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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昵-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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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很显然,余兮兮不打算把这消息告诉吉普车里的人。
背后响起脚步声。
周易走过来,垂眸看看,狐疑地皱眉,“他怎么还没走?”说完看向余兮兮,“你没跟他说你不去了?”
余兮兮摇头,“没有喔。”
周易拿胳膊肘碰她一下,“诶,不去就得说一声,让人家在那儿干等,是不是有点儿过分啊。”
“过分?”余兮兮嗤,白眼飞到天花板上,“我这哪儿算过分。”
上回在公园,那男人举止出格言行轻佻,还动手动脚。她左思右想气不过,再不找些法子来报复,只怕真要七窍流血而亡了。
周易撩着帘子往下张望,啧啧两声,努下巴:“他会等多久?”
她满不在乎地耸肩,“鬼知道。爱等就等呗。”接着小腰一扭,转身端起咖啡杯就到客厅去了。
周易无奈,只能叹着气摇头。
房门外,踢猫耳拖鞋的人拐过墙角,步子却又停下。她背靠墙,嘴唇微撅,捧着咖啡杯的十指纤细葱白,敲敲杯面,发出陶瓷清响。
十分钟过去。
客厅的西式挂钟咔哒流转,片刻,又是二十分钟过去。
余兮兮在客厅乱转一圈,还是回到卧室。杯中咖啡凉了,她一口没喝,终于没忍住,扯起窗帘右边的一角,往下瞄了眼。
她眸光跳动了瞬。
那辆车还在。
*
车内开了空调,周围是冷气,隔绝开酷暑燥热。秦峥坐驾驶室里,头微仰,脖颈位置一圈小小牙印,很淡了,军装领口的风纪扣松开,少分严肃,平添慵懒。
粗糙拇指旋动打火机的凸轮,有一搭没一搭,不多时,他摸出一根烟叼嘴里,点燃,降下车窗。
暑气扑面罩上来,烟味在高温下发酵,愈发浓烈呛鼻。
秦峥夹烟的右手斜搭在半落的窗沿上,看眼手表,十点又四十五分。
他已经等了一小时十分钟。
秦峥拧了下眉,耐心点滴流逝快要耗光。
几步远外是一座小型喷泉,两个年轻女孩坐在旁边的长椅上,交头接耳说着什么,余光时不时瞄向他,含羞带怯,又很惊喜……现实生活中,少有机会见到穿军服的男人,抽着烟,皱着眉,满脸不耐,却掩不住硬朗英俊的好相貌。
这人的车在这儿好一阵儿了,像在等人。
一定是特别人物吧。
少女们心想。
片刻功夫,一根烟抽完,秦峥掐了烟头拿出手机。
他常年待深山老林,训练之外便是执行任务,手机这种东西,可有无可。因此手里这个虽是智能机,但大半功能都是闲置,屏幕上,除了出厂配设的东西外,没有任何多余软件。
干净单调。
他拨出去一个号码。
几秒后,听筒里传出机械化的女声:“您好,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一连数次,全是同样回音。
秦峥唇微抿,视线扫向右侧高楼,眯了眯眼。
他想起通讯录好像有个功能,叫黑名单。
有电话来了。
秦峥看一眼来电显示,接起来,嗓音平稳,“喂。”
号码是大院的座机,声音属于一个中年女人,客客气气的,带着些疑惑:“首长,我是吴妈。司令让我问问您怎么还没到呢?”
是老爷子家的煮饭阿姨。
秦峥语气冷淡,“还没接到余兮兮。”
吴妈诧异,“您在接余小姐?可是她已经联系过司令了,说是前些天淋了雨身体不舒服,没法儿来。您不知道么?”
“什么时候?”
