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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逢敌手(陌上)-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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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姜纬扬高尾音,语气中带着浓浓的质疑。
姜宴头也不抬的说:“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做什么。”
姜纬忽然停下了动作,定定的看着她,几秒之后,他一把将手里的筷子摔在桌上,拍案而起厉声道:“你怀孕了!你还说你没骗人?!”
大概是他爆发的太过突然,姜宴被他吓了一跳,皱着眉反问:“你吼什么啊?”
就连坐在对面的姜正远也被他惊到了,放下筷子不悦道:“小纬,你这是做什么?”
“她怀孕了,爸!她怀孕了!”姜纬豁然起身,站在他们面前,怒其不争的看着姜宴,痛心疾首道:“她又怀了那个男人的孩子!好不容易才从过去的伤痛中走出来,她现在又死性不改的跟那个男人有了纠葛。”他说完又转头对姜宴悲愤道:“你难道忘了他当初是怎么抛弃你的?你忘了你在手术台上垂死挣扎的时候,他在做什么吗?他和他的前女友在一起!姜宴你怎么这么没脑子?就算死了一次都不能给你一个警告吗?”
他愤然的声音久久的回荡在屋里,姜正远也转头看向她,欲言又止道:“小宴……”
姜宴看着桌面不做声,半晌之后才悠悠的说道:“对,我是怀孕了。”
“你!”姜纬气的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胸口剧烈的起伏了两下,才气道:“你怀孕了还不告诉我们?难道是要偷偷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姜宴沉默了几秒,继而点点头,毫不掩饰的直白道:“对,我是要把它生下来。”
“你疯了?!”她话音刚落,姜纬便提高声调责问她,瞪大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
“小纬!”姜正远有些生气的打断他,“你听你姐姐先说完!她不是小孩子了,我相信她有自己的判断力。”
姜宴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深吸了一口气,放缓语气对姜纬说道:“小纬,我知道你们现在在想什么,你们一定觉得我这样做很不理智,但是我希望你明白,孩子在我的身体里,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这是我一个人的孩子。”
姜纬有些诧异,“你不打算告诉他?”
姜宴决绝的摇头,“不。”
她很清楚薛昭的性格,他现在尚且不肯放手,要是让他知道她有了孩子,他更加不可能放弃。更何况她也不想为了任何人和事跟他和好。
“所以……你不会为了他而改变决定,还是会离开的吧?”
“那当然。”姜宴忽而浅笑,“我说过,我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以后只不过要两个人去了。”
“那就好。”
姜纬总算松了口气,他真的怕姜宴再为了薛昭停步不前,他希望重新看到那个坚强自信的她,而不是那个为了薛昭死里逃生的她。
*
姜宴乘的航班是中午的,薛昭却一早就来姜家门口等着她。
她走的那天是个雾天,大雾弥漫,能见度很低,就连马路对面的建筑物都被笼罩在云雾里,朦朦胧胧的,让人看不清这个世界。
薛昭坐在车里,看着外面雾气袅袅,不由得又想起了他们初见的那天,也是这样的大雾,不同的是,那一天是他们感情的开始,今天却是他们感情的终结。
这样的情绪真的是不能有太多,每想起一次都是剜心削骨般的痛,痛感从心开始蔓延,一直延续到神经末梢,让他整个人都是颤抖麻木的。
姜纬拉着她的箱子和她一同出来,身后是被文姨推出来的姜正远。他坐在车里看着她俯身抱了抱姜正远,很简单的动作,也不见得有多么父女情深,可是他们分开的时候,他隔着那么远,还是看见了两人眼底翻滚的泪水。
他下车迎上去,从姜纬手里接过行李箱的时候,他很清楚地看到了姜纬眼中浓烈的愤恨和怨憎。
曾经剑拔弩张的父女,如今可以相视拥抱。曾经不屑一顾的姐弟,如今也可以惺惺相惜。她身边的一切都变好了,唯独他们之间越变越糟。
薛昭咽下喉头的苦涩,待她坐好之后才缓缓发动了引擎。
一路上他不知回头看了她多少次,像是要把她所有的表情都在分别前印在脑子里一样,眼睛直直的盯着她,眼中是百转千回的不舍和悔恨。
姜宴转头看向窗外,故意把他的视线撇在一边,直到遇到一个时间很长的红灯时,她才转过头,缓缓开口问道:“我一直想问你个问题。”
“你说!”她忽然开口,薛昭明显有些喜出望外。
“我们结婚那天……就是我流产的时候,你在哪里?”
