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唤取归来同住-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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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是谁叹息了一声,而后便瘟疫般迅速蔓延,人们垂头丧气,叹息连连,还有女人和孩子伤心地哭了起来。
  他们软弱无力的样子才使温曙耿猛地意识到,这儿几乎都是妇孺和老人,青壮年寥寥无几。
  李泓歌站直了身体,朗声恳切道:“乡亲们,矢日庄守护虚阳城已有百年,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各位痛失亲人,我们已经派出数百人四处寻找你们的亲人的下落。请你们不要太过哀伤毁了自己的身子,相聚终有日,你们要保重自己才能坚持下去。”
  他立于人群之中,衣冠楚楚,却毫无骄矜之气,言语间难掩同情,已是很大程度上安抚了村民。
  方才那妇人拿衣袖抹了眼泪,感激地对李泓歌道:“二公子,我们都知道的,要不是你,怎么会有人来过问我们的死活。”
  她眼里泪光闪闪,眼下青黑一片,显然已经心力交瘁许久了。“矢日庄哪里是我们高攀得上的?是你好心,才替我们这些穷苦人做主。”
  她悲切太甚,有些摇摇欲坠,李泓歌扶住她的胳膊,温暖又守距地给她借力。
  周遭都连连称是。“二公子,我们就都指望你了!”“多谢二公子呐!”
  李泓歌也十分动容:“各位不必担忧。泓歌定会竭尽所能帮助大家,一定为你们寻回血亲,若……”他有些犹豫地住口,不欲使这些乡民丧失希望。
  “若有不测,求二公子帮我们报仇雪恨!”一个老者颤巍巍地开了口,他拄着拐杖,背部高高拱起,一张脸涨得通红,“我儿子三个月不见了,我老头儿不是个傻子,只怕他没命了,我……”他哽咽着,才又低声道,“白发人送黑发人也就罢了,我也只指望他入土为安,别死得不明不白的。”
  “对!”抱着孩子的一个妇人,脸上还挂着泪痕,倔强地说道,“不能让我汉子糊里糊涂地死在外头了。”
  “对!”“要个公道!”人们都应和着,个个神情激动,显然亲人长期的失踪已经把他们的神智变得尖锐了。
  李泓歌的下巴紧紧绷着,他的眼神锐利而笃定,又仿佛初见时那个正气凛然的样子,他信誓旦旦地道:“诸位放心,泓歌一定替你们要个公道,绝不让我们的村民无缘无故地消失。”
  回去的路上,李泓歌才同温曙耿道明来龙去脉。约摸三月前,这村子里八十名村民突然人间蒸发,遍寻不到。而他们都是些年轻男子,许多家里没了男人,就失了顶梁柱,日子相当难过。
  李泓歌握了握拳,神情悲愤而厌恶:“我兄长只知勾心斗角,村子里民不聊生他却半点不过问,我这次回来,本只打算同父亲道清事实,从此继续远游,不必看他那副嘴脸。可这些人如此无助,我却无法视若无睹。”
  温曙耿道:“你便是因着这桩事才留下的?”
  李泓歌道:“我虽不慕权势,却也知权势的好处。”他叹了口气,无奈地道,“若我一无所知,也无法帮他们多少。但我是矢日庄二公子,我便有支配弟子的权利,才能替他们追踪亲人下落。”
  温曙耿看向他,不禁也有几分同情:“心怀大义之人,大多如此。泓歌,我很敬佩你。”
  李泓歌怅然道:“但求权势,无改吾志。”
  温曙耿陪他静立半晌,李泓歌才又开口,他深深地看着温曙耿:“温兄,来之前我希望你助我一臂之力。”
  温曙耿道:“自然。需要我做什么?”
  “许府中,我已经见识过了,那归阵奇诡异常。我想请你同我一起设局,弄到那归阵之法。”
  温曙耿的心猛地一跳,他听见自己吃惊的声音:“弄到那归阵之法?”
  “不。”李泓歌急切地解释,“自然不是效法那归阵献祭来寻回这些人。若是那般,我与那寡廉鲜耻的许钦又有何分别?”