“一个多小时之前。”
他静几秒, 说:“知道了。”
听筒里吴妈笑了下,话音出口尴尬许多,说,“那可能是余小姐忘了。您赶紧回来吧,司令还在等您吃饭,我把饭菜拿去厨房热一热。”
挂断电话,秦峥随手把手机扔一边儿,黑眸里映入喷泉的流丽水弧,冷着脸,手指敲椅背。
耳畔回响那句“她已经联系过司令了,说是前些天淋了雨身体不舒服,没法儿来”。
他又摸出一根烟塞嘴里,突觉烦躁,随手系上风纪扣,开车离去。
*
秦家老爷子年纪大了,一心就盼着秦峥和余兮兮早结婚,可老爷子自己也清楚,时代在变,现在的年轻人不比旧时候,父母之命那一套搁现在行不通,他们追求自由,崇尚自由恋爱。
秦峥和余兮兮自记事起便接触寥寥,感情基础薄弱,说婚姻,八字都没一撇。
司令员心里着急,跟儿子儿媳合计来合计去,干脆咬咬牙,厚着老脸往上递了一份申请。不多久,申请批了下来,组织上理解并同意,雷厉风行,隔天就把秦峥少校喊过去谈话,一套流程走完,只半天功夫。
所以秦峥这次调动的原因,并非偶然。
不过这种种,余兮兮毫不知情。
此时她倚窗站着,看见那辆黑色吉普平稳驶离视野,鬼使神差的,心里竟漫上丝怪异滋味。
不像是报复得逞的快感,也不像是害人久等的愧怍。
说不清道不明,连她自己都不知是什么。
阴沉沉的天好像转晴了些,细软阳光从云层背后投射。
余兮兮踅身往里走,咖啡凉了,她倒掉之后换上热红茶,抿一口,准备继续蹲电脑面前投简历。
手机“叮”一声。
她垂眸,翻开短信箱察看。
出人意料,竟又是那人发的,信息依旧简洁,写着:病怎么样了。
余兮兮心口忽然紧了下。
人在生病时往往脆弱,一句寒暄,一句安慰,足以暖人心扉。她清清嗓子,飞快定住情绪,不让怪异更广泛地蔓延,只冷巴巴回复:还好,多谢关心。
这信息发送出去,不再有回音。
她坐在沙发上发了会儿呆,想着这样挺好。秦峥帮她一次,她还他一次;他欺负她一次,她整回去一次,互不相欠,始终两清。
自他回云城,两人的牵连好像忽然就多了起来,她的生活多出一个存在感强烈的“未婚夫”,这真不是个好事。慢慢疏远吧,总能回到正轨。
至于那晚那些奇怪的话……
余兮兮郑重觉得,应该是那位首长一个没留神,脑子被门夹了。
*
三天后。
这几日的云城气候反常,忽然降了温,阴雨连绵得空气里都有了寒意。恰逢东升街一带新开了家饭店,网上好评如潮,主卖小鸡炖猪蹄,周易最爱,于是傍晚七点多,两个姑娘一道前去尝鲜。
店老板是个耿直人,中份也顶其它店的特大份,两人胡吃海塞两个小时,终于堪堪把半锅内容吃进肚子里。
结完账走出店,余兮兮看了眼时间,晚上九点五十五。
月明星稀,霓虹熠熠。
这截路没有车位,余兮兮的车停在附近一个老旧居民区里,距离饭店大约800米。周易口渴,到街对面儿的711买水去了,于是她独自一人去小区开车。
东升街是云城著名的美食街,街道两旁全是各色各样的餐馆,大到中餐西餐酒楼,小到混沌饺子烧烤,应有尽有,消费档次也参差不齐,贵的一餐几千上万,便宜的二十块以内。
她低头刷微博,顺着街沿不紧不慢地往前走。
忽的,“……余兮兮?”
一道嗓音从背后响起,似乎很不确定。
她挑眉,转身回头,看见一个高个儿男人站在不远处,大背头,蓝西装,面料考究做工精细,更衬出一副挺拔身材。容貌英俊,只是一双眼睛略微浑浊,脸皮泛红,脚下步子摇摇晃晃。
余兮兮看清那人后瞪大眼,显然相当惊讶:“韩是非?你怎么在这儿?”