这个问题她一直没有问出口,以前是因为不想庸人自扰,问出来让自己痛心。如今就要走了,她还是想知道其中的原因。
薛昭显然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这件事,有些踌躇的说道:“我……和梁雨潇在一起。”
“原来如此。”姜宴笑了笑,不生气也不憎恨,眼中有着看破红尘的洒脱。
“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薛昭有些急切的对她说:“梁雨潇的孩子没了,就是言言,你也见过的。她受了刺激,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所以想跳楼一死了之,警方为了救人联系到了我。我不是因为她才离开你的。”
“她的孩子没了……”姜宴轻声呢喃着。
事到如今,她忽然觉得这个世界真的是太无常了,曾经针锋相对的情敌,如今却只能从别人口中得知她的一切。
姜宴下意识的抬起手抚上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心里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般复杂沉重。
当初想置她于死地的梁雨潇,如今已经不知去向。可悲的是她们在短短的时间内都失去了一个孩子,只是她比梁雨潇幸运一些,如今她又有了做母亲的机会,而梁雨潇的未来却不得而知。
她抚摸自己小腹的动作正巧被薛昭看到,他以为她不舒服,急忙关切道:“你哪里不舒服吗?是不是饿了?还是胃疼?”
“没什么。”姜宴若无其事的放下自己的手,摇头轻描淡写道:“大概是压住冷气了,肚子有点疼。”
他没有起疑,这多少让她松了口气。
薛昭沉吟了一下,还是转头从后座拿过一个小小的提包递给她,之后又认真嘱咐道:“你这个人一工作起来就容易忘乎所以,平日里粗心,又不懂得怎么照顾自己。你在国外很难买到你平时吃的药品,我都已经给你准备好了。里面还有一个小本,上面有几个美容养颜的方子,还有一些滋补的配方,如果你在唐人街能找到中医,就去抓点药,买一些燕窝当归之类的东西回来自己熬着来喝。如果找不到的话,你就给我打电话,我给你弄好了寄过去。还有你之前喜欢吃的拌饭酱和辣椒酱,我都给你做好了装在密封瓶里了。”他说完,声线渐渐低了下去,哽咽了一下道:“你去那边……好好照顾自己。”
姜宴看着放在腿上那个沉沉的小包,心里那种说不出的压抑感又翻涌上来,眼睛酸胀,鼻子也酸痛到了极点。她想开口跟他说什么,又怕自己一开口会忍不住哭出来,或者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只能紧紧抿着唇强忍着。
大概是因为车里的气氛实在是太过压抑,姜宴便伸手打开了广播,音乐台正在放薛之谦的《绅士》,低沉的嗓音,饱满的情绪,还有歌词中娓娓道来的故事,两人听着听着就不由得沉浸在了其中。
我想摸你的头发
只是简单的试探啊
我想给你个拥抱
像以前一样可以吗
你退半步的动作认真的吗
小小的动作伤害还那么大
我只能扮演个绅士
才能和你说说话
姜宴听着这首歌也不见得有多么轻松,她又想起了当初他贴在她耳边,放低姿态恳求她的那句话,“小宴,再给我生个孩子吧。”她曾经真的有冲动想要告诉他,可是到最后还是被她压抑了下去。她说过不想再为他驻足守望了,这一次,她还是选择了背对着他离开。
薛之谦压低的男声像是在叙说着一段触手不可得的故事,薛昭却在这若隐若现的歌词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的左手边就是她的右手,他却再也没有勇气去牵她一下,即使他们坐的这样近,他也找不到任何立场去请求她留下来。
眼前不知不觉就起了水汽,眼里的雾和外面的雾渐渐融为一体,整个世界都变得模糊起来。让薛昭猛然惊醒过来的,是耳边乍然响起的姜宴的尖叫声。
他急忙眨了眨眼,这才发现了那辆迎面驶来的法拉利,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向他们冲过来,黑色的跑车如同一支利箭一般,穿过层层迷雾直直的冲向他们。
“薛昭,小心!”