  他握住温曙耿的手,他的手掌干燥、温暖,他的眼神明亮而干净:“我想,找到那归阵的来源,或许能知道寻人之法。”
  温曙耿心头微动,方才讶异的神色已丝毫不见,他缓缓眨了下眼,轻轻笑了下:“你说的不错。能追回死者之术,又何尝不能透露踪迹?我们是该弄清楚这归阵。”
  李泓歌垂下眼睫,将一点阴影藏进眼底,他道:“温兄,虽是设局,但我一定不会让你涉险。”
  他又抬眸看向温曙耿,眸中一片诚挚:“我们回去再详谈如何设局。”
  “好。”温曙耿答得颇为轻松。
  ……
  天色渐晚,温曙耿慢悠悠出了门,在街上闲逛。红尘万丈,皆是他所陌生的,他确乎如庄主所说,长于深山。
  虽不知庄主所欲为何,但担着义子之名,温曙耿无法否认庄主对他的好,可感情方面么,却不见得多么亲厚。
  他大病初愈时,所见便是宋子玉,纵然将一切前尘往事尽忘,可与庄主相处时,也不该一点熟悉感也许。
  反倒是遇见顾轶那天。星光微茫,他于河水中沉睡,偏叫他觉得熟悉至极,仿佛曾日夜相对。
  那声痛苦而痴迷的“师父”犹扣在耳畔,顾轶那样子他实在难以忽视。
  顾轶的师父,仍有他痴心寻觅,经年不忘。而自己呢?可曾有人在深夜里,唤过他的名字?
  不知怎的,温曙耿心头一阵钝痛。一路走来,所见之人皆有真心想要寻回的人,都被思念压得艰难喘息。
  他们寄希望于那归阵,残忍地要借自己淋漓的鲜血来换回失者。唯有许漪漪,良善温柔,不愿害了他。
  顾轶呢?顾轶明明知道自己能为他找回心心念念的师父,他会觉得待在自己身边很痛苦吗?咫尺之遥,他有太多机会了,一把小刀,便能够替他找回师父。
  顾轶在自己身边待着,可曾坐立难安?辗转反侧之时,他可有盯着自己的后背,沉思许久?
  温曙耿不知道顾轶怎么想。他有些害怕。
  沿着江边,温曙耿漫无目的地来回踱步。他没看见,左侧的一家古董店里,顾枳实正顺梯而下。
  手下告诉他,寻香鲛那洞穴里食獍仍生龙活虎,守护着寻香鲛。而他们的人四下搜寻,仍旧没有他师父的下落。
  而从宋子玉那调查来的消息更是有限得可怜。仅仅得知三年多以前,他出自官宦人家,而族中再无人知他去往何处。
  仿佛他和温曙耿是从天外而来之人。
  顾枳实头疼得厉害,他几月来都误以为温曙耿便是师父,如今懊恼不已,又不知何时才能寻回师父。
  他走下楼梯,温曙耿便刚行至他面前,顾枳实一时也是惊喜,连忙唤他。
  温曙耿听到声音,停下来循声看过去,却被大步走来的顾枳实先从袖口钻去握住了手。他微微仰起头,轻声叫他:“顾轶。”
  声音有些迷恋,又有些茫然。
  顾枳实一怔:“怎么了?”
  “我饿了,教主请我吃馄饨。”他却又忽地笑了下,眸光灵动,指向街边一家热气腾腾的馄饨店。
  顾枳实便拉着他的手往那边走去。
  吃完小馄饨,两人沿着石子路往回走。
  月色落在脚下,周遭人来人往,却也没人注意到这举止亲密的两人。
  温曙耿向来不是自陷囹圄之人,他不愿以心为困,既生迟疑,便坦然自若地问出口。
  拉住顾枳实的衣角,步伐放慢,他道:“昨夜,我听见你呓语,唤了声师父。”
  顾枳实的心骤然一紧,他顿时无措:“我……”
  温曙耿一笑,仰头看他:“是那次,你说就算挫骨扬灰你也会认得出的那人吗?”
