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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色-呈墨-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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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如今呢?
    病魔把人折磨得不成人样。今天若不是曾醉墨把她带来了这,在路上碰到她,她可能根本就认不出来她。
    曾卿如情绪激动引发一连串的咳嗽,也惊醒了江月照,她往前走了两步,见曾醉墨熟练的上前照顾她。她手垂在身侧紧攥着,一动不动。
    曾卿如缓过这阵劲儿,别开头不看她,嘴里虚弱的道:“你走吧,我这里不需要你。”
    饶是江月照有心理准备,听到这话火气还是蹭蹭蹭的往上冒。
    “对啊,您什么时候需要过我啊,”江月照的声音有些变调,“当初抛夫弃女都能做得心安理得的人,我也真是多余了。”
    “姐!”曾醉墨焦急的冲出口。这是她今天第一次,也是近十年来再一次喊她姐姐。
    江月照目光往她那瞟了一眼,住了嘴。
    可一方罢了,另一方却不肯罢休,曾醉墨根本阻止不及。
    曾卿如冷笑了下,“既然相看两厌,江大小姐还屈尊留在这做什么?”
    “你当我想来?要不是她找到我说你——”她猛地顿住。
    “说我什么?说我要死了吗?呵,你放心,我有人送终,用不着你费心了。”
    江月照气得连说三声好,拂袖而去。
    曾卿如猛烈的咳嗽,曾醉墨急的跟什么似的,又想追出去,可母亲这里又脱不开身,帮母亲抚背时忍不住埋怨道:“您这到底是干什么啊!人不在的时候惦念,人来了又把人气走。”
    “我什么时候惦念她了?”
    “是吗,那枕头下的照片是天上掉下来又正好自个儿飞进枕头下的吗?”曾醉墨毫不留情的戳穿母亲的谎言。
    曾卿如一窒,然后仿佛脱了力般的躺下,“你都看到了。”
    曾醉墨给她掖被角,却不理她。
    “我叫你别去找她,你为什么还要去找她呢?”曾卿如缓了缓呼吸后道。
    曾醉墨努了努嘴,有点委屈,“可您想见她呀。”万一——什么时候就不好了呢,这种病根本就说不准的,前一秒算不准后一秒的事,一旦病重了,意识全无,再叫江月照来还有个什么用?
    曾卿如有点无奈,“我叫你别去找她,是有原因的,你姐姐她这段时间很关键,不能出丁点差错。”
    曾醉墨想了一想,慢慢的回过味来了,对于江月照来说,关键的事能有几件?反正排在最前头的一定是江氏。她是不懂争权夺势里的弯弯绕绕,不明白来医院探望一下妈妈能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可既然妈妈说了会有影响,那必定是有的,她不禁有些后怕。
    “算了,在都在了。”而且江月照满面怒气的离开,就算那些人注意到了,应该也不会心生警惕的吧。
    曾家和她不能明面上交好,至少在她回到江氏前,不行。
    “妈,可是你还是很难过吧,姐姐她那样说你。”
    “她说得也没错啊。”曾卿如轻飘飘的道。
    “可是明明就不是这样的!你是想保护她才疏远她的!不然那些人就会循着你找到姐姐!你为什么不跟她讲呢?”
    “一是不能讲,那会儿她还小,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二是——仇恨更能支撑一个人往前走,如果当初有了我,她就有了依赖,也许就没有今天……”
    江月照回到春意阑珊时,整个人从头到脚依然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她回到办公室,拉开抽屉,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含在嘴里,手在抽屉里胡乱的摸索着,却怎么都摸不到打火机。
    越翻越乱,越乱越烦,她猛地将抽屉推进桌内,嘭的一声响,她靠后倒坐在椅上。
    忽然,从斜刺里伸出来一只手,噌的一声,一撮火苗亮在她眼前,她抬眼看了看,顾城。她往前,就着他的手点燃烟。他熄灭了打火机,安安静静的将它置在她的桌上。
    江月照盯着打火机看了一两秒,恍然想起之前她把它放在别处了,而顾城……一直在这呆着?