韩是非甩了甩头,口齿有点儿不清:“兮兮,真的是你……”说着就朝她走过来。
酒气扑鼻。
余兮兮眉头皱紧,往后退三步,“你喝多了?”
“没、没有……”韩是非抡着舌头蹦出几个字儿,摆摆手,上去就要拉她,“走走走,碰上了就一起吃个饭,今儿我做东,就在‘食典’……”
她急急要避开,不料他动作极快,竟一把将她的手腕攥入掌中,大力拖拽着,不由分说就往后扯。
“我靠,你发什么酒疯!”余兮兮甩手,怒冲冲道,“毛病!”
韩少爷酒上头,嗤了声,竟伸手去刮她脸蛋儿,含混道:“诶,我说余兮兮,你他妈怎么那么难上?老子追你这么久,手都不让摸一下,几个意思嗯?你一般都跟谁约?我实话告诉你,这圈儿里没几个技术比我好的,不吹牛逼……”
她勃然大怒,“约你大爷!”无奈力气不敌,竟半天没脱身。
地处繁华路段,两人争执,周围不少人驻足围观,但却没几个人愿意蹚浑水帮她一把。她腾出只手要去摸手机,打算求助。
就在这时,一道低沉嗓音在背后响起,语气很淡,偏不怒自威,“放开她。”
第15章
背后那人的嗓音偏冷,低沉自带威慑性。
恰好起风了,凉空气钻进领口,余兮兮一个激灵,这才惊觉自己背上尽是冷汗。她表情微变,十指略收拢,周围嘈杂,她听见自己心跳加剧,咚咚,咚咚。
韩是非的动作顿住,醉眼一斜,转头睨背后。
醉鬼看人是花的,这一瞟,他没看清,只含混开骂,态度嚣张:“爷哄女朋友呢,你是哪儿来的?滚蛋!”
话音落地,周围静几秒。
那人挑了下眉,黑眸冰凉,半带玩味地重复那三个字,“女朋友?”
“怎么?”韩是非步子晃荡,大着舌头说话,嗤了声,“你这孙子有意见?”
余兮兮死命甩手,那五根手指却像拿胶水糊过,怎么都挣不开,不禁忍无可忍地大吼:“谁是你女朋友?松手!韩是非,你信不信老子废了你!”
韩少爷抽空瞅她一眼,笑得淫邪:“兮兮,哥哥我就喜欢你这股劲儿……”
余兮兮气得要死,刚要破口大骂,又听见那嗓音响起,低而稳,不带什么情绪,“我再说一次,放开她。”
她抿唇,视线往下,终于忍不住扫过去,几米远外,一双黑色军靴映入视野。漆皮头,高靴腰,纯色长裤的裤脚收拢进去,往上,长腿笔直,窄腰修劲,穿POLO衫,胸肌曲线延绵起伏。
他双手插裤兜,眸色冷厉,随意一站,气场已强到极致。
韩是非冷哼,肆无忌惮,竟勾了余兮兮的肩膀下劲儿往怀里收,“老子也再说一次,滚蛋!”
余兮兮不是好惹的,嘴里蹦出句“卧槽”,高跟鞋一抬,卯足力气就要踩下去……
一切只在片刻间。
她怔愣,再回过神已看见韩是非倒地呻吟。那位鼎鼎有名的富家阔少,这时形象全无,捂着胸口痛苦扭动,左胳膊似乎脱臼,已一种怪异姿态反拧在后。
周围的人群里爆出惊呼,现场乱作一团。
“快快,打110!”
“哎哟喂,胳膊扭成这样儿,还是先叫救护车吧……”
有眼尖的认出来,低声啧啧说:“这不是韩氏那个少爷么?成天作威作福,总算被人收拾回了。”
……
余兮兮一双大眼瞪圆,着实惊愕。
短短几秒,距离如此之近,她却根本没看清秦峥是如何动作。她皱眉,绞尽脑汁回想刚才一幕:卸胳膊,过肩摔,一气呵成,干净利落,格斗术里最简单的内容,由他做来,既残酷凶狠,又赏心悦目。
余兮兮心里生出丝异样。
正胡乱想着着,一阵杂乱脚步声从人墙外逼近,有人焦急地喊:“都让开!快点儿让开!”