  顾枳实无法骗他。他点了下头,心却一瞬间沉了下去,总觉得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危险而可怖,一步步走进他和眼前人之间,他的身体极速变冷。
  “你想找到他吗?”温曙耿轻轻地问。
  四面楚歌之中,顾枳实奇异地在自己冰冷的血液里找到了疯狂窜动的东西,那是对师父的执着,他沙哑着声音,笃定万分:“我一定要找到他。”
  温曙耿的目光充满温情,似乎对他的坚定十分满意,可他说出的话却叫顾枳实如堕冰窖。
  那张色泽漂亮的薄唇一张一合,不紧不慢地道:“归阵,可追世间任何一个人。”
  顾枳实如遭重击,他难以置信般看了温曙耿一眼。他死死地捏住自己的手指,他简直想把眼前这人揉进怀里,狠狠地揉进去,一点不让他脱离自己。
  他怎么敢!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他竟这般想我?我哪会因为要找回师父,就舍得用那归阵伤他!
  要不是怕自己弄痛了他,顾枳实此刻一定用力地搂紧他了。
  “我不会的。”顾枳实嘴里苦得要命,“我不会叫任何人伤害你。我会自己找回师父,你……”
  他苍凉地背过身去,声音很轻又很无奈:“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哪里舍得?”
  “顾轶,”温曙耿在背后唤他,声音像孩童般无辜天真,“你不会为了师父而不要我是么?”
  他一句又一句地问他:“你在梦里也呼唤的师父,你生死覆灭也不忘的师父,也不能撼动我在你心中的地位是么?”
  顾枳实心下一软,他忍不住转身回头,看向温曙耿那双水汽弥漫几乎显得委屈的眼睛。
  他差点忘了。木雾寨里那时,温曙耿险些被献祭成功,他那么无助、害怕,被他抱在怀里时还不住的颤抖。
  他次次都说那阵法是邪书,他冷傲地说他既然被选中转生之人,他便要阻止那些愚昧之人伤人伤己。
  可他未尝不心寒。
  那些人眼里没有他,他们只看到他身上的另一个魂魄,他们热烈而渴求的目光并不是投向温曙耿。
  温曙耿目睹了那些人追寻的疯狂和无力。他只是害怕,顾轶,他喜欢的人,有一天也会为了更重要的师父而牺牲他。
  可顾轶不会,顾轶给他一个终生承诺,像一记滚烫的热吻印在耳边:“你是你,师父是师父,你们对我同等重要。我会寻回师父,我要他为你我见证。”
  他定定地看着他:“我会和你成亲。”
  温曙耿蓦地眼眶发热。顾轶一句话,便足够了。他再也不会怀疑了。
  他心底默念:我又哪里舍得叫你因寻不到师父而痛苦。我会帮你,我会设法弄清楚那归阵,我要替你找到师父。
  温曙耿道:“你答应我,你不会用归阵害人,你不会同李诚一般做那等痴缠愚昧之事。你不准以命换命,你的命是我的。”
  顾轶的目光诚挚、恳切。他比温曙耿更高,却如同单膝跪地仰视着他一般,虔诚如敬奉神灵,他道:“我答应你。”
  温曙耿笑了,他仰起头,眼神却倔强执拗,像千寻而得心爱之物,心底激荡不已,自然而然发出动情的呼唤:“你亲亲我。”
  哪管周遭人声鼎沸,顾轶想也不想地便搂住了他。
  一记吻印于唇上。他道:“信我。”
  温曙耿闭上眼睛,安心靠在他怀里:信你。”
  作者有话要说:  我爱狗血,这微妙而脆弱的误会,真是了不起的美。(不是夸自己,是夸狗血!)


第41章 
  月色寂寥,顾枳实一人在屋顶坐着。一只信鸽正飞向远处,他手指间夹着的信纸上字迹嶙峋有力。
  片刻后,纸屑在清风中散开,顾枳实双手向后撑,看向远处高耸入云的接天楼,那处再不像月圆之夜那般震撼人心,只在顶楼透出幽微的灯火。
  杨长老称,李泓歌的兄长李洵进退有度,为人正直有礼,为人处世极见风骨,绝非李泓歌所言的卑鄙小人。
  杨长老与他颇有些私交,言辞间对李洵赞不绝口,更隐隐透露,矢日庄庄主渐渐退至幕后,李洵手握重权。
  顾枳实露出一点戏谑的笑容。李泓歌处境艰难显而易见,这处私宅虽看着也华美,用人奴仆却不见得多么尽心。
  李泓歌既说得了父亲信任,却又居于外宅。何况下任庄主之位花落谁家,恐怕庄内人心知肚明。李泓歌即便回来,又分得了多少权势?
