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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烧的扉页-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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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案
  1。
  原来,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早已写满他们的曲折与浪漫。
  2。
  荒诞的青春,你是我最后一支歌。
  漫长的余生,你是我永恒的扉页。
  *年龄差12岁;HE
  *封面英版名 FLAME n。情人 v。燃烧
  *番外及缺失见微博:也稚子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边缘恋歌
  搜索关键字:主角:李琊,叶钊 ┃ 配角:波落落卡乐队,唐季飞 ┃ 其它:


第一章 
  “Encore!Encore!Encore!”'1'
  场馆里挤满了人,黑压压的一片,人们振臂呼喊,翘首以盼着乐队返场。舞台只亮着一束幽蓝的光,隐约可以看见中央架着的立式麦克风,还有旁摆着空的矿泉水瓶,随着呼喊声微微颤动,最后打了个旋,倒在了地板上。
  霎那间,尖叫声从前排浪潮般的往后倒去。
  舞台灯光亮起,四个人接连走了出来。为首的是个长相俊美的女人,穿着墨绿色丝质衬衫,扣子开到胸口,露出奶白色的肌肤。她只是站在麦克风后,就抢夺了所有的视线。
  台下有人大吼,“Camellia!我爱你!”
  李琊手握麦克风,灰蓝色眸眼往地下扫视一圈,飞快地讲了句“我也爱你们”,便从后裤兜里拿出了一只口琴。台下又是一阵欢呼。
  场馆里传来口风琴婉转悦耳的声音,人群渐渐安静。不一会儿,鼓点敲响,贝斯和吉他也加入进来。
  李琊放下口琴,取下话筒握在手中,再次开口,空灵又略带沙哑的声线和独特的腔调穿过电缆,浸入每个人的心。
  交错的暗色调光线里,她随旋律肆意摆动,一头柔顺长发飞舞,握着麦克风的手如少年般纤细;偶尔垂下眼,长睫毛也跟着落下;唱到动情处,她会蹙起眉头;一切仿佛还是二十多岁的样子,岁月没在这个女人身上留下丝毫痕迹。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人群里爆发出呼喊和掌声。在这久久不停息的躁动中,舞台灯光逐渐熄灭。波落落卡乐队的世界巡演在火奴鲁鲁的这间live house落下帷幕。'2'
  后台休息室里,鼓手用毛巾擦了擦脖子上的汗,问:“你们准备在夏威夷待几天?”
  李琊从橘色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正要答话,被鼓手一句“没问你”堵了回去。
  贝斯手盖上乐器箱,抬头说:“听山茶的。”
  吉他手也说:“听山茶的。”
  “夏威夷的风景多好啊,现在回重庆不得热死。”
  “你是怕被旱死吧。”吉他手的荤话惹得大家笑了起来。
  “山茶肯定明儿一早就回去了。”
  李琊抖了抖烟灰,“谁说的,我打算在这儿待一周。”
  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看向她。吉他手问:“这回不飞奔回去了?”
  “你没听经纪人说?”李琊笑了一下,露出一排牙齿。她笑得明媚,一张有着深邃五官的脸顿时变得柔和,甚至还有着少女般的甜蜜。
  门外忽然响起一阵骚动,鼓手拉开门,工作人员说:“记者来了。”
  波落落卡很少接受采访,不是为了保持神秘(虽然这样做确实给他们添上了神秘色彩),只是想与媒体保持距离,准确的说,他们讨厌那些傻问题,尤其是李琊。这回乐队成立十周年,除了巡演外,唱片公司替他们接了一些重要的采访,他们没法拒绝。
  记者摆好摄像机,说:“我们开始吧?”
  四人坐到斑驳的牛皮沙发上。李琊坐中间,旁边挨着吉他手,金色超短碎发反而衬得她更具风情。鼓手体格高大敦实,粗旷的小波浪长卷发垂在肩上,不了解的人大约会误以为他是重金属乐队的。贝斯手离他有些距离,靠在沙发扶手旁,沉默寡言的脸颇有些禁欲气质。
  这四人拆开来看,各具风格,好像怎么也没法联系到一起,可他们聚在一起,氛围偏又分外和谐,让人觉得他们就该在一起,这才是波落落卡
  。
  摄像机上的时间在跳动,记者坐在四人对面,提问说:“提到波落落卡都会想到口琴,你说口琴就像你的情人,演出的时候,你也从没换过这支口琴,能否讲讲它的故事?”
