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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公的秘密[出版]-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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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周丽倩的缘分,竟也是母亲带来的。
杨秀娟腰椎疾病发作,住院期间,得到周丽倩特殊关照。那番照料,对杨秀娟来说,堪称今生独有、世间无二,用如沐春风、无微不至这类词来形容,都太弱了些。在医院里,杨秀娟以一位病人的角度,观察着这位有着高度责任感的护士长,那是怎么看怎么顺眼,怎么看怎么舒服。杨秀娟也从侧面进行过观察,并非因为自己住着价格不菲的病房,才得到护士长的特殊照料,这位美貌如花的护士长,对她工作范围内的每一位患者,都如同亲人般关怀和呵护。和别的病友聊起来时,大家无一不交口称赞、高度评价这位美女护士长。
柳宗原离婚回国以后,情感问题一直处于空白状态。杨秀娟琢磨着,儿子若能遇到合适的女人,应该早点完成婚姻大事,趁着自己身子骨还能动弹,还能帮着他们照料几年下一代。要不然再等几年,身子骨彻底“枯柴”,躺倒起不来时,别说帮孩子了,那可真正成了孩子的累赘了。
“儿子,妈给你物色了一个人选,人是没得挑,做事细、心肠好,还能吃苦耐劳,不过,你要是看不中,就当妈没提这茬。”
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杨秀娟在出院之前,郑重地将周丽倩介绍给了儿子。柳宗原原本对母亲介绍的女人不抱任何想法,但为了让母亲开心,还是愉快地答应见面。不光杨秀娟没想到,连柳宗原自己也没想到,他对母亲物色的媳妇儿,一见倾心。
是的,第一次见面,他就被她的美貌吸引了。当然,他并非那种对女色缺乏免疫的青涩男生,也非见了美貌女人就想上去碰一碰运气的懵懂少年,他绝不可能因美貌便冲动地交待终身,否则前半辈子该结过多少回了?因为美貌,让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得以停留;因为母亲的强力推荐,让他对她产生了好感并有了交往下去的兴趣。交往过程中,他渐渐发现,母亲的推荐,还真有道理。
不仅仅举止大方、业务精湛,还能在业余时间埋头静坐,绒线绕指,花费几个夜晚的时间,为母亲织一条纯手工羊绒围巾;这个女人不仅仅夜间千娇百媚、风情万种,还能在深夜下班之后,给研究资料加夜班的他煲一锅热汤滋润肠胃。走在街上,看到乞讨的小孩子伸出脏兮兮的小手,明知是受雇于骗子的街头行骗,她仍会驻足从包里摸出零钱认真地递到他们手上。她说,孩子太可怜了,给他点钱,回去就可以少挨打。看到小区里的流浪猫,她会在吃晚饭时把吃剩的鱼肉,小心地剔出刺来,用纸杯盛着给送到流浪猫的出入地段;凡她使用过的物品,就算一件洗得发白的小内衣,她都对其充满感情,万分地珍惜,不舍得丢弃……柳宗原是个注重观察细节的人,由她带来的很多细节都是真实的,都给过他真实的震撼和感动。
一个活色生香的女人,一个善解人意的女人,一个如甘泉潺潺流过心田、润物细无声的女人,让他在汹涌人潮中,在繁华的孤独中,让他在这个充斥着无数陌生人的气味的混乱和嘈杂之中,感受到一片碧绿的清凉,感受到春风化雨的温暖。那是一种特别的感觉,一种牵动了每一根神经、刺动了每一寸肌肤的感觉,在那种感觉的催化下,和她交往三个月后,他向她发出了求婚的心声。对于动人心弦的爱情来讲,三个月,已经足够漫长。
