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上神他被我养死了-第22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种,足以说明神天其实也有特殊阶级。
然而阶级顶端的人是谁呢?除嗣子与宗子外,神天几乎没有表现身份的特殊称谓,连明粢的东君号和楼岚起的云中君号都是因为赫赫战功才能得。然而天界千万年,像泽灭木那样波及两重天的大战也是绝无仅有。称号哪里是好得的?
即便是神天唯二受封的两位神君之一,其他神称呼明粢时,亲近些的,就称明粢;客套些的,便称东君,从来没有出现过“明粢君”这样的称法。云中君楼岚起也是同理。
然而明止君,明止君是谁呢?君是一个什么样的称呼呢?绝大多数神都对此讳莫如深。
即便没有禁忌,有些事,从来都是不可说。

明止君深居简出,待人和蔼,颇为爱重小辈,要说格外青眼者…楼岚起和含章的共同点,大概也只有美貌了吧…
明粢不能否认,他当然也喜爱楼岚起的外表,对美好皮囊的追求并不只是凡人的特点。
万幸楼岚起长了一副好皮囊。明粢想。虽然说法欠妥,但生于灵秀丘原,集造化所钟,蕴星月华光的姤使含章,确实曾独得明止君爱重;而三毒横行,六欲混杂的人间里长出来的楼岚起,竟能生出一副不输含章的皮囊与心肠,则更是难得。这份出淤泥而不染的难得,得到明止君的青眼,也虏获明粢的真心。
神没有魂魄,所以更容易被闪闪发光的灵魂吸引。
明止君对楼岚起的爱重,是明粢唯一的凭依。他亲手杀死了楼岚起,楼岚起也杀死了他。是皆大欢喜,还是两败俱伤,一段感情和两条生命的结局,竟全部掌握在明止君手里。

万幸楼岚起长了一副好皮囊。明粢受明止君的吩咐,下到人间澶州时,仍止不住这样想。
明止君说:“找一块腰佩。”
明粢就知道了他的目标是什么。越别枝是明粢的轮回投影,是明粢的半身,虽然越别枝的人生无法界定究竟是否也属于明粢,但是越别枝的肉身是确实属于明粢的一部分的。
即便是神的半身,投生成人也还是会老,也还是会死,死去以后也会冰冷,也会腐烂,也会化为千百年后一捧黄土中的两三颗粒,若葬身之处成为农田花圃,或许还会有人在其上耕耘播种,一季之后,便开出漫山遍野的金盏花。
几人能有幸看见自己的白骨呢?明粢掀开棺盖的时也忍不住犹豫了一下,下一刻,柏木盖板就被大力掀翻,一具属于少年人的骨架静静地躺在棺中;和低调石碑木棺如出一辙地,殉葬品也少得可怜,仅有一枚巴掌大的玉佩,如果识货者仔细端详,还能发现那甚至不是玉料,只不过是玉样的美石罢了。
只有更有见识者才知道,这一块石质腰佩的价值,抵过一山玉矿,可谓价值连城。
而明粢在此,则分辨出这块传说中的它山石,其实来自天界——仙天相仪贯鱼的佩刀在泽灭木战中失落,五十斤的长刀从鹤飞岩落下,同时砸落一块不算小的山石,与刀一同跌落人间。
眼见自己尸骨的体验实在很新奇,连明粢都不知该用什么神情来面对。他拿了腰佩,最终也没有整理好心情,只好重新合上棺盖离去。
青石与白玉的两块墓碑并排在一起,埋葬的是一个三口之家,和两段珍贵初遇。
明粢忍不住想:为越别枝殉葬的,是楼岚起的腰佩;为叶鸣蝉殉葬的,会是什么呢?
叶鸣蝉死,明粢立刻就回归本位,而后就是无数手续繁琐的清罪交接,也不知楼岚起用了什么方法,明粢再回头时,竟感受不到叶鸣蝉的半点气息。时至今日,明粢也不知楼岚起将叶鸣蝉藏在哪里。

明止君拿走了它山石,明粢留在楼岚起身边,云中君创伤的刀口没有出血,若不是衣襟破口,楼岚起看起来就像沉睡着一样,嘴角还带着笑意。
那是怎样的一个笑啊。鲜活又明丽,是大仇得报的快意和得偿所愿的欣喜;楼氏覆灭,叶鸣蝉身陨,连殷希声也弃楼岚起而去,神天不是楼岚起的家,人间又何尝不是楼岚起的地狱?挣脱天人两界,楼岚起又要去往哪里?是地府吗?楼岚起愿意重入轮回吗?人间已令他大失所望,他还愿意重蹈覆辙吗?