  李琊看着手里的口琴,说:“这个故事太长了。”
  “我相信,不会比波落落卡这十年的故事还长。”
  吉他手把烟递过来,她就着被染上梅子色唇印的滤嘴抽了一口,“要听爱情故事?”
  烟雾缭绕,越过汪洋,来到西南一座山城。这里的楼宇从山上一直延伸到江畔,公路和桥梁盘根错杂,阶梯长长好似看不到尽头,雾气里始终飘散着油辣子味儿。
  李琊从出生到二十岁一直被囿困在这儿,说是囿困,其实她本人毫无察觉,那时她只是一个无所事事的大学生,还不知道未来会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1'Encore:返场再唱,即安可。
  '2'Live House:现场演出室内场馆,一般只能容纳几百人。


第二章 
  李琊做了长长一个梦,梦里她尽情歌唱,无数欢呼朝她涌来。
  她盯着倾斜的天花板,灰蓝的眼眸好一会儿才聚焦。
  琼·杰特在她耳畔不厌其烦地唱着,“I don';t give a damn about my reputation!You';re living in the past; it';s a new geion。A girl  do what she wants to do and that';s that I';m gonna do……”
  (我毫不在乎我的名声!你活在过去,但现在是新的时代。女孩子要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那就是我将要做的。我才不会在乎我的名声。)
  李琊扯下耳机,揉了揉被音乐浸了数小时的耳朵,掀开厚重的冬被,赤脚踩上冰凉的强化木地板,缩了缩脚趾。
  窗边的暖气片炉不知何时停止了工作,她伸手摸了摸,拔下插头,呢喃道:“又坏了,怪不得这么冷。”
  窗户上的紫色塑料玻璃纸多处脱落,透过裸露的窟窿能看见外面灰蒙蒙的天,令人分不清晨昏。幽暗光线照亮方寸之地,书架上整齐码着磁带、唱片、琴谱,对面的立式钢琴上罩着蕾丝编织毯头,乐队和摇滚明星的海报贴了满墙。
  门轻轻合拢,李琊打着哈欠走出阁楼。
  转角到楼下,客房的暧昧灯光从门缝倾泻,门前的年轻女人画着浓妆,穿着刚遮过大腿的毛衣和劣质黑色丝袜。
  她身后的中年男人露出黄牙,“你们这儿的?”
  “打什么主意呢,那是我们老板幺儿。”
  走到底楼,墙上挂钟时针指向三点,厅里坐满了人,暖气混合着浓重的烟味,麻将洗牌和客人说笑的声音不绝于耳。
  李琊站在最后一步台阶上,四下张望。她顶着蓬松的黑色短碎发,深深眉骨和收紧的颧弓显出东欧基因,身上的棉衣于她过于宽松,下摆刚刚遮过大腿,露出纤细的小腿,似是肌肤苍白的漂亮男孩。
  有人瞧见她,同对面的女人说:“兰姐,你幺儿来了。”
  李铃兰回头看去,“大下午睡觉,喊都喊不醒。”
  “小姑,阁楼的暖气坏了。”李琊走到她身边,从放茶水的架子上拿起烟盒,抽出一支烟。
  “起来就抽烟。”李铃兰往她手上拍了一下,“跟我说做什么?你打电话让师傅来修。”
  “我就要抽。”她说罢拿着烟就往吧台走。细细看去,她那有棱有角的唇峰和微微往里收的下巴,同李铃兰颇为相似。
  牌桌上的人说:“都说女大十八变,兰姐,你们女儿越长越漂亮了,那什么混血就是不一样。”
  一人惊诧,“混血啊,哪里的混血?”
  “俄罗斯人,是吧,兰姐?”
  李铃兰笑笑,打出一张牌,“她妈妈是俄罗斯人。”
  那人又说:“不得了!都说俄罗斯女人最好看,山茶妹妹长大了还得了。”
  另一人说:“我之前还以为是你的女儿,她跟你长得还挺像的。”
  李铃兰掸了掸手上的烟,“你这话说的,可不就是我的女儿。”
  剩下半圈打完,她起身给等候的人让位,招呼服务生过来添茶。
  等李铃兰往吧台去了,牌桌上的人讲起闲话,“到底是不是她的女儿?怎么从来没看到过她妈老汉。”
  “真不是兰姐的小孩儿,是她大哥的。妹妹也是造孽,从小就没得爹妈。兰姐也是心肠好,一个人把小孩儿拉扯大,现
  在四十了都没结婚。”
  这人坏笑道:“意思是我们还有机会。”
  旁边的女人哼笑,“有什么机会?对面大饭店老板是她相好。”
  “不是吧,老唐不是有老婆吗?好像儿子都二十几了。”
  另一人说:“在别人的场子莫说这些,打牌打牌。”
  八卦是繁殖得最快的病毒,李铃兰对此免疫,她就早就习惯了被人议论,即便听见也当做没听见。来即是客,她没道理得罪客人。
  李铃兰将半截手臂搭在吧台上,“师傅说什么时候来?”
