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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家长请不要帮孩子写作业-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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暧昧亲密的气氛逐渐淡化,最后有如秋风扫落叶一般,一挥而空。

  早时送被套过来的年轻小道士此刻抱了另一个枕头敲门进来,看见床上两人,连忙捂住自己的眼睛,枕头掉在地上,她又不得不“嗨呀”一声蹲下去捡,将枕头放在陆行州身上,一脸委屈地说到:“这是师父让我送过来的枕头。”

  陆行州望着手上的枕头眉头深皱。

  小道士却不管他,看了一眼沈妤手里的书,拔腿就跑。

  于是陆行州只能靠在沈妤背后,低声问她:“看来今天只能与夫人共用一个枕头了,这观里看来也没有第二个枕头可以给我们。”

  沈妤被他的厚颜无耻惊得瞠目结舌。

  将手里的枕头横在两人中间,开口十分义正言辞:“脏一些又怎样,苦不苦,想想长征二万五;累不累,看看革命老前辈。陆教授,你这样的享乐主义可要不得。”

  陆行州看着眼前沈妤煞有介事的脸,心中只觉一阵发痒,抽开两人中间的枕头,俯身将她压在身下,刚低头亲上,那头房门就又被人推了开来——

  “师父说天气冷,让我再拿来一床被…”

  剩下的话被卡在嗓子眼里,小道士站在原地眼睛张得有如铜铃。

  沈妤最是羞涩本性,此时被瞧得满脸通红,索性推开陆行州的身体,捂住胸口严肃声明:“你就算得到我的人,也得不到我认真学习想要建设社会主义新中国的心!”

  小道士于是越发惊讶起来,歪着脑袋,嘴里呢喃道:“这位男施主,你这是在做什么呀。”

  陆老师坐在原地神情沉静,伸手推动自己脸上的眼镜,思考半刻,仍是面不改色,只一字一句地回答:“薅社会主义羊毛。”

  小道士年纪不大,此时却是目光如炬,她双眉一皱,站在原地沉声叹气,张嘴说话很是语重心长:“这位施主,人在凡尘俗世中行走,最重要的,是要保持自己的良心。”

 

  第37章

  陆行州平生最是严于律己,这还是他第一次从小辈嘴里听见如此直言不讳的教育。

  沈妤坐在一旁,眼神发亮,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轻咳两下,从床上坐立起身,对着面前的小道士轻声开口道:“小师父谢谢你,我们这边其实没什么事,外面冷得很,你不要着了凉,早些去休息吧。”

  小道士是个喜欢亲近人的年纪,特别是对漂亮小姐姐的话向来言听计从,此时听见沈妤的话,立即点头对她笑起来,声音清脆地回答:“好呀,小施主你如果晚上觉得凉就来我们房里吧,我和清逸的屋子在隔壁,今天山里降温,说是会下雪呢。”

  言下之意,您身边这位“薅社会主义羊毛”的男施主便让他自生自灭了去吧。

  沈妤低头忍笑,直到小道士转身关上门,她才看向身边的陆行州,撩起耳边的头发,轻声问他到:“你怎么也跟着我胡乱说话,我刚才是被你欺负了才那样说的。但是你的话,要是被奶奶听见了,说不定会觉得是我带坏了你,是要挨骂的。”

  陆行州神情如常,显得一点也不慌张,抬手将脸上的眼镜取下,放置于一旁的木桌之上。

  侧身躺下,将眼前的人整个揽进怀里,低声回答:“奶奶到了这个岁数怎么会不相信她小孙儿的秉性,何况,薅羊毛这种事本来也是李校长教给我的,他们是多年好友,以前我放了假,奶奶还时常带着我过去一起吃茶,她可不觉得我是会被谁带坏了的人。”

  说完,他又伸手轻拍沈妤的后背,看着她有如透光一样的侧颈,低头用鼻尖轻蹭,继续问:“倒是你啊陆太太,刚才和奶奶聊了那么长时间,回来就跟我闹脾气,难道是受了委屈?”