明粢越想越心惊,竟开始质疑起自己的一意孤行。楼岚起会愿意吗?会愿意回到这具他已抛弃的肉体,会愿意回到这个他已挣脱的牢笼吗?
楼岚起会愿意回到这个只剩明粢的世界吗?明粢惨然一笑,心中苦味只有他自己知。
是什么为叶鸣蝉殉葬?是一个愈孤独愈勇敢的,拥有连明粢都不曾拥有的决心与魄力的楼岚起。
“你倒专注。”明止君去而复返,“有话要说?”
“老君…”明粢茫然回顾。
“老君,”明粢问,“我是叶鸣蝉吗?”
明粢是叶鸣蝉吗?叶鸣蝉的短暂人生精彩胜过明粢的漫长生命:叶鸣蝉是世上最好的开锁人,他甚至开启了楼岚起的心门;明粢是神天独一的战神,但他如今丢盔弃甲,一败涂地。
他甚至输给了一半的自己。
明粢是叶鸣蝉吗?明粢能成为叶鸣蝉吗?
明止君反问:“是你如何?”
明粢张张口,话语卡在喉间几度翻滚后消散无踪,只剩茫然一句:“我…不知。”
“不是你如何?”
“我…不知…”
“明粢啊明粢,”明止君大摇其头,“神天千万年,你竟活得回头了。”
明止君再问:“你那别有人间的牌匾也挂得久了,我问你,你踏足过人间没有?”
明粢回答:“有一二次。”
“踏足人间!”明止君恨铁不成钢道,“走过一次,也叫踏足么?踏足,是要你走进去,走到人间红尘里去,染上人间的尘土,才明白做人的甜苦。冷眼旁观,算什么踏足?”
“我问你,明粢,踏足人间没有?”
明止君的质问如鸣警钟,明粢浑浑噩噩的的思绪被这振聋发聩的一响撕扯开来,透进一丝澄明的光亮。
“叶鸣蝉是谁?叶鸣蝉是人!是凡人!生在人间,长在红尘,就是凡人。你是东君又如何?凡人比你,有的是勇气!”
“还看不清?”明止君喝道,“叶鸣蝉和楼岚起能够相殉,明粢对云中君,就没有半点信心?”
遮天蔽日的厚重翳影哄然而散,明粢恍然大悟。叶鸣蝉已经得到了一个叶鸣蝉的楼岚起,而明粢,才将要拥抱他双人份的未来与爱情。
明止君冷哼了一声,甩袖而去:“未生我时谁是我?既已生我我是谁?红尘历尽方知我,浮生长恨——”
“——有余悲!”
明粢在明止君渐渐远去的吟声中双膝一沉,他半跪在矮榻边,低头就能亲吻到楼岚起。
人间和东君没有关系,但楼岚起,却是明粢的别有人间。

第111章 照镜
 观颐
大抵上了年纪的长者都有一个通病,就是喜欢擅自给爱重的小辈凑对。明止君也不例外。
含章苦口婆心地劝到声音沙哑,云中君就是一动不动。金银钿荘的直刀再华美,如含章这样一连看上几天,也不免要疲劳。
含章几乎是认输了:“云中君,您理一理在下吧,今日您若再无反应,明日相仪大人就不许在下来啦。”明止君说着要让两个小辈培养感情,驱走了明粢和贯鱼,将含章和云中君…及宿在云中君里的楼岚起凑到了一块儿。含章使尽浑身解数努力了七天,楼岚起愣是一声不吭,半点动静也无,含章受托的劝回楼岚起的任务,看来是要失败了。
意外之喜是,含章话音刚落,静置在上的云中君突然颤动了一下,刀身“唰”地一声出了一小截鞘,又一个急停,静止不动了。
一个圆乎乎的光团似乎是被一同推了出来,在半空翻滚了几下,才晃晃悠悠地悬停住,慢慢开始化出一个修长虚影来。
含章大喜过望:“神君?!”