  李琊把听筒放回座机,“明天来,他在大坪帮别人修电视,赶不过来。”
  “那怎么行,你晚上怎么睡?”
  “多盖一床被子啰。”
  李铃兰点头,“那你现在跟我去趟保险公司。”
  “去保险公司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买保险。”
  李琊疑惑,“什么保险?”
  “有个项目我觉得还不错。我买一份,也给你买个保险。”
  “你不知道保险都是骗人的吗?再说,我也不需要。”
  “什么骗不骗人,是大公司的正规保险。”
  “多少钱啊?”
  “一共二十来万。”
  李琊从椅子上跳起来,“什么保险这么贵?”
  “几百万的保险都有,有什么奇怪的。”
  “你这是被骗了吧……”李琊狐疑地看着她。
  “你傻啊,到期了这笔钱是可以退回来的。”李铃兰顿了顿,似乎想起什么来,微微一笑,“亏得我前两天车子抛锚,遇见了小叶,才想到这回事。”
  李琊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等等,什么抛锚,什么小叶?”
  “当时我在高架上,手机又没电了,叫天天不应,还好小叶从那儿过路,帮我叫来拖车,又一路陪我把事情办完。”
  “然后你知道他是卖保险的,为了答谢他就答应卖保险?”
  “也不是答谢不答谢,我看他心地善良,人又长得好看,仪表堂堂,以为是个低调的小开,就多问了两句。这事儿我已经谈好了。”
  “那卖保险的话也能信?你被骗了吧。”
  “人家犯得着骗我?我这辈子就只被你这个小骗子缠住了。”李铃兰捏了捏她的脸蛋,“你以为我想花这么多钱,还不是为了你。”
  李琊拂开她的手,“我不去。”
  “你不去谁来签字?”
  “你帮我签了不就得了。”
  “你已经成年,我怎么能替你签字。”李铃兰见她态度坚决,“那这样,晚上我叫小叶一起吃饭,你过来把字签了。”
  李琊敷衍应下,重新坐回椅子上,把腿大喇喇翘在吧台上。
  李铃兰叹气,“女孩家家的,总跟个小男孩似的。”
  *
  傍晚,李铃兰走进饭店,一袭裹身黑色连衣裙,轻薄蕾丝半掩着酥…胸,身姿婀娜,引来男男女女的复杂目光。
  李琊跟在她身后,无法避开这些视线,只好挽着她走快些。
  两人在包厢坐定,李琊说:“小姑,你能不能别这么招摇?”
  李铃兰瞧她一眼,“什么意思?”
  “就是,不要穿这么紧的裙子,不要擦这么艳的口红。”
  李铃兰笑笑,“山茶,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性感就是女人的武器,那是多少人想要都没有的。”
  “噢。”她扯了扯嘴角,“卖保
  险的什么时候来?”
  “小叶啊,刚给我打了电话,这会儿快到了吧。”
  “我倒要看看这个骗子有多仪表堂堂。”
  不多时,服务生推开包厢门,一道身影走近。
  “骗子来了。”李琊抬眸,对上一双深褐色的眼睛。
  这哪儿只是仪表堂堂?男人利落板寸下一张俊朗脸庞,土到掉渣的西装似大牌当季新款,服服帖帖熨在他身上。难怪李铃兰入迷,这样的人,只怕视财如命的人都愿为他散尽千金。
  “骗子?”叶钊抬起眉梢,轻笑道。
  李琊咳嗽起来,李铃兰抚着她的背,同他说:“小孩跟我讲笑话呢。快坐。”
  叶钊在李铃兰旁边落座,“兰姐,您侄女?”
  李琊笑笑,一副纯良无害的样子,“不会下一句话就是‘你是混血’吧?”
  叶钊也笑,微微眯起眼,像只大猫,“你是混血?”
  李琊斜睨他一眼,“小姑,你看,这些人说辞都一样。”
  李铃兰赔笑,“怎么说话的,叫叶叔叔好。”
  “他保准还不乐意我叫叔叔呢,这么年轻,有三十吗?”