姜宴惊恐的叫声让他的神经都揪了起来,待他看清法拉利坐的竟然是面无表情,视死如归的高琦时,他们的距离已经近到了没有任何转圜余地的地步。
就在两辆车近在咫尺的时候,薛昭忽然猛地踩住刹车,将方向盘向右打到了底。刺耳而又突兀的刹车声响彻天空,黑色的雷克萨斯骤然横亘在了马路上,紧接着就是车辆重重撞击在一起,猛烈碰撞的金属声,如同撕裂天空一般,惊天动地划破了这个平静的清晨……
*
“你就站在我身后,什么都不要怕,我会保护你。”
“我们结婚吧。”
“你说得对,这个世上你最应该恨的人就是我,但我宁愿你恨着,也不想让你忘记。”
“要是有朝一日死在你手上,我也算死得其所了。”
“我爱你。”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姜宴耳边满满都是这三个字,就像是有许多个薛昭在她耳边轻声呢喃一样,她想看看说这话的人,却始终都找不到,好不容易看见了他,她喜出望外的追上去,却看见他直直的坠入了悬崖……
“薛昭!不要!”
痛彻心扉的喊声乍响在病房里,病床上的姜宴猛然惊醒过来,脸上满是纵横交错的泪水,瞪大的双眼中写满了惊恐和痛苦。
一直守着她的姜纬急忙跑了过来,有些欣喜的看着她道:“姐,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小纬!”姜宴转头握住姜纬的手,脸上仍然是满满的惊魂未定,有些焦灼的问道:“孩子呢?我的孩子怎么样?”
“你已经昏迷两天两夜了,孩子没事,医生说你也没什么大事,但你的头部受到了撞击,等你好一点之后还要再去做个ct看看。”
姜宴终于松了口气,复又想起了什么,再次心急道:“那薛昭呢?他怎么样?他没事吧?”
姜纬抿了抿唇,垂下眼不敢看她,显得有些迟疑。
“你说话啊!”姜宴忍不住提高了声调,甚至带了些哭腔,“他怎么了?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快告诉我啊!”
“姐,你别着急。”姜纬耐着性子安抚她,想了想,还是向医院要了轮椅,提出带她去看一看他。
这是姜宴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薛昭。
站在icu病房外面,隔着一扇窗户,她看到他光裸着上身躺在病床上,因为要接受手术,他的头发被剃了,却剃的乱七八糟,再也不复从前的清爽。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手上夹着指脉测定器,毫无生气的躺在那里。只有氧气罩上一起一伏的呼吸气,和旁边冰冷的器械上显示出的冰冷的数字,靠着这些才能证明他还活着。
姜宴看着躺在那里的薛昭,心痛的几乎喘不上来气,眼泪不停地涌出来,她却一点哭声都没有。没有人见过这样的哭泣,无声无息,却让所有人都不忍心看。
他不该是这样的,他是那个倨傲冷淡的薛医生,从来都是他治病救人,他几时有过这样奄奄一息的时候?
“车祸太严重了,安全气囊没能及时弹出来,医生说他身上有大部分挫伤,撞断的肋骨插入肺部。最重的伤在了头部,医生说……他重症观察的这段时间里,醒了就醒了,如果醒不了了,可能一辈子就这样了……”一旁的姜纬越说越低,最后终于说不出口了。
她知道,她都知道的。
高琦的车撞过来的那一瞬间,他忽然把车横了过来,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任由高琦以最大的速度向他疾驰而来。他在事故中几乎丢了全部的性命,而她只是受到了轻微的撞击,因为惊吓昏迷了两天。
姜宴捂着嘴,用力抽泣了一声,听不懂他的话一般问道:“什么叫……一辈子就这样了?”