  眸色一暗,顾枳实想到那书房里的印记,面色更冷了几分。那是个阵图,与当日温曙耿被献祭时,背后出现的妖异圆盘一模一样。
  这人分明心怀鬼胎。但他面上装作与温曙耿知己情深,又不知在演哪一出。
  顾枳实心下一动,又从怀里摸出那张归阵的阵法残卷。李泓歌,难道也有什么想要追寻之人?
  “教主日理万机便罢,连夜里的时间都不分给我。”身后传来轻轻的声音,带着点笑意。
  顾枳实忙将他搂进怀里,替他挡着风:“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
  温曙耿半坐在他怀里,抬起头来看他,眼里还满是促狭之意:“教主受累,分我一半衣裳便行。”
  顾枳实无奈,将他搂得更紧些,低下头用鼻尖碰了碰他的鼻尖。
  “只愿这夜无贼,我们别打搅了人家。”温曙耿还说着笑话。
  顾枳实陪着他胡诌:“是贼人打搅了我们。若敢看你一眼,我便将他踢飞。”
  “诶,”温曙耿叫了一声,“把他踢到接天楼去,也叫我看看那上头有什么。”
  顾枳实做势要起身:“想看?我现在带你过去就行。”
  温曙耿抓着他的衣袖,笑了半天:“有教主撑腰真好。”他近来越发黏人,仰面轻声道,“亲亲我。”
  顾枳实心动不已,揽着他的后颈便亲下去。温曙耿于此事之上自然万分,从不作态。情到深处便无限纵容,眼角眉梢俱是风流,叫顾枳实爱得要命。
  深吻后分开,顾枳实又亲了亲他的额头。温曙耿侧过头,看见他手里握着的东西。
  “这是什么?”
  顾枳实一怔,却也不瞒着他,将那东西铺开来,递到他眼前。“是关于那归阵的残卷,前不久教内弟子交给我的。”他顿了顿,又道,“当时没有及时告诉你,抱歉。”
  那时他还满心以为温曙耿便是师父,以为失忆背后必有阴谋,故此并不打算告诉他这阵法之事。此刻,确实瞒不得他的。
  温曙耿不甚在意,细细看过,一时间心念电转,对顾枳实道:“这阵法开了灵窍便能目睹所思之人。你那般思念你的师父,不如借着阵法,从我身上看看他?”
  顾枳实心下一痛。他又如何能说,你与我师父容貌一般无二呢?
  温曙耿叫他神情苦涩,方醒悟过来,道:“抱歉。睹物思人尚且凄凉,顾影以慰更是无聊之举了,是我把你对师父的感情想得浅薄了。”
  顾枳实摇头:“没什么。我一定会寻回师父,这些便都不要紧。”
  温曙耿的手抚上他的后背,轻轻拍了拍,哄了句:“乖,那并不遥远了。”
  顾枳实看着他温情脉脉的双眼,一时间又无法区别他与师父了。性情如此之像,可……
  顾枳实在心中摇了摇头。罔顾师恩,以下犯上,顾枳实岂敢?
  温曙耿遥遥地望了眼接天楼,心里蓦地一动。顾枳实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按照那归阵所言,手指飞快地点上几处穴道,开了灵窍。
  顾枳实怔住。“你……”
  温曙耿却冲他眨了眨眼,拉着他跳下房顶,推门进屋。
  他步伐轻快至极,像风一般行至窗前,撑起窗户,任月色流入室内,照得四周亮如白昼。
  温曙耿少年心性,坐到凳上,对顾枳实道:“我倒想知道这阵法有多么神奇,如何使人见到残魂暗影。那什么魂魄,是坐在我头上么?我可不依。”
  他笑着,转过头去,要看向那面铜镜。
  顾枳实哭笑不得:“你有什么要追寻之人?能看到什么魂魄。”
  温曙耿也笑,而目光投向昏黄的镜子时,却猛地怔住。
  大滴泪珠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一种巨大的悲怆顿时席卷了他,他难过得仿佛历经了百年沧桑,孤独不已。
  顾枳实被他吓到,连忙唤他:“小耿?”