话音落地,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冲入重围,看见地上的韩是非后眉头紧皱,手忙脚乱扑上去,“少爷?少爷?您还好吧?”
“他妈的……”
一番折腾,韩是非的酒劲儿醒了不少,此时全身钝痛冷汗涔涔,呲牙骂:“去,给老子看清楚,是哪个狗东西!”
杨助理“诶”了声,抬头看,脸色唰的一下惨白。
韩是非咬牙切齿:“谁?”
助理心里发虚,连话都说不利索:“是,是……”
“结巴什么,说!”
“少爷……”杨助理都快哭了,趴地上,压低嗓子凑过去:“是秦峥。”
韩是非表情大变,啪啦难听的骂人话滚到舌尖,又给硬生生憋了回去。
秦峥,这个名字不陌生,上回九州大道的交通事故,害他被他爸关家里大半个月,现在回想起来都恼得牙根儿痒。
秦老司令的长孙,年轻有为,二杠一星,老虎团里赫赫有名的狠角色。
片刻光景,韩是非却已在心中掂量再三,最后,悻悻咬牙——顾不顾及背景,这人他都动不得,也没能力动。
远处街道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
韩是非满头冷汗,躺地上,试着翻身,小心翼翼挪动脱臼的手臂,痛得面目狰狞。然后,视野里映入双军靴,皮革泛旧,步伐稳健。
男人半蹲下来,曲肘撑大腿,居高临下,脸色没多余表情。
“……”韩是非咳了一声,警惕盯着他。
须臾功夫,秦峥摸出根烟塞嘴里,不点火,眯眼瞧他,“兄弟,以后离余兮兮远点儿,知道么?”
韩是非用力咬牙,像困顿又像不甘心:“我跟她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垂着眸点烟,语气很淡,“怎么没关系。”
韩是非蹙眉。
“我是她男人。”
“……”
那几个字音量不大,偏偏清晰,低低沉沉送进余兮兮耳朵里。她呆站在边儿上,那一瞬的感觉古怪,像有什么东西从心里破土而出,蔓延到四肢,脖颈,脸皮,然后激起一层热浪。
她心脏猛地乱跳几下,离奇未觉愤怒。
未几,秦峥直起身站定,“这事儿公了私了看你。报警也行,我配合。”
余兮兮眸光一跳,侧目;夜幕下,他指间的烟安静燃烧,面容冷漠,黑眸坦坦荡荡。
杨助理为难,拿着手机进退维谷,试探性地看向韩是非,问:“少爷,那咱报警不?”
“……”韩是非锉牙,低声骂道:“报个屁的警!蠢东西。”
*
几分钟后,救护车来了,韩是非被抬上担架,一场闹剧终于落幕。
围观人群散去。
余兮兮垂着头站原地,绞了下衣摆,终于闷声挤出句话:“你也在这条街上吃饭啊……”顿了下,画蛇添足地补问:“和朋友么?”
秦峥巡视她几秒,答:“以前军校的战友。”
她点头,“哦。”
然后又是几秒尴尬。
余兮兮略迟疑,接着清了清嗓子,说出毫无新意的几个字来,“刚才的事……又要谢谢你了。”
这话不顺耳,秦峥勾唇,眼底没笑意:“又打算请我吃饭?”
“……”余兮兮想起那份三十五的快餐,一时无语,不知说什么好了。
他食指点烟灰,视线在她身上露骨打量,片刻,一勾唇,眸光不善:“深更半夜一个人在外面晃,胆子挺大的。”
这语气,自然沉肃冷漠,但字里行间又像流露出其它情绪。余兮兮听了,没多思考,只说:“不是。还有个朋友,她买东西去了。”顿了下,略略小声,争辩性地补充:“而且现在才十点钟,哪儿深更半夜了嘛。”
秦峥眯了下眼,“什么时候算‘深更半夜’?”