“就是……有可能会成为植物人……”
姜纬最后说了什么,她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耳边最后的声音,只有周围的人声嘶力竭的呼唤。
这一场车祸不仅让薛昭的生命陷入了危险之中,也让姜宴的离开受到了阻碍。为她生死不明的人现在还躺在那里,就算曾经再怨恨,可到底是爱的人,她不能放任不管。
离开就这样被搁置了,她没有说会留下来,也没有说要走。冯芸来问她今后的打算,她站在icu外面,只是决绝的说道:“在他脱离危险期之前,不会走的。”
她每天都会来icu这边,病房里面不让进,她就在外面看着。姜纬每天都陪着她,直到有一天,他带来了一个人,这个人是高琦的律师。
高琦死了。
事实上高琦在被送往医院的路上就已经没有生命特征了,抢救之后医生才发现,出事的时候他已经癌症晚期了,癌细胞扩散的很快也很严重,甚至已经扩散到了脑部,即使没有这次的事故,他也活不过今年年底。
高琦的律师将手上的一份遗嘱递给姜宴,用不带感情的声调对她公事公办的说道:“高先生死前找我立了这份遗嘱,他在遗嘱里已经写明了,在他离世后,他名下所拥有的所有财产将全部赠予姜小姐,其中包括他的公司,以及三套房产和……”
“我什么都不要,都捐了吧。”
“什么?”律师像是没听懂她的话一样,瞪大眼睛看着她。
姜宴的手贴在icu病房的窗户上,目光落在薛昭的身上,平静无波地说道:“他遗嘱上写的所有东西我都不需要,以他的名义全部都捐给希望工程吧。”
逝者已矣,再多的钱财和财产也都成了无用之物。只是她没有想到,高琦生前一直为了钱财名利汲汲营营,最后却用这样的选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甚至把他穷尽一生所奋斗来的东西都给了她。
文件袋里除了遗嘱还有一封信,最平常的信纸,上面只有郑愁予的一首诗:
我打江南走过
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
东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
你的心是小小的寂寞的城
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
足音不响,三月的春帷不揭
你的心是小小的窗扉紧掩
我哒哒的马蹄声是美丽的错误
我不是归人,只是个过客
所有痴情终是成为一场错误的执念,他越走越偏,用自以为是的感情绑架着别人,也作茧自缚害死了他自己。
姜宴又想起了高琦的车向他们撞来的那一瞬间,隔着浓浓大雾,她竟然看到了他唇角释然般的笑容,就像是解脱了一样轻松愉快。
两个星期之后,薛昭的情况终于慢慢稳定了下来,虽然还尚在观察期,没有从icu里出来,医生也不敢肯定他未来是否能醒过来,但是这个消息对所有人来说已经算是最大的安慰了。
按照自己当初许下的承诺,姜宴也该转身离开了。
冯芸知道她要走之后,握着她的手流泪恳求道:“小宴,看在昭儿是为了救你才成了这样的份上,你能不能不要走?为他留下来?”
姜宴反握住她的手,双眼猩红,语气却很坚决,“伯母,我不可能再为了一个人久做停留,我知道我这条命是薛昭救下来的,但是请您原谅我,我真的要离开了。我父亲答应我不用去国外学习商科,我想去学我最喜欢的设计,我也想为自己活一次。”
“小宴……”冯芸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可最后还是没能说服她留下来。
*
姜宴离开的那天上午,她又去了一次医院。在icu里,她坐在他的身边,握着他的手,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静静的这样看着他。
良久之后,她才轻声开口,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说道:“我要走了,对不起,请原谅我的自私。伦敦的雾也很大,不知道是不是比青城还大,我想去看一看,也想去走一走。”
他仍然躺在那里,安静的像个孩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她的话。
她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那里依旧平坦,那个小小的种子安静至极,像是什么都没有一样,可是里面却有着所有的希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包里的手机轻轻震动了两下,她拿出来看了一眼,是姜纬的短信,上面只有一句话:“时间到了。”
她抿了抿唇,俯身在他冰凉的唇上轻轻一吻,又附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什么。
做完这些,姜宴终于缓缓站起身,她仰头做了个深呼吸,眼泪顺着眼角轻轻滑下,她抬手擦掉,又低头看了看床上的薛昭,深深地,用力地,将他的面容狠狠刻在了自己的脑海之中,转身走出了病房。
无声无息的平底鞋在医院安静的走廊上渐行渐远,很快她纤细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须臾之后,icu病房的器械忽然爆发出了尖锐的响声,接着便是一群医务人员鱼贯而入冲了进去……
☆、第八十六章 (全文完)
四月的伦敦并不算太冷,前些天刚下过一场雨,天色有些阴沉,偶然吹来一阵凉嗖嗖的风,立刻拂起了女孩子们披散在肩上的发丝。
姜宴抱着书和几个亚裔女生一起走出教学楼,听她们用参差不齐的英语水平讨论着今天那个从伯明翰新来的男老师,高八度的声音让她忍不住无奈的笑着摇头。
到底是上年纪了,和小女生们的关注点完全不在一个水平面上,人家关注的都是新老师的口音简直是太性感了,她关注的则是那位老师穿着紧身裤还化了妆,会不会是个gay……
不能怪她一把年纪还成了腐女,只能说来到了腐国,受到了夏洛克和花生夫夫的影响,她不想腐都不行。
她不过走神一会儿,几个小女生不知怎么就用母语吵了起来,叽里呱啦的,作为一个日韩语水平尚且停留在追剧水平的她,只能勉强分辨出她们口中的“欧巴”、“欧尼酱”和“卡酷一”……
吵架未果,女生们干脆把姜宴拉到中间,用英语问她:“jiang,你觉得宋仲基和山下智久哪个更帅?”