新婚之夜,柳宗原很坦率地和周丽倩谈心,“我妈,是个后妈。不过,这辈子,我就这一个妈,如果没有她,就不会有今天的我,更不会有我的今天。小时候她照料我,现在轮到我照料她,我希望能够照料她,直到她老,直到最后一天。”
周丽倩立刻对柳宗原的意思心领神会,当即表态,“你放心,我会和你一样,把她当作亲妈来照料。”
婚后,小夫妻俩还在新婚里,杨秀娟原本不愿打扰他们二人世界坚持回了济南老家。可柳宗原不忍母亲一个人在狭小的房子里过清苦寂寞的日子,再者,人上了岁数,身体各方面机能都在衰退,一个人独居,万一身体突发个意外,出个三长两短,闹个病啊灾的,都是大问题。于是不由分说地把母亲接了过来。
对周丽倩来说,自打杨秀娟住进来后,她跟柳宗原甜蜜的二人世界,就被无情地打破了。
杨秀娟来之前,柳宗原每晚进门,先和妻子行个拥抱礼,亲昵一番。杨秀娟来后,柳宗原一进门,先到母亲面前报到。报到的方式也很特别,和母亲勾肩搭背地亲热一番,然后愉快地谈天说地。如果母亲在厨房,他还会站到厨房门前,或蹲在厨房地上,帮母亲剥葱剥蒜打下手。有时进门看到母亲在厨房又恰巧看到媳妇也在家,他会立即高声一喊,丽倩丽倩,你来给妈搭把手。要么就是,丽倩你忙吗,怎么让妈一个人做饭哪?心疼自己的妈心疼得不得了。有妈在,媳妇就不是媳妇了。这种时候不论周丽倩在做什么,不管情愿不情愿,都得立即放开手头的活儿,做出情愿的样子,飞快地跑进厨房,挽起袖子上阵。有时她把婆婆给“撵”出来,让他们母子在客厅里边看电视边聊天,反正这对母子总是有聊不完的话,家长里短,儿时回忆,未来展望,总是能弄出欢声笑语,这种时候柳宗原就幸福得不得了,而周丽倩一个人在厨房里挥汗如雨,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好容易她的休息日和他的周末碰在一起,一说出去转转,他总要郑重邀请一下母亲:妈,你一块儿去吧?如果杨秀娟不识趣,答应一块儿去,他就眉飞色舞,和吃了蜜一样。然后又征求母亲的意见:妈,今天你想去哪儿?每每三个人出门时,无论上车下车还是过马路,柳宗原总是悉心在前呵护着母亲,周丽倩只能一个人跟在后面,还要赔着笑脸像个随从一样随叫随到。三个人的时候,在生活问题上,任何时候都是周丽倩照料自己的丈夫,而自己的丈夫,则全心全意照料他农民出身的继母。只要有这位继母在,在丈夫眼里,周丽倩就仿佛不存在似的。倒不是说他不关注、不在意她,只有两个人的时候他也将她当宝贝,可因为这个老太太的存在,实在是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太有限了些。
一个婚姻的侵略者,爱的蚕食者,婚姻变成了三个人的事,就像一只手上多出来的六指,站哪个角度去看,感觉都是别扭的。尤其还是一位继母,周丽倩因自幼饱受继母虐待,对“继母”这类人没什么好感。一个继母,凭什么住在自己家里吃香的喝辣的?凭什么分享原本属于自己的幸福?首先要弄清楚了,现在,这个房子,是周丽倩的家,和柳宗原领了结婚证的是周丽倩,是她嫁了他,她为了得到他的爱,为了得到他的婚姻,为了成为这套房子的女主人,花费过多少心血,牺牲过多少脑细胞?绞尽脑汁千方百计把他抓到手里,难道就是为了和一个老女人分享他的时间,分享他的爱?住到老?照料到老?老天哪,杨秀娟才六十岁,看那老胳膊老腿的结实劲头,活到八九十不成问题,难道须得和你共处二三十年?简直是场噩梦!到那时,终于可以完整地拥有自己的丈夫了,可人都老成什么了?而这二三十年,谈什么婚姻质量,谈什么生活质量?你一位继母,虽然养育过他,可他也报答了你,养老钱都给你存进存折里吃利息了,而且还继续不断地报答着你,知道你以前穷怕了,为了让你不拮据,为了让你想买什么买什么,他时不时给你零用钱,让你吃不愁穿无忧的,你知足吧,你应该退到幕后去,而不应该继续霸占已经成了别人丈夫的柳宗原。