余兮兮当真想了想,说:“我觉得,起码凌晨之后吧。”
他轻嗤,“你这日子倒过得明白。”
“……”这话言不由衷,语气明显是反讽。余兮兮咬了咬腮肉,想回嘴又忍下来,闷闷不做声。
那头的周易总算买好了东西回来,戏已落幕,她完全在状况之外。远远望,见余兮兮身前站个人,背影高大,脊梁挺拔,一双腿结实修长,惹人注目。
周易皱眉,走近一看,眼底顿时浮现惊讶,不自然地打声招呼:“秦营长。”
秦峥略点头,两指夹烟,视线又看向余兮兮。
他说:“有空不?”
她狐疑,“现在?”
“嗯。”
“……有吧。”
秦峥抽了口烟,语气冷淡地撂下句话,“跟我过来。”然后转身就走。
余兮兮满脑子问号,并未立刻跟上,又听旁边周易声音压低,道:“怎么回事儿?你叫秦峥来的?”
她甩回一记白眼:“你觉得可能么?”
“那……”
余兮兮瞄一眼她手上的水和酸奶,打断道:“你买个水怎么买那么久?”
“我肚子疼,去了趟厕所。”周易应着,又追问:“刚才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余兮兮张唇正要说话,侧目却看见那高大人影动作稍顿,站定,回了下眸,目光落在她身上。她呼吸一滞,烦躁地摆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你去大路口等着,我直接把车开过来。”说完咬咬牙,快步追上去。
秦峥这边的场子是一家小酒馆,主卖卤味,消费水平中等。门口位置的几桌全是附近工地的现场人员,打赤膊,吹瓶子,抄一口方言,呼呼喝喝地划酒拳,吵闹无比。
空气里,酒精味,腌卤味交织。
他不紧不慢地走进去,余光一扫,身边的姑娘眉微蹙,纤细白嫩的左手抬到鼻头处,来回扇两下,明显排斥。
秦峥说,“在这儿等着。”随后插着裤兜进门,往左拐,上二楼去了。
余兮兮不知他要干什么,只好退回街边,漫无目的地等候。
片刻功夫,那人去而复返。
她回头,看见他手里多了样东西。
“这什么?”
秦峥不答话,下巴微抬,示意她往停车的居民区走。
两人同行,一路安静。
酒馆到停车的居民区有条近路,穿巷道,能省不少脚程,但太僻静,一盏老路灯孤零零挂头顶,拉长一高一矮两道影子。
余兮兮心里有点发毛,就在她忍不住想说话的前一刻,身旁的人开口了,没什么语气:“拿着。”
她转头,眸垂低;那只手色泽古铜,虎口处结厚茧,看上去,修长又粗糙,是一种毫不精细的力量美。
食指中关节和拇指指腹间,夹着个牛皮纸信封。
她迟疑地接过来,拿出里面的纸,抖开一看,标题上赫然三个字,笔锋银钩铁划,苍劲有力:介绍信。
余兮兮瞠目,匆匆扫完全文,猛抬头,支吾,“你怎么会知道……”
秦峥说,“我问过基地的哨兵。”
“……”
她心头一沉,静片刻,把信装回信封,退还给他:“无功不受禄。”这个人情太大,还起来有难度,所以只能拒绝。
周围很静,路灯的光根本不足抵挡黑暗。
秦峥手指弹玩打火机的金属帽盖儿,“叮叮”脆响,面容模糊,看不清表情。
见他不接,余兮兮只好清了下嗓子,又道,“秦先生,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这封信我真不能要。”
“给个理由。”那人道。
余兮兮语塞,一时没想好说辞。
她不说,他却能猜到原因,挑眉:“怕欠债太多?”