  沈妤抬头看着眼前陆行州取下眼镜的模样,只觉他原本凌厉的五官越发俊美起来,下意识地抿住嘴唇,白皙的皮肤里透着格外轻薄的一层红润。

  低下头,小声回答:“才没有,奶奶对我特别好,她还说与我特别投缘呢。”

  陆行州并不觉得意外,只点头回答:“这是当然,我三十二年拢共也就带过你一个女人回来,如果她不觉得投缘,那下一个怕是要等到下辈子了。”

  沈妤轻捶他的胸口,开始面红耳赤起来:“你怎么这样不正经,我们又不是只谈了结婚的事情。”

  说完,她垂着眼睛沉默一瞬,踟蹰半晌,继续开口道:“奶奶还跟我说了几句,你和叔叔之间的事情,她说…她希望自己有生之年,能看见你和叔叔和好的那一天。”

  陆行州没觉得意外。

  齐老太太是自己的奶奶这的确是既定的事实,可她成为自己奶奶真正的原因,又或是契机,却永远是因为她的儿子是自己的父亲。

  陆行州靠在沈妤肩头,闻见她身上清淡的草药味,似乎觉得内心意外的平静。

  许多过去尖锐的情绪在她身边显然变得柔化多了,思考一瞬,只是沉声说了一句:“奶奶的想法我其实并不意外,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陆太太你的想法,你也像奶奶他们一样,希望我能够与我的父亲和好么。”

  沈妤思考了几秒钟的时间,微微皱起的眉头让她看起来有些为难的情绪,手指卷住陆行州毛衣的一角,深吸几口气之后,终于轻声开口道:“这个问题,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其实,奶奶和我说的时候,我也是一直沉默着的。我当然知道,从一个长辈的角度而言,他们希望自己的孙子、儿子可以抛下过去的恩怨重归于好,这无可厚非,特别是人年纪大了之后,总就有些爱回忆,爱琢磨自己过去留下的一些遗憾。我也很同情叔叔在这个年纪患上了那样的病,可是,每个人活在世上,本就有很多无可奈何,除去他们那些看起来撕心裂肺的痛,又有谁体会过你心里压抑了这么多年的苦呢。说句大不敬的话,老人家年轻时犯过的错,叔叔年轻时辜负过的人,为什么都要你这个小辈子来体谅,来故作大度。我尊重大人们为了感情、为了事业奔波的一生,在他们那里,你是孩子,是晚辈,但在我这里,你…你是我的男人呀,在考虑他们的喜怒哀乐之前,我当然更想维护的,是你的快乐,你的情绪。说出来可能不信,在夕山那个时候,你抱着姚之平二奶奶问话的样子,我或许一辈子都忘不了。也是那个时候,我在心里想着,如果我能让他感觉到一点点温暖该多好啊。我知道,你是男人嘛,如果有些话,可以跟旁人说出来,你就不会将自己对母亲的爱和恨压抑这么多年。而如果,你有一个称职的父亲,你也就不会一个人在国外待这么久。当然,我们可能也就不会遇见。所以,行州,我真的相信,我们是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我其实不是奶奶眼里那么通透的孩子,我会在乎别人对我的看法,我不想要长辈们虚伪的表扬,我想要的,只是你真正的开心,真正的快乐。行州,我不能回答你这个问题,不是因为我说不出劝解你的话,也不是因为我不相信自己在你心里的重量,而是因为,在这件事情里,我只是一个旁观者,我不能体会你的痛苦,所以,我也不想自私的将自己的想法加之在你身上,你明白吗。”

  陆行州抱住沈妤的肩膀一直没有说话,直到沈妤抬头想要看他,他才用手紧紧按住她的肩膀,靠在她的耳边,沉声开口道:“别看,乖,让你男人抱会儿。”

  沈妤感到他呼吸中不同往日的灼热,于是不敢再动。

  她靠在陆行州温暖宽大的怀里,自己皱一皱鼻子,故意轻声笑起来,佯装严肃地告诉他:“陆行州,以后我遇到了难处,你也要保护我安慰我,无条件支持我,知道吗。”