虚影是一个龙章凤姿,琪树瑶花的俊美青年,眉目和楼岚起有八分相像,相差的两分是楼岚起不具有的沉稳和肃正,年纪似乎也比楼岚起大一些。
青年理了理鬓角,又掸了掸袖口,简单地整理完一番仪容才开口:“仙君错认了,在下楼雾起。”
含章曾在云中君刀身上窥见两道生气,一道经楼岚起证实,属于洗罪中的明粢;一道则来历不明,却恰与面前青年吻合。
“您是神君的兄长?”含章有些吃惊,“您一直在刀里吗?”
“是啊,若要算起,大约也有数万年了吧。”楼雾起笑起来的时候,眼尾就微微地下垂,含章这才发现青年眼下有一颗胭脂色的泪痣,这也是楼岚起所没有的。
“舍弟贪玩任性,让仙君见笑了。”楼雾起说着抱歉,神情却并不多窘迫,反倒显出一股惯于纵容的淡淡无奈,“仙君稍等。”楼雾起话落,虚影变回了光团,一个错眼,便又回到了刀身中。
含章左等右等没有等到光团再一次出现,却等到了接他的人现身。
仙天在神天之下,也在风、月、星子、曙雀之下,有昼夜交替,也有四季分明。时已入冬,贯鱼一身黑衣,腰间朱缨为饰的山玄玉佩随着走动时的步伐交鸣作响。
冬属水,色主黑,相仪贯鱼是一个恪守礼法的仙君,其强迫程度总可令人叹为观止。
含章很高兴地和上司分享今日的收获,贯鱼侧耳听着,时不时应上一两声,末了,对含章道:“很好,你明日不必来了。”
含章“啊”了一声:“为什么?不应该一鼓作气的么?”
“你的任务到此为止了。”贯鱼淡淡道,“冲锋陷阵的战士早已在等候了,不需要你来擂这面战鼓。”
含章又是茫茫然地“啊”了一声——在某些方面,他和楼岚起其实并不止美貌惊人这一个共同点。
极重礼仪的相仪大人拉起了姤使的手:“走吧,太阳将落了,我来接你回家。”
含章被人牵着往前走,云中君则被孤零零地留在身后,虽说仙天太平,云中君的安全不必担心,但含章还是回了好几次头去看刀。
贯鱼一手牵着含章,一手环过含章的后颈,掰回他的面向,这个姿势使两人达到了前所未有的亲密距离,几乎就像是一个拥抱。
贯鱼勾起嘴角:“看路。”
含章还是不放心,直到拐过转角,看见一个高大身影标杆似的立在角落里,含章才放下心:“东君,云中君在里面。”
明粢点头:“多谢。”贯鱼也和明粢互相颔了颔首权作问候,含章这才安心被牵着手带离。
楼岚起正在云中君里闹脾气:“不要。”
楼雾起软着声音哄他:“又怎么不开心了?”一边说,一边盯着那个比自己小一圈的光团蠢蠢欲动——弟弟么,即使变成了头脚不分的圆乎乎,也可爱得让人克制不住想揉搓的冲动。
“我出去干什么啊?”圆滚滚的楼岚起光团翻转了一下,还是圆滚滚,“我哥哥在这里呀。”
楼雾起失笑:“非要来和哥哥挤刀鞘么?”
“不挤啊。”楼岚起似乎是努力提了一下气,光团收缩了一圈,坚持了没多久,又弹回原样。“我没有很胖嘛…”这句话的语气就有些心虚了。
“不胖,哥哥还比你大一圈。”楼雾起也变回了光团,一大一小两个圆球挤在一起,外罩着的一圈朦胧光晕让它们看起来毛茸茸的。
“也不太挤嘛。”楼岚起说着,高兴地往上窜了窜,一头撞上了鞘壁。
楼雾起哭笑不得地把弟弟拽回来:“这还不挤?”