  温曙耿无知无觉,好像成了另一个人,他对镜流泪,浑身都细细地颤抖着。
  他仿佛又回到那冰天雪地之中。大雪纷飞,视线里只余一片惨白。
  顾枳实心慌意乱,忙轻推了下温曙耿,再唤他:“耿耿?”他从未这样唤过温曙耿,往日里心中也总叫他师父,这倒是头次这么亲昵的唤他。
  温曙耿却毫无反应。他死死地盯着那面镜子,颤抖着、泪如雨下。
  在他的肩膀上,坐着一个小人。眉目冷冽,气质独绝于天地,世间莫有能与其比肩者。
  他好似听见一道清冽如雪的声线。
  “你生自星河跌落,曙色幽微之际,便唤作曙耿。我凉薄一世,尽此余温,便齐齐给你。吾爱曙耿,以温为姓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短小更一发。(我可能是最近现耽写多了,古耽老改不过来,遣词造句十分直白QAQ)


第42章 
  旁的景象,却又在脑中上演。似遥遥看海市蜃楼,只见天裂于一瞬间。
  一剑飞出,剑意孤寒,千堆雪刹那间化作虚无。天崩地裂,而清光陡地现于眼前。
  层层叠叠的声音漫上耳际,风声、哭声,乃至于心声,一下又一下地敲在他麻木僵硬的心脏之上,他泪流满面。
  身边人擦去他的眼泪,又拥住他的肩膀。
  他看到远方水色迷离,雾气四溢。启明星遥遥望着他,深蓝色的天幕底下,一层层荡开金色。将有万丈光芒,照临大地。
  眉心针扎一般,那铜镜被猛地推倒,温曙耿一个激灵,怔怔地看着眼前。
  顾枳实一把将他搂进怀里,急切地、温柔地低声道:“没事了没事了。”
  温曙耿迷茫地眨了下眼,他呓语一般,声音虚无缥缈:“我是谁?”
  顾枳实轻轻地问:“你看到了什么?告诉我,耿耿,别怕。”
  “我看到,我看到一名男子。”他微蹙眉心,不解地道,“在那一片苍茫的雪境之中,他一剑劈开虚无,带我回人间。”
  “那男子你认识么?”
  “不认识。”温曙耿摇摇头。“但……”
  温曙耿一点点抬眸看向窗外,声音极轻:“我知道,他必定爱极了我。”
  顾枳实一僵。他尚还搂着温曙耿,心脏却一点点沉下去,无法控制地开始周身发冷。
  他屏着气,竭尽所能地使语气平常,心里却像扎着无数利剑,问:“那你,爱他么?”
  温曙耿咬着牙,眼角却淌出泪。
  月光凄凄地照在桌上,一片枯黄的梧桐叶打着旋儿落在上头,发出叹息般的轻响。
  顾枳实一点点松开手。
  怀里温热散开,顾枳实立直了,并不让自己显得狼狈。
  室内死一般的寂静。连那不懂事的风儿也不再吹,徒留两人静对。温曙耿临窗而坐,而顾枳实正立在他身后,神色凄凉,看着他乌黑的头发。
  许久,顾枳实的声音响起,很轻很慢:“你先歇下吧。”
  木门吱呀一响,他步履匆匆,隐隐透露出内心的慌乱。
  温曙耿拭去泪,无可奈何地苦笑一下,轻声道:“子玉,我该如何是好?”
  温曙耿烦躁无比。他又岂是那朝三暮四之人?
  可心中就像堵着一块巨石,压迫着他,叫他无法说句不爱那人。顾轶应是走远了,也不知他将往何处。
  温曙耿心痛难捱。想要追上去,却又不知自己如何解释。那人他根本不认识啊。
  温曙耿恼极又觉得后悔非常。正如与李泓歌舞剑时所想,在他不记得的岁月里,他真的将真心交付过别人?