一开始是怨,渐渐的由怨生厌。厌恶杨秀娟五短的身材,厌恶她脸上和手上的老年斑,厌恶她头上动不动就脱离头皮的灰白头发。有一阵周丽倩怀疑自己得了“厌人症”,只要看见六十以上的老太太,就浑身不舒服。有的老太太一脸和蔼和善意,猛一看感觉还凑合着,可如果不小心被周丽倩看到对方的手,看到其手上的老年斑,便会不由自主想到自己的婆婆,想到婆婆就条件反射般地厌恶不已,因此她连陌生的老太太也开始厌恶了。
曾经杨秀娟在周丽倩所在的医院住院,两个人是医患关系时,她可以待她很好,很温柔,很友善,可以忍受种种不喜欢甚至厌恶的习惯,因为那种忍受是短暂的、有期限的,更重要的,那是有待遇的,有回报的,那是一种工作态度。在医院那个舞台上,她必须扮演好护士长那一角色,为了评先进、评模范、评典型,为了评职称、提待遇,为了荣誉,为了出人头地,她不光要演好那个角色,还要演得出色、出彩,演得让人心服口服。说到底,那是一种角色扮演,还时不时地会戴上面具。
回到生活里,尤其回到家里,就不可能再有多余的精力去表演,再去戴面具,当相处变成了长期的,乃至无限期的,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躲都躲不掉时,她恐怕就缺乏那个耐心了。如果没有柳宗原这个男人,杨秀娟是谁啊?就是个路人甲,路人乙,一个毫无干系的老太太……为了丈夫,周丽倩不得不咬牙切齿地容忍着。一边忍着,一边恨恨地想,长此以往地这么忍下去,什么爱情啊,温柔啊,是不是迟早会被磨光?
心理上起了变化之后,周丽倩仍然努力地克制,竭尽可能把面具戴好,不让它一不留神掉下来,但毕竟不是专业的演员,工作压力繁重时,情绪低落时,情商也不由自主会降一些,心理活动便会不知不觉地渗透在行为和言语中。
而那次事件——那个被小狗撕开的“礼盒”,因当时不知道婆婆不认字,而怀疑婆婆偷看到她的秘密,因而阴差阳错不打自招承认了自己的隐私——那次事件,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周丽倩再也无法忍下去了。
4
儿媳是杨秀娟给儿子选的。一开始,杨秀娟是从心眼里喜欢、疼爱这个儿媳的,什么事首先要站到儿子媳妇的立场上,替他们考虑一下,生怕因自己的不小心,给他们增添什么麻烦。可怎么也想不明白,究竟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就像电脑中了病毒,莫名其妙的,总会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大体上,周丽倩对婆婆还是比较“关心”的。柳宗原不在的时候,碰上周丽倩休息,她会主动拿出时间,和婆婆聊上几句。
“妈,我们高高兴兴地把你接过来,原打算要你在这里享清福的,可每天我们都上班以后,你一个人在家,有没有觉得空虚?主要是精神上的空虚。在济南老家,还有些老街坊老邻居可以走动走动,老亲戚也可以来往一下,现在住到这种封闭的环境里,周围没个熟人,也没个可以说说私房话的老姐妹,你习惯吗?”
听儿媳这样关心自己,杨秀娟很感动,掏心窝子道:“只要你和宗原高兴,我怎么样都成啊,只要每天能看着你们,看着你小夫妻俩恩恩爱爱、和和睦睦的,就算一句话没人跟我说,我心里也乐呵着呢。”
“宗原总想着尽孝,却不考虑哪一种尽孝的方式才是最合适的,总是一天一天把老人关在家里,像关一只小动物,老人能舒服吗?”
这话听着就有些别扭了。杨秀娟怎么听怎么不顺耳,可她想,儿媳一定不会有什么恶意,只是个人的说话方式比较直率而已。她笑着说:“丽倩,你别担心,我要是感觉不舒服了,我会和你们说的,我会自己出门走走的。”
“这就好,”周丽倩说,“唉,就是怕你一个人寂寞嘛。”
“这你不用担心,我在济南,也是一个人,早就习惯了,如今还有你们在身边,说实话,这也是我以前向往的光景。要是你们能早日怀上,让我早点抱上孙子,孙女也行,那我们家的日子不就更舒心了?那样的话,哪还有工夫空虚、寂寞啊!”