楼岚起哼哼唧唧地还要辩驳,就听楼雾起又道:“来,听一听。”
是明粢的声音。隔着一层刀鞘传来,原本的低沉平稳又平添了几分缈然,仿佛天外神谕,庄严郑重。
“我并不擅言。”
听出来了,这个开头就很糟糕。楼氏兄弟挤在一起想。
“而你是有千万般好的,眉与眼,鼻与唇,它们能长在你的身上,真是它们的荣幸。正如我每次想牵你的手,都要因为自惭形秽而却步;不甘的时候,连你的一根头发丝我都羡慕——因为它能离你那样近。”
“若你肯屈就,我将摘下月轮为你作镜,而你在镜中看不见自己的好;但若你愿意,便可揽我心做镜照,你将能在里面看见自己千般万般的好。”
“我一向是个庸俗者。你好是好在我心里的,样貌也好,心肠也好,最主要是,你好是好得合我心意的,你的好恰是我最喜欢的那种好,或者因为你是这样的好,所以我也喜欢这种好;总之我因你好而喜欢你。”
明粢顿了顿,语气便染上温柔的笑意:“并将永远爱你。”
啊,这是什么啊?寡言其外,巧舌其中么?方才还说的不善言辞,原来是先抑后扬么?
楼雾起惊奇转头:“啊呀,耳朵都红了。”
楼岚起何止红了耳朵,简直全身血液都煮沸了一样,里外红了个通透,连眼睛里都被蒸出了濛濛的泪雾,却还能嘴硬:“听、听不见!我什么也没听见!”
楼雾起笑眯眯:“我听到了,要复述吗?”
下一刻,云中君铮然出鞘,气势汹汹地把稍大的光团弹了出去,又毫不留情地收刀归鞘,把光团隔在了外面。
明粢眼看着光团伸展抽长,从一个圆球变成了一个大舅。
楼雾起就地跪坐下来,把云中君搁在腿上,仔细封住了刀镡与刀鞘之间的缝隙,确保外面的谈话不会被鞘里的弟弟听去一星半点,然后才开口招呼明粢: “坐。”
姿态自然至极——即便是东君,妄图人弟弟的时候,也得低声下气。
第112章 为兄
 观颐
楼雾起作为嫡长子,从小接受的教育是和次子楼岚起截然不同的。比如楼雾起很懂留白的魅力,也很有谈判的耐心。
明粢已经和楼雾起相对跪坐了一炷香的时间,从楼雾起出刀起始,并似乎没有终止。
楼雾起不笑的时候,会习惯性的把嘴唇抿起来——色艳桃李当然是优点,但对于需要威严气质的大姓继承人来说,过分姣好的容貌就显得不庄重,只能通过整肃神情来稍作弥补。
然而美人么,悦怿若九春,罄折似秋霜,楼雾起不笑不动地静坐着,明粢看得越久,越觉得渗人。
楼雾起曾经教导过楼岚起,思考的时候,最好是一个人,并静下心,然而楼岚起的长久以来的生活都是简单直白到招人妒忌的无忧无虑,需要费心思考的情况实在不算太多,以至于一直没有尝试的机会。
小一些的光团缩在刀鞘里,鞘外的声音传不到楼岚起的耳中,独身,静心,进行一次深刻思考的所有条件都已经达成,楼岚起做了几个深呼吸,慢慢进入状态…
然后睡了过去。
明粢就没有这样的安逸了。对面的楼雾起垂眼看着膝上的云中君,他在刀里寄居了数万年,早就和刀成为一体,通感共觉,楼岚起在鞘里几度翻滚,至于安静,最后把自己无聊得睡过去的动静,他知道得一清二楚,连小小光团和呼吸同频率的亮度明暗,他都能感受得到。
弟弟在睡觉,哥哥在看弟弟睡觉,一个妄图弟弟的神君在看哥哥看弟弟睡觉。
跪坐的姿势不算太难受,难熬的是精神上的折磨。明粢几次以为楼雾起要开口,却什么也没等到。他想起楼雾起对他说的那一声“坐”,原来真的是字面意思的只有坐,没有交流,也没有谈话。
明粢面上不显,实际心中早已天人交战。神不存在血缘论,当然求爱途中也不会突然遭遇大舅危机,神天开辟以来,也只有他有这种困扰。和大舅究竟要如何相处呢…是先要称呼吗?直接叫大舅会不会太不庄重呢?那叫大哥?也不妥吧…楼氏兄弟的人间年龄加起来有八万多岁,明粢年纪就是兄弟俩的两倍多,这还是算的神天时间,若换成人间时…
明粢突然体会到了楼岚起被叶鸣蝉说年纪小时的心情。何止是老牛吃嫩草,简直是玄武拱花苗。
那么跳过称呼,先自我介绍呢?年龄就不要详说了…只说是神天东君,生于丘原东北角第三排第二棵嘉木,除了不是灰眼睛以外基本都能满足楼岚起的要求,有一个住殿,和一片花田…自我介绍似乎也乏善可陈…
还有什么适合作为初见大舅的开场白呢…不然大家一起来夸楼岚起吧,粉面朱唇,桃眼琼鼻…不不不,楼氏兄弟是不是孪生胜似孪生的兄弟,对着大舅的美貌夸和大舅相似的楼岚起的美貌,怎么想都很奇怪…
人类究竟是怎么繁衍生息到如今的呢?明粢困惑地想,难道能够顺利结合的爱侣都是没有哥哥的独生子女吗?