    烟草很好的舒缓了她的神经,她能够正常的思考了。
    她很多年没有像今天这样控制不住情绪了,这意味着什么呢?她不敢想。
    “不要因为别人不爱你,就丧失了爱人的能力。”他像会读心术一般的说道。
    江月照嗤笑了一声,“说得容易,你经历过吗?”
    我正在经历。他想说。
    顾城伸手点在她胸口,“问问你这里怎么想的,不要拗着这里行事,受伤害没关系,但不要留有遗憾。”
    你受伤害,有我在,可如果你有了遗憾,我就无法穿越时空帮你弥补了。

  ☆、第25章

不要留遗憾。
    江月照想,她有过遗憾吗?
    有的。
    父亲出事前,她刚跟他大吵了一架,不肯跟他坐一辆车,戏剧性的躲过了那场灾祸。江月照不知道那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她亲眼目睹父亲坐的车在她眼前撞得支离破碎,这个场景在之后无数个夜晚里入梦。
    有很长一段时间,偏执的时候,她也无数次的想过,不如一起死了干净。
    可等到之后冷静下来了,她最痛恨的还是自己,怎么就跟他吵架了呢?怎么就在他人生最后的一段时间都惹他不开心了呢?她怕父亲是带着遗憾走的。
    不是不后悔的,只是她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
    顾城就见她沉默的抽完了一支烟,看不出来心里有什么变化,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只能帮到这里,剩下的,要靠她自己想明白。
    既然她情绪已经平稳,他就要走了。
    江月照犹豫了一下,“你…这两天收拾一下东西吧。”
    怎么?顾城看向她。
    “年底前要搬过来跟我一起住。”
    顾城反应了两秒,才想到他们如今已婚,理当住在一起,不然落进别人眼里就奇怪了。
    其实之前江月照给他她家门卡和钥匙,就有这个意思了,可是谁都没想到领证前夕出现了变故,一切都在那之后变味了,他也再没在她家过夜过。
    所以现在她突然提起来,也有些小心翼翼。她不想目的性那么强的说出来,可不说的话,他估计永远都不会主动到她家住了吧。
    她没有时间跟他慢慢磨合、修复之前的裂痕,只能直截了当的告诉他,她需要什么。
    说完后,她目光片刻不离他的脸,他挺平静的就应下了,看不出喜怒。
    而实际上顾城的心情是复杂的,他会配合她做出她想要的效果,一如之前,可心态终究是不一样了。
    江月照有一点没有估错,顾城是一个很纯粹的人,他的感情世界里不要勉强、不要虚情假意,而她,显然给他留下了一个疙瘩。
    距离年底还剩最后屈指可数的几天,不仅江月照这里紧张,江祈凌那边更紧张。
    江氏年底换董事长的消息早早的就对外公布出去了,这段时间来自媒体和同行的探问特别的多,多少有人注意到了江氏的大部分股份还是掌握在如今半隐形的江月照手中。那么换董事长,她的表决也很重要,如果她不同意呢?
    江月照当然不至于有一票否决的权利,可她表决的分量还是很重的,只不过那么多年来,代表她出席江氏股东会的都是她的律师,程律师从未干涉过江祈凌的决策,所以或许很多人都忘了,江氏还有江月照的一席位置。
    谁都会忘,唯独江祈凌不会忘,她先前各种打点董事们,不仅是为了顺利的推司文景上位,也是为了防江月照。
    这样就算她有异心,临时也掀不起浪来。
    江祈凌的算盘打得挺好的,可她没有想过,这棋,她不过匆忙布了三个月,而江月照,却整整布了八年。
    顾城终于在董事会前夕搬进了她家,他很简单,一个手拎袋,一个双肩包就来了,乍一看有点像背包客到她家借宿一晚的。
    “就这些?”江月照诧异的问。还是说一次性带来不方便,分批带过来。
    可顾城点了点头,给了肯定的答复。
    江月照有点新奇,这比她短期出去一趟东西还少呢,就是他全部的家当了?