这是杨秀娟第一次和儿媳谈到怀孕问题。就在刚到青岛的头一个月里,那时候,杨秀娟对儿媳的了解还只是停留在自己一厢情愿勾画的美好印象里。
没想到却遭遇温柔一刀,“妈,你很想抱孙子吗?”
“很想啊。”杨秀娟如实道。
“特别特别想?”
“是这样吧。”
“带孩子是累人的事,要是累着了你,那可怎么办?再说宗原那么孝顺,他怎么舍得累着你呢!”
“咳,带个孩子那怎么能累得着呢?带自己孙子,多累也高兴啊!你和宗原年龄都不小了,这事得赶紧考虑考虑,这是正事,耽搁不起啊,尤其对女人。”
“这样啊,妈,恐怕暂时不能满足你了。”周丽倩脸上依然带着笑意,“你再喜欢小孩,孩子也得由我来生是不是?你再想帮我看孩子,那也得我愿意是不是?我现在还没有思想准备过那么热闹的生活。不光是我,宗原也没这个准备,眼下股市挣扎在熊市里,连续半年绵绵阴雨,基金净值不断下滑,宗原工作压力特别大,没看到他书房里的空烟盒比以前多了吗?眼下这状况,要不了孩子,你这么等,是空等,这么盼,也是白盼,要孩子的事,猴年马月的事了,我自己都没准备呢。”
这话就听着别扭了。不止是刺耳,而是刺心了。杨秀娟反省自己,或许儿媳工作忙,一时没准备要孩子,或是别的原因,不能要孩子,自己这番直截了当要抱孙子的急切愿望,不小心刺伤到儿媳的痛处,才导致她这样极端地说话?私下又想,现在环境污染得厉害,从报纸上看,这个城市里不孕不育者占育龄夫妇的百分之二十,儿媳年过三十才结婚,会不会有难以启齿的原因?有难言之隐也没关系,现在医疗技术如此发达,什么病治不了呢?治病就是了。就算碰上最坏的局面,病治不了,一辈子不生育,只要儿子可以接受,只要他们感情好,恩恩爱爱过一辈子,她这个当婆婆的也不会有别的说法。抱不成孙子,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有什么比自己的亲人快乐地活着更重要呢?
那次微妙的不愉快之后,杨秀娟再也没提过关于抱孙子的话题。
第一次对婆婆恶毒地说话,之后周丽倩就有几分悔意,心里十分忐忑。只要婆婆向儿子打个小报告,对于以孝为天的柳宗原来说,那是绝对无法接受的。就算恶媳的帽子不会一下子扣到媳妇头上,至少,原本存在丈夫心里的媳妇的美好形象,一定要大打折扣了。
忐忑几天后,周丽倩发现,家里依然很宁静。夫妻关系依旧很甜蜜,一切平安无事。这表明,杨秀娟不仅没有对儿子讲一句关于儿媳的负面的话,反而对儿媳更好了。比方说,杨秀娟到超市,不光拣儿子爱吃的买,也拣儿媳爱吃的买;儿媳工作忙,经常为洗衣烫衣而手忙脚乱,杨秀娟在家没事,就细心地将儿媳需要熨烫的衣服,一件件烫平整了,叠得整整齐齐分门别类放进衣柜里……凡此种种,周丽倩看在眼里,冷笑在心里。她觉得,这无疑是一种纯粹的讨好行为,毫不掩饰的献媚运动,就像一条宠物狗,一进门就奔上来舔你的手,撒着欢冲你摇头摆尾一样。它为了什么?为了你给它肉吃,给它一个家,一个依靠,为了你永远不抛弃它。
柳宗原这位继母,真是下贱得可以,周丽倩这么想着,内心里的优越感便愈发旺盛地抽枝、开花、节节拔高,也就愈发坚定不移地认定,自己,就是这个家庭的女主人,法律上的女主人,拥有除柳宗原之外谁也不可撼动的特权和地位。而那个老女人,无非一个继母,和柳宗原连一丁点的血缘关系都没有,她要想在这个家庭里长期驻扎下去,站稳脚跟,并获得安逸舒服且风光的生活,不付出点代价,能行吗?