在明粢即将从“初见大舅的开场白”思考到“人类繁殖的奥秘”的关头,楼雾起终于大发慈悲地开口:“你要为小岚塑体?”
“是。”明粢忙将思绪拉回现实,“已经塑成了。”
楼雾起垂着眼睛,长卷的蝶翼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阴影边缘落在胭脂色的泪痣上,端的是一副貌若好女的形容:“我看看。”
明粢回了神,把楼岚起的新躯体召出来。跟随楼岚起数万年的它山石腰佩已经染遍了楼岚起的气息,作为原料再适合不过,只是因为腰佩太小,又补上了一块明止君现取的石料,再引入月笼沙的华光,雕像几与真人无异。即便是身为胞兄的楼雾起,恐怕也难分辨…
“错了。”楼雾起说。
明粢:“…”
“左边鬓角,再修掉半寸;上臂粗了,肘骨太突,手腕再细一圈,指骨还要再长一点;掌纹也错了。”
明粢:“……”
楼雾起围着雕像转了一圈,挑出许多错处,明粢边听边记,最后甚至感觉雕像简直一无是处,还需要销毁重塑。
“脸再圆一些比较可爱。”楼雾起说着,又自己否决,“算了,小岚已经很可爱了。”
明粢:“………”
“做高一些,再高个一寸半寸。”楼雾起一锤定音,“小岚喜欢高一些。”说着,他露出一点怀恋的笑意:“他从小就想比我高,但加高一寸,还是比我矮一点。”
楼雾起转向明粢:“你懂我意思吧?”
明粢:“…懂。”
楼雾起矜贵地颔了颔首,明粢这才如释重负,一口浊气几乎忍不住要不顾形象地舒出来。
楼雾起又道:“你…”
明粢打起精神,以为终于要进入正题。
楼雾起难得拧起眉,他斟酌道:“你耐心挺好。”
明粢:“?”
楼雾起道:“熬得我腿都麻了。”
明粢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位大舅,似乎也不是什么正经角色,毕竟有其弟必有其兄么…
“想要我弟弟也可以…”楼雾起继续道。
明粢觉得这位大舅真是本书开篇以来最棒的角色。
楼雾起慢吞吞地把话补完:“你耐心好,就慢慢熬吧,我不会拦着小岚,也不会推他一把,一切全凭你的造化。”
明粢原本也没想寻求外援的帮助,所以并不对这番话有什么反应。就听楼雾起又道:“但你现在连小岚的面都见不到。”
明粢一败涂地。妄图弟弟的人,折在大舅手上的十有八九,这就是神都不懂的人间道理了。

第113章 知闻
 观颐
遗憾的是,神天没有蜂蝶传粉,金盏再美,也只有一季寿命。
楼雾起还被弟弟关在鞘外,他一直等到听见弟弟睡醒的动静,才敲了敲刀鞘。
难为云中君一把开过刃饮过血的刀,竟也能像一条小狗一样地出一点鞘探头探脑,活脱脱又是一个奶狗一样的楼岚起,难怪见过云中君的人都不认为楼岚起是刀主人。
云中君哪能受这种委屈?
楼雾起捏住了云中君近镡处的刀刃,楼岚起很配合地“啊呀”叫了一声。
楼雾起忍笑问他:“我弟弟乖不乖啊?”
楼岚起“哼”了一声:“不乖,超凶。”
“哦…”楼雾起又问,“那我超凶的弟弟给不给开门啊?”
“不开不开我不开,哥哥没回来,谁来也不开。”
楼雾起失笑:“来。不玩了,出来。”
云中君又出了一点鞘,小光团咕噜咕噜地滚出来,在半空嘭地一下变成一个楼岚起,被楼雾起稳稳接住。
楼雾起刚要说话,楼岚起抬头看到兄长身后的雕像,转身又要往刀鞘里钻。
楼雾起眼疾手快地按住弟弟:“跑什么?”