    他见她不说话,只好开口问:“我住哪一间?”
    江月照一怔,她不知道。这两天太忙了,她只来得及吩咐阿珠收拾一间房出来,都没来得及问是哪一间。
    她想了想道:“跟我来吧。”
    顾城随着她上楼,越走越觉得不对劲,最后她打开了她的房门,这不对劲的感觉终于落实了。
    而江月照全然没注意到他走到门口就停住了脚步,径自走进衣帽间,唰唰唰挪动了下衣架的位置,为他空出了一些空间,然后扭头才发现他没跟进来。
    她大概明白他心里的惊讶和别扭,因为连她也是临时起意。
    江月照走到房间门口,侧身给他让了个道,“东西能放都放在这吧,你先收拾,收拾完我带你去你的房间。”
    顾城闻言目光中流露出一丝了然,做戏要做全套,他了解。他要是知道她是为了趁机去看哪间房是收拾好的,估计会……
    总之他不知道。江月照淡定而迅速的去看房间,不得不说阿珠很会洞察人心,不过听了她一句收拾一间房给顾城,就大概猜出了他们俩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安排的房间也在楼下。江月照瞄好房间后,回到沙发上看文件等他下来。
    衣帽间是一个很私人的地方,每一样东西都跟拥有它的主人贴身接触过,有她的气息,有她的影子,每一样东西甚至都能诉说出一个故事。
    置身在这样的环境里,顾城根本无法集中精力有条不紊的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他耗了比平常多一倍的时间,才将衣物整理完毕。
    他下去的时候,江月照坐在落地灯下看文件,神情专注。有说认真的人最美,他觉得说的没错。
    顾城脚步放轻,可还是惊动了她,楼梯是木地板,没铺地毯,走在上面总有点声音的,江月照抬起头来看他,目光在他身上,可神思显然不在,她抬抬下巴指了个方向,“那间。”然后又低头看文件了。
    顾城愣了愣,有些怅然若失。不过时间不早了,他道了声晚安就准备回他的房间,江月照不知道听没听到,模糊的嗯了声。
    进房,回身合上门,洗漱,躺上床睡觉。这一系列动作顾城做得干脆而连贯,可真合上眼后,他反而睡不着了,眼睛看不见,其他的感觉会变得敏感,包括听觉。
    室内的门没有那么的隔音,他能听到外面的动静。她起身走动的话,他脑中不由自主的就会跟着她脚步的方向,猜测她在做什么,进书房了一趟,回到客厅,然后过了一会儿,关灯上楼。
    一切归于寂静。
    ***
    灰蒙蒙的天,乌云一层一层的压下来,逼仄的人心慌。
    车驶在高速公路上,爸坐在前面的车上,与她的车错开一个车道,她很生气,可她不记得自己为什么生气了,不知怎么的,她盯着前头那车尾,目光一瞬不瞬。
    这条路好像走过千遍万遍,熟悉的、不安的感觉膨胀在车厢,直到——
    耳边嘭然响起剧烈的金属撞击声,碎片飞溅,擦过她的车身,划出尖锐刺耳的噪音,车紧急刹停,江月照猛地抬头,目之所及,挤压到不成形的车身冲入眼帘……撕心裂肺的感觉铺天盖地的卷来。
    她疯了一般的想开门出去,却怎么都开不了,想起身,脚踩下去,虚飘飘的怎么都踩不到底,冯叔的声音在耳边忽远忽近:月照,别下去,千万别下去!