周丽倩进一步,杨秀娟就退一步。杨秀娟退一步,周丽倩就进一步。如果杨秀娟不退,周丽倩或许会止步。如果杨秀娟不退且进,周丽倩或许会退且让步。可是,杨秀娟选择的是后退,不仅后退,且是一味地让步。人这种动物就这么奇怪,身体里潜藏着巨大的欺软怕硬、得寸进尺的基因,一旦被激发出来,就有些无可遏制。周丽倩抓住了婆婆不会和儿子“说是道非”、“挑拨离间”,也更不敢和儿媳“撕破脸闹翻”这一心理特点,胆子就渐渐大起来,在只有和婆婆两个人的时候,说话也愈加放肆。
婆婆喜欢吃米饭,看她每天主食做米饭,周丽倩会提醒说:妈,大米饭属酸性食品,吃多了对身体没好处,会把身体pH值慢慢地转为酸性,而酸性体质恰恰是癌细胞生存发展的温床,现在进院的老年人,百分之三十是癌症,每天送进太平间的百分之八十也是因为癌症,你得注意啊,不注意不行。
这些话猛一听,似乎是关心人,细一听,就觉得别扭。婆婆问:那面食呢?
周丽倩说:面食也是酸性食物,尽可能少吃。
婆婆就奇怪了,米饭不能多吃,面食不能多吃,每餐就不能吃主食了?
婆婆喜欢生菜蘸着酱吃,周丽倩看到,会小心提醒:妈,现在蔬菜都是反复喷农药喷出来的,都是化肥激素催肥催大的,你这样生吃实在是太危险了,你要是吃出病,可怎么办啊?唉,现在老百姓看不起病啊,哪个送到医院的,稍稍在院里住两天,没个几万块钱医生能让他出来吗?
婆婆因为周丽倩值夜班,晚上就没做她的饭,只给儿子留了一小罐汤,结果儿子临时开会没回来,周丽倩反而提前进门了。一看只有一小罐丈夫爱吃的汤,便盛了一碗,边喝边和婆婆聊:妈,煲这罐汤,花了不少时间吧?有鸡、有参、还有蟹……这样不行,营养太丰富,不是什么好事,你这么做,我知道你是爱儿子,疼儿子,可你也该了解一些营养学,过剩的营养到了人身上,只会变成一嘟噜一嘟噜的肥肉,消化不掉,最终变成负担。人身体负担重了,就容易出毛病,晚上最好还是喝点清淡的,你费那么长时间,给他弄这么一罐子没法消化的汤,生了病怎么办?这不是害他吗?害了他怎么办?你希望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情发生在我们家吗?
杨秀娟爱干净,天天洗澡。周丽倩提醒她:不能天天洗,老年人皮肤不好,天天洗容易造成油脂流失,皮肤太干燥,会得皮肤病。周丽倩偶尔买一两件衣服给婆婆,可尺寸总是小一码,紧紧的,穿着不舒服。杨秀娟不穿,她又说:我给你买的衣服你怎么不穿?是我眼光不行?有一次杨秀娟叫一个收破烂的上来回收旧报纸,看那收破烂的穿一双露着口的旧皮鞋,实在太可怜了,一动恻隐之心,便将一摞报纸送给人家,没收钱。没想到恰恰被周丽倩看到,周丽倩皱着眉毛,心疼地说:妈,你真是太善良了,好心肠,让我很感动,可是妈,这样下去不行啊,过日子,钱得慢慢攒,这么东漏一块,西漏一块,钱还攒得住吗?老年人容易发生三长两短,要万一突发个什么意外,手里没俩钱能过得去吗?不要以为儿子当个基金经理,年薪比普通工薪族高一点,就随意挥霍,不把钱当钱。薪水高一点这只是牛市情况才会有的好事,熊市天天赔钱,上哪儿挣高薪去?现在住的房子,还欠了银行一屁股贷款,一月还两万,我都犯愁呢。
看到杨秀娟早晨锻炼时和一个年龄相仿的老头子一起回来,周丽倩当着那老头的面,从包里掏出纸巾递给婆婆擦汗,老头子羡慕地说:宗原他妈,儿媳妇真孝顺啊,跟亲闺女似的,上辈子烧了高香是吧?你偷着乐去吧……老头子走远了,周丽倩便悄悄提醒:妈,我特别能理解你的心情,我们每天在外奔忙,不能随时陪伴你,你一个人在家确实是孤独,我们赞成你出来玩,赞成你交朋友,可是交朋友一定得注意分寸,像这种有老伴有家室的老头子,不能走得太近了,万一不小心弄出个黄昏恋什么的,宗原脸上该多难堪啊!怎么说他也是有身份的人,让人传出去多不好听!万一再碰上个骗子,到时候出了事,只怕你自己承受不了啊。