姜宴揉了揉太阳穴,支吾了半天才挤出来一句,“obama。”
女生们怨念的哼了一声,又开始讨论起了本国帅哥,正说着,其中一个忽然碰了碰姜宴的手臂,笑道:“!”
姜宴抬起头向前看去,不远处的梧桐树下站着一个高大清俊的中国男人,穿着灰色的长款风衣,脖子上搭着一条围巾,眉眼间满是温暖的笑意,一手插在口袋里看着她,一只手牵着一个清秀的小男孩。
她无奈的摇头,这人简直是油盐不进,她已经再三强调不要来学校接她了,他每次都笑着答应,结果第二天又会出现在学校里。
她忽然觉得同学那个“wooer”用的一点都不准确,用“r”还差不多。他哪能算是“追求者”?追杀才更贴切。
姜宴笑笑,对同学道:“heismyhusband。”
几个女生都不约而同的瞪大了眼睛,她们也算是经常在一起的同学了,可姜宴从来都没说过自己结婚还有孩子,而且她的手上也没有戴戒指,班上还有好几个英国男生追她呢。
跟同学们道别之后她便走向树下那一大一小的人,薛昭一松手,小男孩就飞奔向姜宴。
“mom,imissyousomuch!”
姜宴揉了揉他的西瓜头,无奈的纠正:“薛知姜,说中文!”
孩子大名叫薛知姜,小名小十,取十全十美之意。
薛小十不开心的撅起嘴,嘟囔道:“回母后娘娘的话,儿臣想你了。”
这都是些什么鬼!一定是这小子最近又看还珠格格了!
姜宴抬头瞪向薛昭,他急忙摊手,辩白道:“文言文也是中文的一种形式,你不能禁锢了儿子的多元化发展。”
她摇摇头,拉着儿子向外走去,顺便问了问他刚更新的海贼王剧情。
薛昭接过她怀里的书,和她并肩走在一起,低头看了看这对聊得热火朝天的母子,轻咳了一声道:“那个……我刚看见你的同学问你话了。”
“嗯,她们说你是我的追求者。”
薛昭挑眉,“你怎么说的?没澄清一下?”
姜宴耸肩,“我澄清了啊,我说你是个变态跟踪狂,才不是什么追求者。”
薛昭:“……”
这倒也不能怪她,他们的孩子都已经三岁了,可她至今都没有完全的接受他,不仅不答应他的求婚,甚至连男朋友都不是。他每年都会跟她求婚一次,婚戒都买了三个,可至今还放在家里的抽屉里,送都送不出去。
他来了英国之后就到了一家华人医院任职,他们的生活就像普通夫妇一样,只是缺了那一纸婚书的证明罢了。他也问过她为什么还是不能接受,她沉默了一下,只说有些感情不需要那张纸来束缚。过去她对自己太没有自信,所以才要仰仗结婚证的效力来困住他,如今过尽千帆,她终于知道好的感情没有任何外界效力也能长久,坏的感情哪怕是把他捆在裤腰带上,也只是留得住人留不住心。
他倒是不急,过去的伤痛太深刻,他有的是时间等她疗伤,反正孩子都有了,他不怕她跑了。
吃完晚饭后,薛昭陪着小十看了一会儿海贼王,时间差不多了便带着他去睡觉。
大概跟薛昭的溺爱有关,小十虽然是个男孩子,但是却很依赖爸爸。薛昭陪着他躺在母子床上,小十闭着眼酝酿了一会儿睡意,还是睡不着,于是睁开眼看着他不说话了。
薛昭宠溺的笑他,“怎么不睡?”