楼岚起一边挣动,一边哼哼唧唧道:“那是什么呀…你就骗我出来…”
“怎么骗你了?”楼雾起轻而易举地压制住弟弟的挣扎,“你不是喜欢金盏花吗?花儿要谢了,我们去买花种去。”
“不去…”楼岚起显然不情愿,“我又不会种…”
“喜暖喜阳,通风透气勤松土,水肥适量,覆土勤添。”楼雾起说,“我没记错吧?”
楼岚起神情恹恹,无精打采地“嗯”了一声。
“种花人不在了,你便不喜欢花了么?”楼雾起叫他,“小岚,我教过你,遇事如何处理?”
楼岚起小小声道:“不退,不避,力所能及就要用尽全力。”
“力所不至呢?”
“找哥哥。”
楼雾起点头:“很好。既然你还记得,那么你如今是找不到哥哥,还是不认我这个哥哥?”
楼岚起惊慌失措:“哥…”
“哥哥在这里,你害怕什么?”楼雾起肃声道,“我教过你什么?再说一遍!”
楼岚起努力提高音量,但那发颤的小尾音却给他的坚定大打折扣:“遇事不退不避!力所能及用尽全力!力不能及哥哥撑腰!”
“对了。”楼雾起摸摸弟弟的头。
楼岚起差点被吓哭,低着头偷偷地吸吸鼻子:“阿雾真的很严格。”
“还敢直呼兄长姓名。”楼雾起掐了一把弟弟的脸,对弟弟示意一下一旁的雕像,“自己进去,我们下界。”
楼岚起睁眼说瞎话:“我觉得这个完全就是雾起本雾啊,真的超像的,连头发丝都一模一样。”
“真的吗?”楼雾起说,“我有这么矮吗?”
楼岚起愤愤道:“我也很高啊!”
楼雾起把弟弟按下去:“不要偷偷飘上来。”
兄弟两人磋商许久,最终决定由楼岚起操控雕像活动,云中君挂在雕像腰间,一大一小两个光团依旧挤在鞘里。
楼雾起负责指路:“左拐,再走一段就到了。”
楼岚起一边操偶,一边分心随口问道:“哥哥怎么知道地方?”
“是东君说这家花种好。”楼雾起语气平淡,“东君不说我也知道,我也来过。”
楼岚起干巴巴地“啊”了一声,没有说话。他其实有很多问题想问。楼雾起是什么时候来的呢?跟着叶鸣蝉一起吗?楼雾起在云中君里,其实是可以感受外界的么?楼岚起想问楼雾起,问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问他:你觉得叶鸣蝉怎么样呢?
楼雾起像是看破了弟弟的心思,不咸不淡道:“他花种得不错。”
楼岚起有些迷茫,不知道楼雾起说的“他”,究竟是哪一个“他”。
买过了花种,楼岚起仍然心不在焉,他操纵着雕像离开,踏出花店门口时,突然想起隔街似乎就是绿蚁醅。
楼岚起终于回复了一点心情,小光团在刀鞘内挤了挤大光团,挤了挤,又挤了挤。
“干什么?”楼雾起故作冷淡问。
“我们去隔壁街嘛?”楼岚起一边说着,一边吃准楼雾起不会生气,操纵着雕像就往前走。
“希希特别好。”楼岚起和哥哥絮絮叨叨,他像一个离家日久的孩子,见到家人的的喜悦稍退后,迫不及待就要兴致勃勃地分享起路上的见闻,可能是一朵很好看的花,一棵很奇怪的树,一株很精神的草,或者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楼雾起安静地听着,隔街的路太短,楼岚起还来不及说完殷希声百分之一的好,绿蚁醅已经尽在眼前。
楼岚起操纵着雕像一步刚要跨进店,却又收住脚,或许是近乡情怯带来的几分理智,他一时福至心灵:归明已是殷氏家主了,绿蚁醅为何没有更换商号?
楼岚起这么想着,雕像便也随着他的心思把话问出了口。站在近门处的掌柜闻言抬头,看见一张绿蚁醅人人牢记在心的昳丽的面容:“楼小公子有所不知,绿蚁醅早在主人卸任家主时脱出殷氏了。”
楼岚起大惊失声:“为何?”