    ……
    江月照猛地睁开眼,冷汗浸湿了整个背,她从床上坐起,手紧紧攥着被单深呼吸,又做噩梦了。这个梦已经好多年不做了,可是今天又卷土重来。
    梦境,或者说回忆,还跟电影回放似的在她脑海中一遍遍的过。
    冯叔让她别下去,是因为他发觉了这不是一场普通的交通肇事事故,撞车后,从撞人的大卡车上下来两三个人,不慌不忙的上前验看,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谋杀。如果第一撞没能彻底解决,冯叔相信他们还会来第二撞。
    在不确定对方只想要江志凌的命,还是江家父女两个人的命都要的前提下,冯叔不能冒这个险,他拉住江月照,强制性的命令司机赶快驱车离开现场。
    沉重的梦境让江月照仿佛又亲身经历了一遍,她透不过气来,指甲紧紧掐着手心,好久好久后,才缓过来。
    她不知道是因为日有所思,还是明天的战役,时隔多年后又做了这个梦,可她确定的是,这个梦令她心冷,也燃起了她的斗志。
    她在床沿枯坐了一会儿,起身下楼倒水喝,公寓晚上是亮着地灯的,地灯的光足以照亮眼前的路,却不会蔓延上来。
    江月照一路走到厨房门口,刚一个转弯要进去,就不期然的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还被水撒了一身。
    江月照没忍住叫了出来,实在是……这是今晚的第二个惊魂,她镇定不了了。
    “是我。”顾城扶住她的肩。
    “我没听到你的声音。”他解释道,不期然她突然伸手开了灯,乍亮的光刺人眼,他闭眼适应了下,才又睁开,这一睁目光就定住了。
    江月照大片睡裙都湿了,她穿的是蚕丝睡裙,一湿就贴身,瞬间,该看到的,不该看到的,都尽收眼底。
    她也发觉了,挑眉抱胸,看向罪魁祸首,顾城手上还拿着空了半杯的水,她还没说什么呢,就见他视线下移,眉一簇,严肃的道:“你怎么不穿鞋?”
    江月照低头,见自己白生生的脚趾踩在红砖上,挺好看的,不穿鞋怎么了?她挑衅的看向他。
    不想他将杯子一放,弯腰打横抱起她到沙发上,然后自己上楼,拿了她的拖鞋下来,放到她跟前,道:“穿上。”

  ☆、第26章

顾城还顺手拿了浴巾下来,绕过她的肩给她披上,围到身前一拢。这样既能擦干身上的水,又能保暖。
    江月照穿上鞋,起身去厨房,刚拉开冰箱的门,身后就伸来一只手,将冰箱门又推合上了。她蹙着眉回头,顾城面无表情,“喝凉的不好。”
    “我喝了十几年的冰水了。”
    “哦?那从今天开始就别喝了。”说着,他就转身去烧水。
    江月照深呼吸,扭头看了眼钟,凌晨四点半,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接下来她也不用想睡了。
    几分钟后,水烧好,顾城拿出冰箱里的凉水,和煮开的水一混,再递给她。
    她接过,温热的,又不至于烫手。
    低头喝了一口,暖暖的水顺着食道入胃,瞬间整个人都暖起来了。
    哦,原来还是有差别的。
    她十几岁出去念书后,欧美人的习惯,喝的都是冰水,那时候也没有人告诉她过喝凉水不好,她半是入乡随俗,半是不懂得照顾自己,喝着喝着也就成了自己的习惯了。
    她一直以为没有差别的,可今天顾城一杯水让她发觉,肠胃真的有记忆的,东方人对热水的钟情是不需要理由。
    自噩梦惊醒后就没热起来的身体,一杯水下去后,四肢都渐渐活过来了。
    顾城把水给她后,也没多留,打了声招呼就先回房了。留下江月照一个人,她却睡不着了。再有几个小时,就是江氏的董事会,成败在此一举。
    早上九点。
    今天江氏集团员工的人心显然要比往日浮动一些,江祈凌退休,内部人员大多都已经探清楚了接班人是驸马爷司文景,一朝天子一朝臣,司文景上位后江氏会怎么样,辐射下来影响到他们身上会怎么样,谁都不敢打包票说心里有底。
    不过对于下一任接班人是司文景,他们已经没有怀疑了。在江祈凌的打点下,大部分董事已经明确答应支持司文景接任董事长的职位,董事会也不过是走个过场,
    因此谁也想不到董事会上会出现变故。
    十点,会议室所有人到齐后,董事会正式开始。
    例行的年度工作报告结束,江祈凌终于发话了,“今天借着这个机会,我要宣布一件事情。”她说到这儿停了停,目光滑过江月照的股权代表程律师,他目光坦然,什么反应都无,江祈凌接着道:“我决定正式退休,把机会留给年轻人。
    “所以我希望今天能够投票选举出新一任的董事长,顺便我也推举司文景接任,不知大家是否有异议?”