  叶钊仿佛听不懂她话里的明朝暗讽,好脾气地说:“今年三十二。”
  李琊撇嘴,“也就大我一轮嘛。叶叔叔好啰。”
  “李小姐好。”
  她嘁了一声,心道装什么洋腔,还“李小姐”,直接说Miss Lee得了。
  “叫她山茶就是了。”李铃兰补充道,“小名。她出生的时候,家里的山茶花开得很好,我们都觉得是吉兆。”
  李琊听着她数十年如一日的说辞,接话道:“不过我小时候体质不好,总是生病,就又取了个男孩儿的名字。”
  叶钊正用茶水涮碗,不经意地看她一眼,“男孩儿的名字?李琊是哪个琊?”
  “琅琊的琊。”她用手撑着下颌,直直望着他,“叶叔叔的名字怎么写?”
  她把“叶叔叔”三个字念得极慢,清脆的嗓音生出几分撒娇的意味。
  叶钊还未开口,李铃兰就抢先说:“李大钊的钊。”
  “噢,叶钊,文文雅雅,好名字。”
  他笑笑。
  李铃兰笑她,“你又懂了。就是给你起了个男孩儿的名字,性格也跟男孩儿似的。”
  “谁说女孩就该怎样,男孩又得如何?性别又不是我们自己能选择的。”她侧头看他,“叶叔叔,你说是不是?”
  他还是笑笑。她却恍然觉得,这一刻,他的眼里才有了些温度,或许,或许只是她的错觉罢。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标题及曲目:《Bad Reputation》 琼·杰特


第三章 
  餐食传上桌,李铃兰为叶钊斟酒,他连忙接过酒瓶,“兰姐,我来。”
  两人碰杯,谈话间一杯接一杯,身体愈靠愈近。
  李琊想,谈定了事还喝什么酒?兰姐的心思简直昭然若揭,偏偏这人还附和。
  她不是生在温室的娇女,早已摸清这世道是原始丛林的本质,人人都是身披“爱与和平”的野兽,满心却是“欲望和金钱”。越是叶钊这样好看的人,越会利用自己的优势。
  她就着吸管喝了一口可乐,糖水灌满口腔,吞入咽喉,小女孩的那一丁点儿旖旎幻想也随之消逝。
  玻璃瓶里的可乐已然见底,预告饭吃到尾声。叶钊拿出保险单,李铃兰抬手说:“不好意思,上个洗手间。”
  主人公离席,剩下两双眼睛,你望望我,我看看你。
  许是觉得气氛诡异地可怕,叶钊摸出烟盒,抖了一下,一支烟冒出头来。
  一只小手伸到他面前,他抬眸,“你要抽烟?”
  “你给我,我就签字。”
  他弯了弯唇角,把烟盒递过去。
  李琊抽出那支冒头的烟,衔在嘴里,冲他挑了挑眉。
  叶钊失笑,凑过去,“啪嚓”一声点燃火机。
  她越过火苗看他的眉眼,还未看清,火苗消失,只剩莹莹一点烟头上的星火,他也坐了回去。
  但他的视线依旧停留在她脸上,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她吐出烟雾,把烟夹在指缝里,“怎么,没见过女孩子抽烟?”
  “见过不少。”
  “想来也是。”
  李铃兰出去的时间比预想的还久,想来是去埋单了,正好给足了她偷偷食烟的机会。
  一支烟燃过半,李琊说:“你不抽?”门外突然传来响动。
  她瞳孔紧缩,迅速将烟递给他,差点烧到他的腕表。
  “久等了。”李铃兰笑着走进来。
  叶钊吸了一口烟,“哪里。”
  李琊的心怦怦跳,也不知是不是怕被发现。她只看见那支烟在他饱满的唇珠中央压了压,像压在她心口,跟随心跳的节拍,重重落下,又失重般脱离。
  李铃兰在他们中间坐下,隔绝开她的视线,惊讶道:“你也抽烟?之前都没看见。”
  “抽得少。”他夹着烟的手支着额角,另一只手把文件直接推到她前面。
  李琊再一次看见他,看见他的侧脸隐在烟雾中。那烟雾不再是可憎的二手烟,变成了可见的雄性分泌素,描绘着男人冷静面容如何在她心底掀起惊涛骇浪。
  她像是被施了魔法,竟一句话也不说,乖乖签下大名。
  “山茶,你不是还要练琴?你先回去吧。”李铃兰的朱红色指甲覆上手肘。
  李琊自然懂得这个暗语,慢吞吞起身。