掌柜向店里偏了偏头,楼岚起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那是角落里的一副桌椅,带着历久的岁月痕迹,却仍干净又整洁,周遭一圈半掩屏风,将它与店中众人隔绝。
楼岚起得意地向哥哥炫耀:“你看,那是我的桌椅…每一家绿蚁醅都是一样的…那个位置…永远是我的…”他说着快活的话,却流着汹涌的泪。
然而雕像是不会流泪的,掌柜只能看见一个神情木然的美人。掌柜心生不忍,宽慰道:“楼小公子安心,绿蚁醅如今与转朱阁为伙,即便脱出殷氏,十年百年内,绿蚁醅还是一样的繁荣。”
“他呢?”楼岚起急急追问,“殷希声呢?”
“主人四海云游,归期不定。”掌柜说着,突然一拍脑门,“您稍等,主人给您留了东西,小的快去快回,给您寻来。”
掌柜说着,转身离去,然而说是快去快回,他却去了颇久,回返时候,手上捧着一个酒坛,红绳封口,焰纹为饰——是红泥。
掌柜道:“还有一物,尚不到交付时机,劳烦楼公子,三日后再来取,可否?”
楼岚起点头:“可以。”
雕像捧着酒坛,木木然地走出绿蚁醅。刀鞘内稍大的光团挤了挤小团,楼雾起问:“回么?”
小光团抽动几下,若换成人形的楼岚起,这个动作大概是吸了吸鼻子:“我们去五十州走走吧?万一…”万一能遇见他呢?殷希声是那样的好,楼岚起无论如何也想让兄长见一见,让兄长知道:你瞧,我在龌龊人间里,遇到过这样的朗月清风。
楼雾起沉吟半晌,最后道:“我也想尝尝红泥。”
楼岚起操纵着雕像,把酒坛抱在怀里,向前走去:“好呀。”
第114章 桃花流水窅然去
 观颐
五十州府,即便是神,也是无法在三日内翻遍的。楼岚起只能折衷取法,只到每一个州府的绿蚁醅寻找。
离开澶州后第一站是贝州,德州没有殷希声,却有一壶倒金樽,这也是殷希声和楼岚起常对饮的烈酒,意义仅次于红泥。
泽州的绿蚁醅,是一盘现做的豆糕;景州,是琦户堂送来的参酒;淄州是一碗鱼丸汤;海州是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海珠;宋州是酸倒人牙的不知名果干;申州是豆腐羹;汴州是一个小玉雕;瀛洲和涿州各是一张熊皮和一对狼牙…
殷希声走过的每一个地方,都备了一份楼岚起的礼物。
再走过妫州,楼岚起便要施展千里一步的术法赶回澶州赴三日之约了。
妫州是色目人的聚居地,在满是异瞳异发的土地上,绿蚁醅黑发黑眼的掌柜显得格格不入。
“为什么到这里来?”楼岚起疑惑地问,“妫州也有人喝酒么?”
“很少。”掌柜实话实说,“但主人有命,但凡人足可踏之地,都要有绿蚁醅。”
楼岚起“嗯”了一声,心情有些沉重,楼雾起挤了挤消沉的弟弟,虽然光团没有四肢,但楼岚起还是知道哥哥给了自己一个拥抱。
“没关系的。”楼岚起小声道,“我很好。”
掌柜给了楼岚起一个精心封装的木盒,巴掌大小,盖上是半身为鱼的殷氏家徽。
没事且很好的楼岚起捧着木盒,失魂落魄地走出绿蚁醅。妫州的街边路上来去的都是色目人:蓝眸如汪洋瀚海,绿眸如三春柳色,楼岚起一路走着,却没有看见哪怕一双灰眸,一双如晨雾湖面,或雨前山间的灰色眼眸。
楼岚起随手拉住一个路人,被抓住的人讶然回首,楼岚起才发现他有一双灿金的瞳眸,如同眼中盛开两朵金盏。
“你…你认识越别枝吗?”楼岚起结结巴巴地问。
“抱…歉…?”妫州自有一门方言,路人通用语说得不算流利,但也还清晰,“我…不认识。”
“抱歉。”楼岚起放开了抓住人的手,失魂落魄地往前走。
楼雾起等到了无人处,才从刀鞘里出来,显出身形: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