    股东董事们互相看看,都是一片赞成之色。
    江祈凌满意的勾了勾嘴角,正准备继续往下说时,会议室的门哗的开了,随着门开,一个女声冲破会议室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气氛——
    “慢着。”
    江祈凌看向门口,目光猛地一缩。
    江月照一身正装,英姿飒爽的站在那,身后是因拦不住人而一脸急色的秘书,对啊,谁又有理由去阻拦江月照呢,人家是江氏集团最大的股东。
    江祈凌只在心里暗骂秘书没脑子,有这个白拦人的时间,怎么不知道给她打一个小报告。
    “月照……”
    底下的股东董事们有很大一部分人是认识江月照的,先是一个人诧异的叫出口,那是她的堂伯父,然后接二连三的,或诧异或诡异的,一声声“月照”从这些亲人长辈们口中传出来,那么的陌生,陌生到无论听的人还是喊的人都不怎么习惯。
    随着江月照转身走向席首,他们渐渐闭上了嘴,目光在江祈凌和江月照身上来回的打转。今天恐怕…不太平。
    江月照目光落在坐在江祈凌手下第一顺位的助理身上,那助理受到她的视线压迫,想都没想就站起身来让位,一站起来,他头皮就一麻,完了,这下得罪了江董,可他现在只能硬着头皮退下去。
    江月照安然坐下,然后朝首席上的江祈凌不紧不慢的问候了声,“姑姑。”
    底下明明一片寂静,江祈凌耳边却如蜂鸣般嗡嗡作响,一阵头疼闪来。不过她控制得很好,至少没让江月照看出什么异样来。
    江祈凌定了定神,缓缓的弯起笑容,“稀客呀,我们的大小姐今天怎么有空来公司的董事会露个面?”
    她话里话外都把她的形象推向一个不负责任不懂事的千金大小姐上。江月照又怎么会听不出来?
    果然,江祈凌此言一出,底下董事们的神情变换都很好看,总之看向她的目光都不怎么友善。
    江月照不介意的笑笑,“我听说今天的董事会将会选出新一任的董事长。”说着她瞟了眼坐在对面,望着她目光复杂的司文景,道:“我是来行使表决权的。”
    江祈凌闻言鼻孔出气嗤笑了一声,“行啊,身为大股东,难得你记起要关注公司的动态,也不失为一件好事,那下面我们就来投票吧。”
    “等下。”
    江月照抬起手,“在投票前,我想请各位股东、董事看一下一份资料。”
    她抬起的手上文件封面落脚处是“华夏咨询”四个字,许多人见此脸色俱是一变,他们都知道华夏咨询公司是做什么的,它专门调查公司企业家族等摆不到明面上来讲的事情,说到底就是刺探军情,他们有预感,江月照手中的这份资料必定是爆炸性的。
    惊疑不定中,江月照的助理手捧着一叠文件,逐一发放给在座的所有人。
    几乎是翻开来的一瞬间,司文景的脸色就骤然一白,捏着纸张的手指骨都泛白了。
    里头是司家近两年来暗中收购江氏股份的全部交易记录,以及,他们最近最近才在谋划的,还没成形的收购江氏的计划草案。
    这些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被别人知道?