“……”
黑暗最能催发人的恐惧。这嗓音低沉语气玩味,她心尖一颤,吸口气,强稳着喉咙道:“这事和你没什么关系,不用麻烦你。而且我也不想再欠你情。”
秦峥勾了下嘴角,“那简单。”
余兮兮一愣,来不及反应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一股大力便把她整个抵在了墙上。
天旋地转。
她呼吸一滞,瞪大眼,鼻息充斥男性荷尔蒙的浓烈气味。
他手臂横过她纤细腰身,低头看她,似笑非笑,唇与唇的距离不过两指。
第16章
信掉在了地上。
这距离; 彼此气息交错,坚硬修长的手臂箍紧余兮兮的腰,她呼吸一滞,周围的空气仿佛也在小范围内升温,变得躁动不安。
太近了。
余兮兮从未跟任何男人离得这么近。
“你放开!”她瞪眼; 带着威胁,低声低声地斥。
秦峥不为所动; 好整以暇地端详她,反而更欺近三分。昏暗光线照亮那张脸; 小巧白皙; 娇美柔嫩; 一双大眼黑亮含愠,双颊浮现淡淡的红; 不知是羞是怒。
他也低声; 逗小猫似的:“害羞呢?”
她更恼,手腿并用挣得越发厉害; “害羞个鬼!快放开,再不放开的话; 我……”
“你怎么?”秦峥半眯眼; “又咬我一口?”
“……”余兮兮一卡; 脑中记忆倒带似的往回流; 视线瞄向他脖颈位置,气得脸更红,压着嗓子愤愤道:“咬你也是你自找的!”
那晚的事; 这人竟然还有脸提!
秦峥缓慢笑了:“咬人还挺有道理。”
“……我怎么没道理?”她瞪大眼,下意识挺挺腰杆儿,反驳得理直气壮:“一个大男人,大晚上对一女人行为不轨,难道还不许人正当防卫吗?”
秦峥盯着她,眸子里充满兴味,“抱你一下就叫行为不轨?多的我还一样没干。”
“……”她脸更红,急了,“赶紧放开我!”
巷道昏暗安静,嘈杂人声离得远,这个窄小空间仿佛被独立了出去,只余下一面墙,一盏灯,两个人。
余兮兮咬牙,十指抠住他的手臂又掐又推,试图逃离掌控。
然而细胳膊细腿儿的小姑娘,这点儿力气,对行军的男人来说无关痛痒。他把她摁墙上,大掌掐住那把细腰,忽的,暧昧一挤,两手指尖几乎相碰。
怀里的人倒吸一口凉气,颠颠颤了下,声音尖锐:“卧槽,信不信我杀了你……”抬腿就要踢过去。
腰上的大手慢条斯理往上移。
裙子是丝质布料,单薄的一层,她甚至能感觉他指腹上的茧,粗糙滑过大片娇嫩皮肤。
余兮兮眼底慌乱毕现,竭力稳住嗓子:“你、你别乱来……”
秦峥没什么表情,语气很淡,“再乱动一下试试。”
“……”余兮兮气得肺疼。
她被困在男人胸膛和老墙之间,活动受限,挣扎也不过是加剧同他身体摩擦。不甘又无奈,只能暂时选择屈服,消停了,咬着唇,凶巴巴地瞪他。
“余兮兮。”头顶一道嗓音。
她没好气地回:“干什么?”
他侧目,扫一眼地上的牛皮纸信封,“东西我给了就是给了,不可能往回拿。”
“我不想要!”
“撕了,或者烧了。随你。”
“……”
余兮兮被噎住,半天才深吸一口气,道:“我说过,我不喜欢欠人东西,你听不懂么?”
他看她几秒钟,语气很淡,“这信你没欠我。”
余兮兮怔住,不知这话什么意思。
须臾,秦峥放开她。她立刻退着步子往后躲,瞪着他,目光防备,随时准备夺路而逃。
老路灯下,男人眉眼深邃盛满阴影,微垂眸,摸出根烟夹手里,然后,拿烟的右手随意抬了抬,说,“刚摸过你腰,抵了。”
“……”
余兮兮咬唇,双颊滚烫,又怒又无语。半晌,捏紧拳头挤出句话来:“之前居然还好意思跟我说解放军都是好人?请问你什么时候像个好人?”
秦峥点烟,双唇间火星明暗交替,抽了口,烟雾背后的黑眸看着她,反问:“你又有哪个时候当我是好人?”