  她似乎是试图做出一些骄纵的语气,只是声音软糯,凭白变成了类似于撒娇的样子。

  陆行州于是终于也跟着笑了出来。

  他低头吻住她的嘴唇,抵在她的额前,低声回答:“在我这里,没有人比你更重要,永远,没有任何人,陆行州说话算话。”

  沈妤脸上发烫,她觉得此刻陆行州的声音实在好听极了,就连他眼下淡淡一粒泪痣也显得格外煽情,于是忍不住也抬起头来,在他的嘴角轻啄一下。

  可男人向来是得寸进尺的动物,陆行州自然不能免俗,他忽的翻身将她压住,细密的亲吻从额头缓慢向下,直至嘴唇,手臂开始在她后背上轻抚细摩。

  沈妤心中生出一丝惶恐,不禁推着他的肩膀,哑声道:“你…你都还没有洗漱,不许咬我。”

  陆行州感到她身体的僵硬,于是只能深吸几口气,闭上眼睛,努力平复此刻心中燥热情绪。

  许久之后,直到心神逐渐恢复平稳,他才又睁开了眼,迈步向屋外走去,回身关门,垂目看向床边,莫名的,两人的视线又一次绕在了一起。

  陆行州站在原地没有说话,他的侧脸隐藏在月光的雾色里,身上充斥着各种矛盾的快意;他的背后是冬日凛冽的寒风,眼前是前半生未曾有幸燃烧过的热情。

  它们混作一团,在他的身体中流动,像过去,像未来,火一样,水一样,梦一样缠绵。

  他像是在这样的时候突然回想起了赵源曾经说过的话。

  他说,人是再普通不过的东西,爱情如同吃饭睡觉,它们是本能,是追求,也是最伟大最平凡的事情。

  而人也是最不普通的东西,我们可以开朗地诉说无数悲伤的往事,可以严谨地剖析新潮时髦的幽默,却没有办法掩饰与吃饭睡觉一样平凡的爱情。

  这是人的可悲,这也是生而为人的幸运。

  陆行州冲了一个凉水澡,在齐老太太的惊呼中吹干头发,再回到屋子里,时间正巧过了九点半,沈妤已经侧躺在床上睡下。

  陆行州坐在床边,低头打看沈妤的模样。

  过去的他很少会像这样,早早的洗漱,带着一身凉意回到屋里,不读佛经,不看学术报告,仅仅只是这样坐着,就好像睡觉这么丁点儿大的事,竟也是被生活赋予了某种格外的意义似的。

  这要在以前,他根本没法相信——

  城里的晚上向来不允许这样戛然而止的宁静,一份真情两式假意已是身姿绰约,再借着三言四语的寒暄就足够填满一日匆促时光了,虽然日头一亮,人们便什么也不记得。

  沈妤显然是已经习惯了早睡的,她挨着灰白的墙边躺下,平和地呼吸着,窗外漏下一点暖色月光,落在她干净的脸上,让那睫毛、鼻子、嘴角,也在月色的边缘里悄悄多了一层流动着的光晕,随着呼吸上沉下落,生出内心许多难得的安宁。

  陆行州于是起身运动起来,他想让自己躺进被子时身上更为暖和一些,看见桌上一个十分精致的木盒,不禁走上面,打开来看,发现里面是几封没有署名的信。

  老太太说了,这个屋子早些时候住过一个为爱出家的年轻姑娘,她后来不知去了哪里,她或许是死了,又或许是还了俗,没有人知道。

  但信的确有些年头了,字写得并不美,是大多数男生笔下的楷体,语气看着像是一个少年人——文辞精致华丽,却碍于年纪阅历并没有多少可读的地方,但这恰巧也是十五六岁的少男少女们最最喜欢的语气,似情书,却又不是情书,一份问候掰成两半诉说,半是愁思、半是想念。