  内心五味杂陈,漫漫长夜又叫他如何去睡。
  瞥见那铜镜,温曙耿又将其扶正。他便瞧瞧,那人究竟是谁。
  月色覆在他身上,铜镜中人俊秀无双,只泪痕未净,虚添几分憔悴。
  温曙耿再度望向镜中,却顿时发怒。寒光一闪,他已抽出宝剑,剑尖直指那妖异多变的镜子,冷声道:“你是谁?”
  一室沉寂。
  半晌,温曙耿颓然地以手扶额。千头万绪涌上心头,他只觉山雨欲来,却不知何事招致。
  那镜子,方才照出的,却又是顾轶的残影了。
  “庄主,所谓历练,又是叫我历什么呢?”他喃喃自语。那邪书,与他又有何关系呢?自他出山,所有事都找来。仿佛命定一般,他被迫沿着什么轨迹前行。
  他简直身处于漩涡中心。什么转生之人,这名头真是难听至极。
  ……
  矢日庄内,庄主与少庄主结束密谈。李洵推门而出,却见李泓歌在厅内候着,他顿住,瞥向这素日里一贯看不上的弟弟。
  李洵生得极好,容色上并不逊于李泓歌。他眉目清俊,常着白衣,更有些正气凛然的样子。
  李泓歌不轻不重地回看他一眼,起身,随口打了声招呼。
  李洵却一步步走向他,在他面前停住,阴影顿时覆盖了李泓歌,掩在睫毛下的眼神晦暗不明。
  李洵声音尚冷:“既回来了,便安心为庄里做事。五年前那桩事,我只当你年幼不懂事。如今父亲染病,身子并不如往常,你常来侍奉着。”
  李泓歌垂眸,道:“知道了,兄长。”
  李洵又道:“矢日庄百年基业,行事向来端正,你好自为之。”
  李泓歌沉默不语。李洵正待要露出不耐的神情,李泓歌却抬头,定定地看向他,眼里一片清明:“哥哥,你知道我最近在做什么吗?”
  李洵一怔,看向他的目光蓦地变得复杂。两人离心已久,李泓歌上一次这么唤他,也已是多年之前了。
  李洵迟疑许久,还是将手轻轻搭在李泓歌肩上,道:“八十条人命,非同小可,你全心全意去查探罢,不可松懈。”
  声音虽还未化冰,语意却已不再那么尖锐了。
  李泓歌笑起来,恭敬又带着笃定:“我会。”
  从矢日庄出来,李泓歌的神情渐渐带上几分嘲弄。心腹在侧低声问:“主子,快了吧?”
  “且等着吧。最重要的东西,还未到手呢。”他冷冷一笑,“再去催催我的好妹妹罢。去送只手镯给她,弄得干净点,别叫她看出什么。”
  心腹道:“是。”
  李泓歌靠在轿子里的软枕上,目光隐隐变得有些疯狂。千秋万载,若偏安一隅,亘古不变,有何意思?
  他要得就是搅乱风云。争夺和伪装,永远是最有趣的事情。
  心里突然闪现出昌州城内,温曙耿于病榻上说的那番话。他道:“你真的是无力反抗所以狼狈逃窜呢?”
  李泓歌惨然一笑。无力反抗之人,正是因为狼狈逃窜的样子才能使人放下戒心,求得反击的机会。
  若他不在兄长前装得柔弱可欺,正直良善,又如何取得他的信任呢?妾室所出,本就卑贱。不以卑微之貌臣服,怎么令人相信?
  当日与他也不过逢场作戏,演得如潇潇君子罢了。若他没有被父兄欺凌,孤独伶仃漂泊天涯的这身世,又如何让这转生之人对他生怜悯、亲近之心?