认识杨秀娟的人都说,她是个好人。
如果把好人细分一下,杨秀娟则属于好人中的老实人。脾气好,一辈子与人为善,踏实做事,从没主动和人吵过架,红过脸。儿媳和她讲话也好,聊天也罢,每次光听开头部分,感觉出她对老人的关心、爱护,再听后面部分,便感觉到痛心、痛苦。杨秀娟渐渐感觉到,与儿媳的相处过程中,从最初的不是滋味和别扭感,到现在,很多事情不再属于别扭了,也根本不是自己的原因,常常是没有原因的、莫名其妙的,就被病啊癌啊这类可怕的字眼刺激一通。这显然不是普通的恶毒了,而是实施暴力,语言暴力,比被人按在地上痛打一顿还难受。
每次受过儿媳语言暴力后,她除了一言不发地忍耐,偶尔背后落两串老泪,从未想过反抗、抗争,更没想过报复。她很快就嚼出味来了:这个自己亲手选来的儿媳妇,在名正言顺走进这道家门后,她却容不下自己。她不是不爱儿子,她只是容不下儿子的妈,嫌这个妈多余,想要千方百计把这个多余的人给挤出去。杨秀娟很伤感,又不得不承认,有些女人,真是天生的演员啊,什么都可以伪装出来,而且伪装得很好,包括生活中各种细节。纵是自己活到六十多岁,以一双阅人无数的眼,也有被蒙蔽或走神的时候。可婚姻这事,和商场购物不一样,购物购错了,或发现不合适,或发现质量问题,可换可退,顶多赔上些情绪和时间,可婚姻,尤其还不是自己的婚姻,就由不得你做主啊。建议儿子娶进来可以,再建议扫出去,行得通吗?
心里不痛快,憋屈,压抑,甚至伤感,杨秀娟从未和儿子提过,只字不提。她不提,只有两个原因:首先,她知道儿子工作责任重,压力大,工作过程中不能有一点闪失,所以一点都不希望儿子因为自己的原因,和媳妇生气、发生不愉快,不愿意儿子为老妈的事情操心费神。自己在工作上帮不上他,至少要做到不拖他后腿,而不拖儿子后腿的方式之一,就是不要让他为家事破坏愉快情绪。儿媳常说,快乐情绪是身体健康的源泉,所以,坚决不能让儿子失去这一健康源泉。
为了儿子能快乐和舒心,为了不给儿子增添不必要的烦恼,杨秀娟可以忍受一切不愉快、一切委屈和一切痛苦。只要儿子快乐和幸福,她可以牺牲一切属于自己的快乐和幸福,这是她作为一个母亲的生活指导思想。儿子不止一次地悄悄地问过她说:“妈,丽倩对你怎么样?她要是对你不好,你直接和我讲。”杨秀娟总会笑笑说:“好,好着哪。”
杨秀娟也悄悄问过儿子说:“妈给你找的媳妇,待你怎么样啊?”柳宗原立即一脸幸福状,“没说的,无微不至地关怀,像对待婴儿一样地呵护。妈,你的眼光太了不起了。”事实的确如此。柳宗原躺在床上看书,周丽倩会把亲手洗好的樱珠端到床头,一颗一颗塞到他嘴里,然后又伸出白皙的手,让他把果核一粒一粒吐到她手心里。他若哪天情绪稍有低沉,她会以手背试试他额头的温度,不舒服吗?是不是感冒啊?夫妻间的缠绵恩爱更不用说了,哪种方式可以使他最大限度地享受男人的快乐,她都会使他梦想成真。一想到这个媳妇,柳宗原整个身体从里到外都是一个字:爽;两个字:舒坦。
杨秀娟点点头,鼻头发酸地笑笑:这就好,这就好。这也是她不和儿子诉说的第二个原因:丽倩是儿子的媳妇,是要和儿子过一辈子的女人,儿子四十多岁的人了,有过一次婚姻,前任妻子是个美国女人,不懂得照顾男人,好容易离了再娶,恐怕也经不起再一次折腾。丽倩只要能够对自己的男人好,真心实意地疼爱男人、照顾男人,自己这个当妈的,受点委屈算什么?她完全看得到,儿子很满意这个媳妇,很爱她,很在意她,很稀罕她,很宝贝她,只要他俩好,自己一个半截入土的老朽,大半辈子苦都吃过来了,还有什么不可以咬牙忍受的?千万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分裂、破坏他们的关系。再说了,儿子新婚不足半年工夫,如果通过自己的嘴,把儿子手心里的宝贝变成一个丑陋的女人,儿子又会怎么看这个母亲?