  这样的信让陆行州感到熟悉,也难免回想起自己中学读书的时候。

  陆行州上学时皮相讨喜,就算性格冷漠,却总能收到不少情书。

  那时女生大多喜好“命运”、“缘分”这样的字眼,像每一个自己都可以是被上天眷顾了的幸运孩子,把少女情思写在那带了香气的纸上,就好像那一份暗恋也带上了独一无二的气味。

  姚之平给杨茉莉写情书时,就最喜欢从陆行州收到的那些书信中搬抄,不仅学以致用,还央求着李文瀚与他一起推陈出新。

  他们学校那时不知是谁起了这么一个头——小伙子小姑娘们为了表示自己热烈而真挚的爱慕,就一定要在信尾的地方加上一个偌大的手印子,那手印不能是好友的、情敌的、甚至是自家养的公猫母狗的,一定得是自己的手印,红彤彤、鲜艳艳的一个,与旧时签字画押的血手印类似,用以表示这份感情的严肃性。

  但陆行州向来不能理解,他不懂浪漫,初看之下满头雾水,细品之后也只有四个大字——毛骨悚然。

  所以陆行州年轻时没有写过情书,他毕竟不是一个感性温柔的人。

  他人生中唯一写过的情书是一张十块钱用作慈善的信函,大黄字面上印着据说八位高僧开过光的学校公章。

  而那张信函此时正从沈妤的衣服中掉落下来。

  那信函已经被沈妤折叠起来,装在一条玻璃项链之中,打磨精致,显然是随身携带的东西。

  陆行州额前发烫,用手掌捂住自己的下半边脸,似乎这样就能掩饰住他心中难得羞涩的情绪。

  深吸一口气,他终于脱鞋上了床,小心翼翼掀开被子的一角,有如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缓慢的往里面移动。

  可沈妤还是感到了凉气,皱起眉头不禁轻声嘟囔出声。

  陆行州于是僵在原地不敢再动,大半个后背露在外面,直到前面身体渐渐热起来,他才又伸手将眼前的人轻轻搂入了怀里。

  他看着沈妤半梦半醒的模样,忍不住低声地喊——

  “沈小姐?”

  “嗯。”

  “陆太太?”

  “嗯。”

  “孩…孩子他妈?”

  “……嗯。”

  陆行州于是垂目笑开,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愉悦表情。

  他将沈妤深深抱在双臂之间,看着窗口留下的一点缝隙,发现外面的天上果真下起了雪,一片一片落在庭院的枯枝上,将一切都照得通透而白。

  他深吸一口气,低下头,将自己的脸埋在沈妤颈边。

  闭上眼睛,觉得充实而满足,在这一刻,他的脑中没有了他钟爱的公式,没有了他读过的万千佛经,他只有他抱着的,一整个世界。

 
  第38章

  一梦醒来,雪压枝头。

  陆行州平日里起得比较早,他从小便有晨跑的习惯。

  可惜雪后的清晨向来不适合跑步,所以他只能躺在床上睁开双眼,望着怀里的沈妤不说话。

  沈妤晚上睡得挺香,现在呼吸依然安稳,颊上两点温软的红,偶尔嘟起嘴唇,像玉,也像花儿。

  胡丽清早早起来,她的声音脆亮,从外面隐隐传来,带着难得的孩子气。

  她年纪还小,从南方来,少有见到这样漫天飘雪的天气,于是欢欣雀跃,四处探看,有如一只逢春的麻雀,嘴里的呼吸连成一片,凝结在身后一片皎白的雪色里。

  陆行州穿上衣服出去,难得发现,李文瀚竟也起来了。

  李文瀚从小不是一个喜欢早起的人。

  他高中时做起早操来有如死猪垂死病中惊坐起,为了逃避查岗,时常声称自己已然暴毙。

  后来,他为从根源上解决这个问题,索性恶向胆边生,央求他专治不孕不育的妇科医生小姨开出一方证明——此子精子活跃度过低,清晨乃是聚精活血之时,不允许早起。

  那阵子班上的同学看他的眼神总是尤为同情。

  男生们捂住自己透风的下面感觉隐隐作疼,他们有时与李文瀚共同如厕便会忍不住偷偷打看,然后在心中长吁短叹,熄灯之后私下讨论,最后得出结论,李文瀚少了一边的蛋,而另一边总有一天也会随风而去。

