这么晚了,该不会是小偷吧?
下一刻,宋隐目瞪口呆,他看到了什么?这是武功还是玄幻?都不对,肯定是在拍电影……哎呀不好,杀人啦!
天啊,杀人啦!真的杀人啦,就在他家外面!不到二十米远的地方!
下面那两个人用非人类的打法你来我往打了不到两分钟,然后,其中一个倒在地上抽搐,满地的血。月光洒在上面,宋隐只觉得刺骨的寒意,杀人者拖着左腿走了一步,突地抬起头,往他的阁楼望了一眼,吓的宋隐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等他再睁开眼,前后至多两三秒钟,那个人已经从满地的月华中消失了,像水气一样,就那么一下子凭空消散掉了。
宋隐呆若木鸡,他脑子停转心脏停摆身体僵木,整个世界仿佛都被人下了禁咒连时间都被人喊了暂停……片刻过后,等到他终于缓过劲,猛然回头,杀人者出现在他的背后,在他做出任何反应之前,一把把他压倒床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人过来了,听脚步声不只一个人,他们的脚步声更轻,如果不是专心致志,以宋隐的耳力都不一定注意得到。刚才亲眼目睹杀人,宋隐的第一反应是惊赫,还没从惊赫中走出来就被杀人犯逮了个正着,而现在,他看不到人,却由心底升出一种浓重的恐惧感,他觉得自己就像某个藏于浅草丛中的逃犯,正在数十道探照灯的强光下乞求上苍放他一条生路……那种恐惧,来自于本能,深入到灵魂,宋隐如今长到二十九岁,穷荒极地都有去过,不只一次地身陷危境,却从来没有哪一次生出过那么深重的恐惧感……
那一晚的经历,短短几分钟,就像过了一辈子,等到那些人离开宋隐浑身大汗几近虚脱,连后来杀人犯什么时候离开的都没有注意到,只恍惚听到那人说了句“你很好,不要辜负了吕老先生的期望”。
……
第二天,大街上人来人往,与以往的任何一个日子没有丝毫的不同,没有血迹,没有死过人的任何痕迹,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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