杨秀娟几次提出,要回济南,儿子都十分不解:妈,你为什么非要一个人过呢?不行,我不同意,我不能让你一个人生活。周丽倩也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妈,你不愿和我们一块儿住了吗?是我和宗原哪儿做得不好?你若不满意可以说出来,说出来我们好改进啊。
就这样,杨秀娟便一日日住着。虽然别别扭扭,磕磕绊绊的,可毕竟每天能看到儿子,和儿子聊两句。只要和儿子在一起,杨秀娟就可以由衷地感受到快乐和幸福。纵然很短暂,可为这短暂的幸福,她愿意忍受漫长的痛苦。她能做的,只是尽量更细心地照料儿子,甚至担心这样的儿媳,会不会哪一天给儿子带来出其不意的一出?
尤其那次事件发生后,当她亲耳从儿媳嘴里听到儿媳和一个什么男人有过什么事后,她心里的某种隐隐担心,便愈发强烈了。也就从那天开始,她便打定主意:不走了,哪儿也不去了,要陪着儿子,照料儿子。
第二十一章 欲壑难填
1
周丽倩昨晚上了夜班,夜班之后的休息日,早晨破例睡个懒觉,上午十一点多才从床上爬起来。洗漱过后,腹内咕噜作响,想去厨房找吃的。杨秀娟正在做午饭,周丽倩走过去,拽过围裙系在腰间,对婆婆说:“妈,今儿我在家,厨房的活你就别动手了,我来吧,你快歇着去。”
灶火呼呼地燃着,炉灶上坐着一只炒瓢,炒瓢里的尖椒正咝咝啦啦地响着,周丽倩上前一把从婆婆手里夺过锅铲,另一手忽然掂起炒瓢。婆婆还未及离开灶台,突感左臂一阵火烧火燎的钻心剧痛,低头去看,周丽倩掂着的滚着热浪的炒瓢不小心撞在了自己裸露的左臂上。
周丽倩慌忙将炒瓢扔进旁边的水池,抱住婆婆的胳膊查看伤情,慌乱之中,打开酱油盖,将半瓶酱油浇到上面。杨秀娟痛出了眼泪,硬是咬着牙一声不吭。扶着婆婆来到客厅坐下,周丽倩一下子哭了,边哭,边找云南白药给婆婆止痛,“妈,怎么办?恨死我自己了,咱们赶紧上医院吧。”
杨秀娟说:“一点小伤,用不着上医院,拿红花油抹抹吧。”
杨秀娟推开周丽倩的手,起身去里屋找红花油,找到后,自己涂抹着。周丽倩在旁边以棉签协助,一边流着泪,“妈,是不是很疼啊?我可怎么办啊?我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宗原要是知道了,他肯定会骂我的。”
“放心,我不会告诉他是你把我烫了,我就说是我自己不小心烫的。”
“对不起啊,妈,你好好歇着,我去做午饭。”
周丽倩做的午饭。一份西红柿蛋花汤,馏了四个包子。包子是昨晚值夜班特意在单位食堂打的,没吃完,用塑料袋打包装回来的。两个肉馅的,两个素馅的。她把肉馅的给婆婆吃,素馅的自己吃。肉馅里肉丁见不着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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