  女生相比于他们,或许就要心思细腻多了,她们想着,李文瀚得此绝症,会不会意味着他将要成为一个女人,而一个这样黝黑高大的大汉成为自己的姐妹,会不会长出一双比自己还大的胸脯,在来例假的时候会不会流出蓝色的血液,甚至,他也会与一个男人花前月下吗。

  李文瀚这些年来为睡觉可谓失去良多,但他两耳不闻窗外事,依然坚持成为旁人眼中的忧郁诗人,他从来不缺少与他共赴美好的红颜知己,她们知道他的蛋是否完好,她们还能从旁佐证他难得的才气。

  此时,这位充满才气的诗人正孤零零地蹲在屋檐下,头发上落了一层稀薄的雪粒子,脖子往前杵着,像是早些时候被人从床铺里拎出来的模样。

  陆行州拿着屋里的暖炉过去,蹲在他身边,沉声发问:“你昨天睡得还好?”

  李文瀚呼出的气略显嚣张,皱着眉头回答:“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昨天抱着你家沈小姐睡大觉,手脚并用,大半夜冲凉澡,忒不要脸。”

  陆行州沉默一瞬,又问:“你为什么起得这样早。”

  李文瀚垂目感叹:“长夜漫漫,怎么能睡得下,何况你在这样道家清净之地抱着姑娘睡大觉,乃是流氓,其实最应该被抓去整改。”

  陆行州体谅他几月没有夫妻生活,如今又遇寒冬大雪,性功能下降,不作计较。

  只望向不远处的胡丽清,看着她头上一层白雪,轻声说话:“说起来,我也有许多年没有看见过雪了,现在一看,倒是还觉得有些怀念。”

  李文瀚抽着烟,递过去一根,撩起半边眼皮,睁眼看人,黑白分明:“你这是受了爱情的荼毒,真的,感情中人最是骚情,就像文人的嘴巴做不得数,伤春悲秋的大多是流氓,你以前从不这样,我记得,你过去是一个正直的人。”

  陆行州觉得也是。

  他过去见过许多的雪,可那些雪下了就是下了,没个着落。

  现在的他却想拉着沈妤出来瞧瞧,或许是因为心里有了惦记,于是遇见一场大雪,便总想着与她分享,两人一路地走,一路到白头。

  李文瀚坐在原地,目光有些闪烁,他望着不远处的姑娘,不知道思绪飘去了哪里,许久之后,才终于轻声问到:“你说,她那个傻乎乎的样子像不像那时的玲玲?”

  陆行州可以不记得李文瀚的那些盈盈红红或是兰兰,但他不会不记得李文瀚的玲玲——那是他的初恋,作为多年老友,陆行州得象征性地给予尊敬。

  所以他问:“你和她还有联系?”

  李文瀚摇头:“哪里会有,只是今天看见这丫头的模样,突然想起来一些旧事而已。我当初给她写的那本诗集不知道放在哪儿了。”

  陆行州低头看雪,呼出一口薄薄的气:“你烧了。她出国的时候,你就烧了。”

  李文瀚“哦”上一声,显得烦闷:“怪了,你怎么还记得。”

  陆行州回答不上来。

  他跟李文瀚两人挨着坐,烟从嘴里一点一点吐出来,又在雪里一点一点散去,最后问到:“你很久没有写诗了吧。”

  李文瀚点点头答:“这不是忙么。人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哪里还有时间歌颂爱情。”

  要是他身边此时蹲的是别的什么人,听见这样的话,或许一定会问上一句:那陆萌之于你又是什么呢。

  可陆行州不是那种别的人,他向来不会探寻朋友内心的隐秘,况且他本性凉薄,所以他只是说:“你这是被家庭的责任锁住了灵魂,你以前说过的。”