    没过多久,马上有股东跳起来了,质问在场的唯一一个司家人司文景,“怎么回事?文景?这上面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一个质问了,第二个第三个都轰然开口质问了。
    司文景脑子跟炸了一般,只知道不可以!决不能让他们知道!
    他猛地撕了手中的文件,拍桌站起,“一派胡言!”
    他愤怒到发红的双眼对上对面江月照洞察一切的目光时,又心虚的瑟缩了下,继而他躲开她的注视,手下拍桌拍得更响了,“这什么东西?谁捏造出来的?我要告他诽谤!”
    没人应答。
    司文景有点慌了,他看向江祈凌。
    江祈凌此时的感受不会比他好,只会比他差,她咬紧了牙关才忍住了没起来给司文景一个巴掌。这算什么?背叛?想想她前段时间还跑前跑后的给这只白眼狼做人情,前几分钟还要推他上位,这无疑是给了她响亮的一巴掌,江祈凌差点没当场气昏过去。
    可是她知道要忍,必须忍,才能将局面控制在自己的手里。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眼底一片平静,“对啊,这种数据谁人都可以捏造,月照你涉世未深,别人蒙骗了很正常。江家和司家不仅是姻亲,更是多年来的合作伙伴,若是受人挑拨离间,最后闹得个两败俱伤,我相信在座的各位,谁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后果吧?”
    股东们陷入了沉思,他们和司家掰翻,的确说不清到底谁的损失更大,作为股东,他们更关注的必定是自己的贴身利益。
    可他们想不到的是,第一个出声表示赞同的竟然是挑事的江月照。
    “您说得没错。”
    江祈凌眉间一紧,就听江月照继续道:“姑姑您不愧是全心全意替公司考虑的领导人,我们江氏的领导人,最需要的就是一切以江氏的利益为首。”
    股东们反应过来,不错,和司家的官司的确可以慢慢追究,但眼下,江氏下一任董事长的位置决不能给司家的人坐了。
    之前,司文景还是江家的女婿,不过转瞬,他就成了需要防备警惕的外人了。
    “那…今天在座的各位,有意逐鹿董事长席位的人,请举手示意一下吧。”股东中少数的中立派在这时候出声道。
    他一提议,渐渐地,一个接一个股东都点头同意了。江祈凌也阻止不了,毕竟连她自己现在都不想再推司文景上去了。什么叫养虎为患,她活了大半辈子,今天算是彻底领教了一回。
    于是在全员同意的情况下,陆续有人举手,大多都是公司的骨干,包括江月照他们的人,管钰年。等到江月照也悠悠然的举起手来时,江祈凌肺部喉间一阵难忍的痒意,猛地咳嗽了起来。
    缓过了这阵劲,她有点无力地道:“月照,别闹。公司董事长的位置不是开玩笑的,他是公司的最高领导者,决定着公司的方向和策略,你要什么都好,别在这跟你姑姑闹。”
    光听这语重心长又慈爱满满的话,谁能想象得到她们姑侄二人之间还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呢?
    不想江月照毫不在意的道:“这有什么不可,我需要的不过只是一个荣誉性的职务,姑姑您虽然下去了,但江氏总归是我们江家的,怎么能没人在上头?我是不像姑姑那样精明能干,能一手抓两头的将江氏经营得井井有条,所以集团经营上的事情我从没想过班门弄斧指手画脚,就另请底下各位中的一位出来担任ceo,而董事长的荣誉职位,身为公司的最大股东的我来坐,你们觉得有何不妥吗?”
    这……不就是君主立宪制吗?
    江月照是江氏家族中血脉最正统的继承人,如果ceo另有其人的话,她手上无权,威胁不到他们的地位,让她坐这个位置也未尝不可。
    江月照临时提出来的另一条路让所有股东们的心都蠢蠢欲动起来,比起上头一个强势的领导人,上头是一个啥也不懂的毛头丫头,他们的日子不是更好过了吗?