“我睡不着,爸爸,你上次给我讲你和妈妈的故事还没讲完呢,继续讲啊!你把车撞了之后呢?”
薛昭无奈,“不是我把车撞了,是我被车撞了。你面前的是你亲爹,不是美国队长。”
薛小十长长的“哦”了一声,又问:“爸爸,那你真的变成植物了吗?可是植物需要施肥的呀,你怎么不用施肥啊?”
薛昭扶额,“爸爸不是变成植物了,是‘植物人’。”
“那爸爸你会开花吗?”薛小十眼睛亮亮的看着他,“爸爸你身上会不会长出草莓啊?”
薛昭:“……爸爸是人,怎么会长出草莓呢?”
“不会吗?”薛小十分外疑惑的看着他,“可是妈妈也是人啊,为什么她的身上就有草莓?”
薛昭:“……”是他错了,以后不能在明显的地方种草莓了。
他跟孩子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了半个多小时,总算是把这个小祖宗哄睡着了。从孩子房间里一出来,薛昭便无力地长长叹了口气。
“让你哄他睡觉而已,怎么看你比哄他吃饭还累?”坐在沙发上的姜宴忍不住笑他。
他走过去坐到她身边,靠在她肩上蹭了蹭,幽怨道:“这小子太难缠了,真的要替未来的儿媳妇默哀三分钟。”
姜宴瞪他,“就你嘴里跑火车。”
薛昭意味深长的笑笑,附在她耳边轻声道:“那火车要开了,你要不要上车?”
姜宴脸上立刻红了一片,娇嗔的锤了他一拳道:“你这老司机真是越来越污了!”
说是这么说,可还是被他拉进了浴室。
*
姜纬最近要跟老婆出去玩,于是便把家里碍事的电灯泡扔给了姜宴照顾。
对此姜纬的女儿姜小小同学倒是没有异议,跟大姨在一起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大姨不仅能给她买最新款的洋娃娃,而且准姨夫还会各种贿赂她。简直不要太幸福!
送姜纬走的时候,姜纬看着她光秃秃的手指,忽然问她:“这么多年了,你还不打算原谅他?”
姜宴笑笑,“早就原谅了,我是那么记仇的人吗?”要是不原谅,她也不会在同学面前说他是husband了。
“那你为什么不答应求婚?”
姜宴但笑不语,眼里却有着满满的幸福。
她自然是要答应的,一年一度的求婚马上就要来了,他手上已经攒了三套戒指了,这一次她当然不能再让他失望了。
姜宴带着小十和小小回了家,孩子又想起了爸爸没给他讲清楚的问题,干脆问起了姜宴,“妈妈,我爸爸说他以前是植物,那他为什么没开花啊?而且植物要结果的,为什么他没有长出草莓,反倒生了我?”
姜宴险些一口水喷出来,皱眉道:“谁跟你说你爸是植物的?”
“爸爸自己啊,爸爸说我出生之前他是个植物,什么都不会做,只能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
姜宴耐着性子对孩子解释道:“小十,那叫植物人,不是植物。你爸爸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是因为他受了伤,为了保护妈妈。”
“这样啊,那后来呢?”
“后来?”姜宴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娓娓向他讲述了后来的故事。
后来她自己来英国,第一年她还没有开始读书,而是在待产。她平安产下薛小十后便体力不支昏睡过去,等醒来之后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她的床前,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产过程太艰难了,她还没来得及说话,眼泪却先流了出来,薛昭红着眼睛替她擦掉眼泪,弯唇笑道:“怎么还哭了?还很痛吗?”
她摇摇头,哽咽着反问他:“你呢?还痛吗?怎么这么快就从医院出来了?”
“早就不痛了,都这么久了。”
*
多年之后,姜宴抚着手上的戒指问身边的薛昭,“我记得我生小十的时候你还没有痊愈,你怎么那么快就出院了?”
薛昭揽过她的肩膀笑而不语,只是温柔的看着她。
或许是第六感,又或许是灵魂感知,他那时虽然昏迷,却总觉得自己清晰地听到了她说的话。
“你说过你想要个孩子的,现在孩子已经有了,一家三口还缺一个人。”
“只要你醒来,我就原谅你,和你结婚。”
“薛昭,我爱你,你一定要醒来。”
他答应过要给她一个家,现在她和孩子都已经准备好了,他又怎么能缺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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