  陆行州没有在这样的时候提起陆萌,他用一个“家庭”代表了李文瀚的所有束缚,或许他知道,李文瀚的责任是给予他的妻子的,那个女人不一定是陆萌,是任意一个与李文瀚结了婚的女人。

  而他怀念的玲玲也并不一定是那一个特定的玲玲,是任意一位为她写过诗集却抛弃了他的姑娘。

  李文瀚拍拍自己的头发,落下一块接一块儿的雪渣。

  嘴里没个消停:“是吧,我小舅舅要回国了,他给我娶了个舅妈,你见过的,玲玲。”

  陆行州微微一怔,他想,人生,有时可真是滑稽。

  李文瀚不再说话,他向来不是一个会因为爱情改变自己的男人。

  他不像赵源,游历花丛数载之后怦然心动,死心塌地,他多情得似乎更为理智一些。

  即便有过初恋的败北,他依然可以经由旁人的介绍经历数任梨花带雨的恋情,琳琳去了,盈盈红红又来,都是好姑娘,起初好奇于他忧郁诗人的噱头,最后即便分开,也是彼此祝福一番才挥泪告别各奔东西。

  她们中的许多人在看见陆行州的脸之后有些心怀鬼胎,又或者她们本来就是带着企图来的。

  但李文瀚一向不会纵容她们的矫情,他将自己的感情付之于诗歌之中。

  高三那年,李文瀚的诗歌被发表在国内一线杂志刊物上,他行走在学校里,一时风光无两。

  那一年他们身边的人其实总是出奇得忙。

  想要读大学或是出国深造的如杜雷士、陆行州,大多开始深感身上责任与竞争之重大,闻鸡起舞,夜深而息,一副除去学习心无旁骛的模样。

  而那些毕业之后便准备扎身社会、为祖国四化做贡献的,譬如姚之平,则会愈发逍遥自在,或是忙着与美丽的女友周旋,或是寄情于缠绵诗歌之中,通过学生们钟爱的报刊杂志,散发到学校的每一个角落里。

  在这一类学生眼中,李文瀚是尤为光辉的代表。

  但李文瀚自己从不会因此得意,他的诗在学校里有些名气,被一干文艺青年所推崇,开头总会呐喊一句我亲爱的你,而后洋洋洒洒、数行婉转情意。

  他有段日子从毕业师兄的手中买下一把吉他,偶尔放在宿舍吟唱,他说如果不是家中禁止,他现在其实应该也可以是一位音乐家。

  陆行州小时学习过提琴,被李文瀚划分为与他一样拥有艺术情操的一类人,偶尔他回来的早,便会被李文瀚拉着试试他手上的吉他。

  陆行州告诉他,我对吉他并不精通。

  李文瀚那时看着陆行州很是不解,说总归是四根弦的东西,怎么就不一样了。

  陆行州没有办法向他解释,他低头继续演算,只在四下沉默之时说上一句:“那我手里的题目总共不过十个数字,怎么也不一样了呢。”

  李文瀚觉得陆行州这是偷换概念,忍不住轻声感叹:“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会喜欢上一个姑娘?你看着我与赵源身边环肥燕瘦,难道就不觉得青春有一丝遗憾?”

  陆行州觉得莫名其妙,他问:“环肥燕瘦的是你们,我为什么要觉得有遗憾。”

  在他心中,将自己宝贵的时间分给那些高矮胖瘦的女人,的确是一件让人感到遗憾的事情。

  李文瀚于是开始断定陆行州身患隐疾。

  他单方面在心中替他看破红尘,并且无比深情地劝慰他别放在心上,说子孙根上的病乃是天意,想要得到根治并不十分复杂。有时在胡同门口的电线杆子走上一走,就能碰见妙手回春的老中医。