“……”余兮兮被戳中心思,一时语塞。
她不说话,秦峥倒也不打算深究,食指点烟灰,半晌,看她一眼:“经常大晚上在外头晃?”
余兮兮压根儿不想理他,看别处:“这和你有关系么。”
他笑,语气却低得越发冷,“一姑娘不拿自己安全当回事儿,不怕遇坏人?”
“……”可不就遇见你了么?
她皱眉,咬了下唇才冷冰冰道:“谢谢关心,所以我也准备回家了,再见。”说完,提步就要离开。
秦峥站原地,唇抿成薄薄一条线,“信。”
“……”
余兮兮刚走出几米,闻言,脚步顿住。
周围死寂了瞬。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吐出,终于还是把地上那封信捡了起来。沉默须臾,道,“秦先生,说到底我的事和你根本没有关系。你做这些究竟图什么?”
秦峥平静看着前方夜色,片刻,吐出口烟圈:“你。”
余兮兮愣住,眸光惊跳。
他侧目,看她的目光极深。良久,扯了扯唇,沉声一字一句:“余兮兮,真傻假傻,这么多事加一块儿,你看不出来我他妈想要你?”
“……”
*
周易站马路牙子上,来回踱步,等得有些不安。看一眼手表,时间已接近凌晨一点。
她摸出手机给余兮兮打电话。
嘟嘟好一阵儿,听筒里传出僵硬女声:“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周易表情难看,心里隐隐有些焦急。
这已经是第四个电话了,始终都是无人接听,难道……出了什么事?
思忖着,她心头一沉,蓦的,一阵喇叭声从不远处传来。她抬头,一辆镶水钻的法拉利停路边儿上,拉风又显眼。
车窗落下来,里头的人支出脑袋看她:“傻站着干嘛?上来。”
周易坐进副驾驶室,边系安全带边沉声质问:“打了那么多电话都不接,大小姐,您成心吓我呢?”
余兮兮蹙眉,“你给我打了电话?”
“废话。”周易白她一眼,“自己看通话记录。”
她无言几秒钟,从兜里摸出手机翻了翻,果然,未接来电好几个,四个周易打的,两个余凌打的。
周易嗤了声:“手机贴身放着都没感觉到震动,你这神走得厉害啊。”
“……”
余兮兮默。
从小巷出来后她便心不在焉,机械地上车,开车,接周易,肢体动作按部就班,但脑子却在神游天外。
夜色中,道路指示灯像鬼眼,跳成猩红。
车停下。
周易侧目,视线在她脸上打量,胳膊搡搡她,道:“刚才你和那个人干什么去了?”
余兮兮正心烦,闻言随意敷衍回去:“我和他能干什么。”
周易看出她心情欠佳,不再追问。
没多久,红灯跳绿,法拉利提速飞驰出去。
……
“余兮兮,真傻假傻,这么多事加一块儿,你看不出来我他妈想要你?”
“我给你时间考虑。”
……
她右手扶着方向盘,左手捏眉心,长长叹气。
事情的发展走向,实在超出预计太多。
怎么办呢?
余兮兮指尖点下巴,眉头深锁,冥思苦想。
那个男人要的,应该只是个结婚交差的对象,她是手边现成的,当然在劫难逃。
*
跑车的引擎声没入黑夜。
巷道幽深,路灯的灯泡蒙了厚厚一层灰,有飞蛾来回扑闪,在青石板上投下巨大无比的影。
秦峥站在灯下,抽了口烟,口鼻中立刻涌入烟草燃烧的气味,渗入肺腑,凝重浓烈。须臾,白烟呼出,他漆黑的眸波澜不兴,掐了烟头,转身回小酒馆。
馆子里龙蛇混杂,大厅里醉倒一片,满脸通红的赤膊大汉们口齿不清地说着什么,吵闹喧嚷。
他们坐包间,环境比外头好那么点儿。但场子本不高档,包间也只图个清净,中等装修,唯一可看的也就头顶那盏偏古色的陶瓷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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