  他本欲演一出拼死杀敌救人的戏码。不料手下无能,竟在他到来之前,便被他二人甩掉。林间的布条倒叫他寻到,那二人竟打算向着虚阳城而来。
  他几欲大笑。罢了,也是殊途同归。
  矢日庄靠着那半部阵法,已能独步天下,又何妨夺来下半部呢?父亲倒还能听他进言,兄长却是愚不可及,古板之至,李泓歌根本在心里对他嗤之以鼻。
  年年岁岁,终于又迎来转机。
  李泓歌掀开车帘,远远地望向接天楼的顶端。又至年关。
  除夕夜,虚阳城各处灯火通明,街上热闹非凡。此地风俗,全城人同迎新年。
  宋子玉这一路走来甚为艰辛。本来早该到了,途经野外投宿人家,不忍心见那小孩儿受病痛折磨,只好暂缓行程。
  他风尘仆仆,行至虚阳城已是疲惫不堪,却又在人潮拥挤不得安宁。
  摩肩接踵,步履难行。身侧又有调皮小儿,泥鳅般钻来钻去,闹得他苦不堪言,怕弄伤了孩子,便更加束手束脚起来。
  刚从人流中挤过,宋子玉擦一擦汗,却又被街边卖花灯的小贩拦住,一通吉祥话劈头盖脸,他神思恍惚,只好报以微笑。
  目光在空中晃荡一圈,只见一座高楼众星捧月般被众多房屋围在中间,料想应是接天楼了。
  他目光下移,却见那桥上,有个袅娜娉婷的身影,甚为熟悉。宋子玉眨眨眼,下一瞬那身影又隐没在人群中了。
  宋子玉耳根微微有些发红,日夜肖想,甚至生了幻觉,委实下流。
  小贩热情,他便同他攀谈,借问那高楼是否即为接天楼。
  小贩劝道:“公子,接天楼外层层守卫,这几日根本不叫人靠近的。您瞧见那边的店家没?都关门了。跨年关不比平常,他们都是领了矢日庄的银子回家过年了,您现在过去干什么啊?”
  宋子玉有些苦恼。他原先只以为接天楼是诸如黄鹤楼之类的观赏楼,以此闻名遐迩。却不料,是这等光景。这城偌大,也不知何时才能寻到小耿。
  小贩见他愁眉不展,又笑道:“公子是外地人,不若也暂且搁下心事,入乡随俗,在我们城中也自在地过个年,今晚要放烟花,可漂亮啦。”
  宋子玉感激地冲他一笑,又打听了附近的客栈。心知小贩讨生活不易,便掏出钱袋,选了他这儿最贵的一个灯笼。
  小贩喜笑颜开,又递给他一支毛笔:“多谢公子。您可以在上头题诗,自己留着或是送人都更有意趣。”
  宋子玉本不欲浪费时间,又想到远方的父母兄弟,在这佳节气氛中,心中也有了几分感慨,便接过笔来。
  他的字与温曙耿却不同。温字风流灵动,飘逸潇洒。宋子玉一提笔却带着几分漂泊多年的凄凉,纵文采斐然,那字却似铁画银钩,悲中带着孤寒。
  小贩虽不通笔墨,却也有几分眼力,直愣愣地看他笔走龙蛇,心中敬佩不已。
  正题着字,周遭却静了一瞬。宋子玉尚未有知觉,只蘸足了墨,将最后一字写下。
  搁笔,宋子玉才缓缓抬头。
  只见有位女子一袭素衣,正款款步来。她容色极美,白璧无瑕。绿云堆烟,珠翠全无。一举一动都分外雅致,美似天外仙人。
  周遭人均是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难掩惊艳之色。
  更特别的是,那女子双目之上覆了层薄纱,薄如蝉翼,自生盈盈微光,更衬得她病弱娇美。
  她一步步行至此处,摘下那层纱,微微阖着双目,似是叹息:“我母亲,极爱花灯。”
  一层层挂着的灯笼,花样繁复,个个与众不同。
  身后跟着的小厮模样的人立即上前,轻声道:“都买下吧?”
  方始影摇头,对那小贩道:“最上头那三个,替我取下来吧,麻烦你了。”
  小贩忙应了,用竹竿做成的钩子将那灯笼勾下来,递给她身后的小厮。
  方始影又一瞥,瞧见墨迹未干的那只灯笼,轻声赞了句:“词句动人,情致缱绻。”
  那小贩笑着,一指指向宋子玉:“这位公子刚题的词,我也觉得甚好,就是不如姑娘这般会评点,只当这位公子是文曲星转世了。”
  方始影侧头,看向灯火下立着的那位公子。
  数盏灯笼于众人头顶生亮,竹骨瘦削,彩纸透光,既瘦了烟气,又润泽了火光。
  正如他,于风骨里揉开一段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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