  他那时信誓旦旦,面目煽情而悲壮,到后来,甚至不惜举出自己小舅舅曾被狼狗啃了子孙根,而后完好如初的例子加以佐证。

  陆行州被李文瀚实在悲壮的言辞所感染,大二下学年便认识了他口中那位实在不幸的小舅皱明城。

  皱明城是早期留学美国的高级知识分子。

  他的长相与李文瀚有一些像,黑得如出一辙。

  他对于知识的执着不深,研究生之后便决定不再追寻科学的真理,转而下海开起公司,自己带了个不大不小的施工队。

  他有着工科男普遍的粗糙与不修边幅,三十有四了仍然未婚,有时看见漂亮的姑娘,虽有生理性勃/起,却只能心理性高/潮。

  他在见到陆行州之前,从李文瀚那里得知了许多他的消息。

  他对陆行州有种天然的亲切,或许在他眼中,陆行州与自己相似,青年薄情,中年寡欲,两人有如一条船上的蚂蚱,难兄难弟,只有等到晚年老树开花,被年轻貌美的姑娘耗费心神,才能光荣于马上之风。

  但除去这些,皱明城其实是一个不错的人。

  他让陆行州在自己公司实习,在面对那些前来实习的学生时,他总有怒气,一边称自己也是从这个时期过来的人,对他们表示理解,一边叉腰大骂你们这些废物。

  他的心情时常不好,但他却从不会对陆行州表现出不满。

  因为在他眼里,陆行州是比自己更为纯粹也更为优秀的知识分子。

  所以在陆行州即将毕业、对未来举足不定的时候,他教会了他抽烟,他说:“无论你以后是留在学校,或是走向社会,你都得好好珍惜现在的无知。你不会再有比现在更加理直气壮的时候。理直气壮的去获取别人可能花了许多年才得到的经验,理直气壮地说我不会、你得教我。离开学校,没有人有义务去告诉你这些,也没有人必须等待你的成长,你得自己摸索,跌怕滚打之后找出属于你自己的道理。这就和少年时期的爱情是一样,年少的无知总是值得原谅,这种理直气壮的鲁莽,你这一辈子不会再有。”

  他起身,用手弹了弹烟灰,拍掉衣服落下的些许灰烬。

  陆行州除去书本没有读过任何其他男人的内心,他的父亲不会与他交谈,而李校长过于年长,有些话注定无法倾诉,皱明城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与他谈及了人生的家伙。

  后来,陆行州实习时间达到规定要求,他终于决定读研,在离开皱明城的公司时,他低声道了一声谢谢。

  皱明城却是挥手笑笑:“滚吧滚吧。”

  陆行州于是又开始变得忙碌起来。

  他是中国人,因为长相出众,成绩突出,难免时常被系里分去接待新一年入学的留学生。

  他们学校的留学生总是数目庞大,有来自非洲的苦难同胞,穿金戴银,热情似火晚上咧嘴一笑,慎白大牙,寒毛卓竖。也有来自东南亚的。女的大多并没有传言中那样美,男的大多也没有臆想中那样矮小。当然,最多的,还是祖国同胞。

  他们中文造诣大多参差不齐,好的可以与你交谈甚广,从时事政治到柳永的淫词艳科,稍微逊色的则会低调一些,通常对你微微一笑表示招呼。

  也有些中文并不算好、但充满热情渴望与你沟通的外国人,他们用“你吗好,吗你好”来向人亲切问候,陆行州脑中高速运转一圈,脸上没有任何异色,只悄悄纠正他的错误,而后伸手回答一句:“我好,我妈也很好”。

  留学生大多比较有钱,条件优越,住高档的顶级宿舍,睡自己漂亮的小侄儿,比如叶姝。

  也有条件较差,一心埋头苦读,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比如胡文宇。

  陆行州与这两位同为留学生中成绩顶尖份子,一同升至研究生。

  刚刚在一起做项目的时候,他们互相打看,目光如炬,各自手上捧书,神情严肃,谈人生,聊理想,偶尔提起自己最为喜爱的科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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