    江祈凌眼见着局势要倒,却有种大厦将倾的无力挽回感,绝望中,她目光瞥向了底下方才举手的几个人,最后钉在了管钰年身上,她注意到管钰年看着江月照的眼光是毫不掩饰的厌恶的,哦,她突然记起来了,这个清苦出身的实干派最讨厌的就是不学无术的富二代,江月照,恰恰是管钰年最讨厌的那类人吧?
    如果这类人坐在了他头上,想必他绝对忍不了江月照的。而且他的能力,也非常的合适,只要以后她稍稍推波助澜下,等管钰年坐稳了位置,把江月照扯下来也不是不可能的。
    “也不是不可以。”江祈凌终于在越来越躁动不安的气氛中开口了,“但这ceo,必须要谨慎挑选。你们有什么提议吗?”
    众人开始七嘴八舌的提人选,几乎提的都是对自己有利的人,到了管钰年,江祈凌道:“我觉得管经理不错,他在江氏也有快十个年头了吧,这些年来在江氏积累的威信也够,能服众,又有能力,没人比他更合适了,你们觉得呢?”
    是可以现任董事长直接任命的,因此江祈凌一说,没人再提别的人选了,管钰年直接被钦点为首席执行官。
    而江月照,也在一众股东们的一致同意下,顺利成为了江氏集团的新一任董事长。
    她满面笑意,江祈凌见此又是心痛又是嘲讽的想,好好坐,看你能安稳坐几天。
    这世上果然没有永远的敌人。她现在又不觉得司家面目可憎了,江月照抢了司文景的位置,司家必欲除之而后快。她只需等着看就行了。

  ☆、第27章

“顾老师,您这调错了……”潋潋小心翼翼的道。
    顾城回过神来,目光聚焦到自己手下,微微叹了口气,放开手示意潋潋来,“我出去散散。”
    潋潋忙点头,做他们古物修复这行的,最忌讳就是心乱,别一个地方没修复好,又出了新的岔子。
    这已经是顾城今天第二次出错了,幸好只是调胶水的准备工作部分,没造成实际损失,但他也不适合再继续做下去了。
    他站起来又看了眼时间,十一点半,她那边的董事会应该已经结束了吧,不知道顺不顺利。
    董事会本身是顺利的,但董事会过后,消息传开,就没那么顺利了。
    变故太大,江氏集团内部都炸开了,来得晚的人还在到处打听江月照是个什么人物,怎么先前都没听说过。
    先前怎么敢说……涉及□□篡位那么敏感的事情,知道点内情的老人把嘴闭紧都还来不及,哪里敢往外传。
    他们哪里想得到,时隔多年,江大小姐会不声不吭的回来,杀江祈凌个措手不及,如果她一直在等待机会,这也真够能忍的啊。
    不过大部分人对她还是持不看好的态度,就像她自己说的,她就占个虚名,一点实权都没有,而江祈凌在江氏经营多年,就算她退下去了,余力还是会影响得连绵不绝。
    江大小姐拼了命的回来就当个摆设,他们还是觉得她太嫩。
    相比于她,另一件在董事会上爆发的大事更夺他们的注意,本来和他们是姻亲关系的司家竟然暗藏觊觎江氏的心,这对他们来说才是真的大动荡。司家也在江氏集团根植了多年,江氏有太多部门太多人跟司家有利益牵扯,事情一爆出来,他们即刻人人自危。
    江家会和司家掰了吗?
    他们不得不忧心自己会不会受到影响。
    而江月照这里,初战告捷,但她知道麻烦远远在后头。
    吃午饭的时候,和各个股东董事们熟悉,或者重新熟悉,这其中就有很大一部分人是江氏家族的老人,大家都沾亲带故,他们和她谈笑、客套,从爷爷聊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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