  包厢门合上,她还想说什么,掀开门缝,看见李铃兰倚在叶钊耳畔说话,他低头看她,一手撑在桌上,袖子挽到手肘,露出小臂流畅的肌肉线条。他有所察觉,漫不经心地看过来,她未触及就垂下眼帘,转身离去。
  那是她见识过却尚未踏足的动物世界,处处蕴藏危险气息,教她靠近不得。
  *
  李琊坐在茶楼门口,看着墙上的挂钟,想到送入男人口中的半支烟,烟瘾越发难捱。就在她要去吧台偷偷拿烟的时候,一男一女从街对面走了过来。
  叶钊的衬衫纽扣完完整整,李铃兰的盘起的长发完完好好。李琊心想,很好,不用担心干爹醋意大发,祸殃鱼池。
  李琊从叶钊手中接
  过搀扶李铃兰的重任,“怎么喝这么多……”
  叶钊目光澄澈,像个滴酒未沾的人,“讲起你小时候,她高兴。”
  李琊心里暗笑,李铃兰又拿那套编造的心酸往事赚男人怜惜了。讲家道中落,讲大哥同俄罗斯女人私奔,讲如何把山茶一手带大。故事真真假假,甚至连小名的来历都不知可信不可信。山茶的俄语读作卡蜜莉亚,卡蜜莉亚,这个温温柔柔的名字,她却从未听人念过。
  叶钊说:“兰姐,我先走了。”
  李铃兰痴痴地笑,“下回再聚。”
  等他消失在夜色下,她立刻站直了身子,下评语道:“是个人精。山茶,你要是遇上这种男人就躲得远远的。”
  李琊不解,“什么?”
  “不怕男人不解风情,就怕他们油盐不进。”李铃兰连牙根都发酸。
  “只能说明你不是他的大客户。”
  李铃兰睇她一眼,“你说得对。还是钱没到位。”
  *
  临近午夜,一楼厅堂里的客人只多不少,二楼包厢里的欢声笑语也片刻不停歇,更莫说三楼客房里那些奇奇怪怪的叫嚷和吟哦,一浪高过一浪。这座身处背街的茶楼像古老而隐秘的清朝老太,费力地拉扯着筋骨,脸上厚重的白…粉簌簌抖落,暗中嘶哑,随时会倒下。
  唯有门扉紧闭的阁楼安安静静,可这些喧嚣还是顺着风从犄角旮旯里灌了进来,传入李琊的耳朵。她蒙着被子,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翻身起床,走到书架前找唱片,不小心踢倒了立在一旁的浅棕色的木吉他。
  木吉他是Gibson牌某个不知名的型号,表面上过蜡,保存得很好,尽管有不少颠簸过的痕迹。据说,这把吉他的年岁比她还大,也是据说,这把吉他是她父亲留下的。
  父亲热爱摇滚,北漂,结实志同道合的俄罗斯女青年,最后不幸遭遇意外。她的身世都是从李铃兰那里追问来的,她曾深信不疑,直到十二岁。
  十二岁时,李琊听见李铃兰与男友吵架。
  男人诘问:“你还要帮你大哥养孩子到多久?”
  李铃兰说:“你以为我想扮演单亲妈妈?找不到他我有什么办法,说不定他早就死了。不想和我过就滚,滚啊!”
  她在门背后瞪大了眼睛。哦,原来她是被抛弃的。哦,原来如此。
  她没有哭,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她早已不懂得哭。
  她也没有揭穿这个谎言。比起三楼那些女人,她实在好命,不用替父母背负巨额高利贷,没有被人诱骗染上毒瘾,更不用在男人身下承欢维持生计。
  李铃兰给她优渥的生活,给她所有的爱,费尽心机改写她的命运;就算是这小小阁楼也要为她摆一架雅马哈立式钢琴。
  *
  通宵一整夜,李琊白日补觉,睡得昏沉,暮色降临才醒。她看了眼时间,裹上大衣,匆忙出门。
  李铃兰叫住她,“去哪儿?饭也不吃!”
  “去Live House。”
  “不是让你别去打工了,零花钱不够用?”
  “不是,今天有演出。”
  室外冷风彻骨,李琊裹紧了棉衣,走过两条街,来到商厦负一楼的Live House。
  场馆所属的整面外墙绘满美式漫画风格的涂鸦,门边的墙上支一盏灯箱,上面写着“Nutshell Space”——果壳空间。
  店名取意自《哈姆雷特》的台词,“即使被关在果壳之中,我仍自以为是无限空间之王”。
  老板秦山讲出这话的时候,李琊笑他又没
  看过什么书,还胡诌莎士比亚。
  他乐呵呵地说:“你还大学生,莎士比亚说没说过这话都不知道?真有这话,是我一作家朋友起的。”
  他整日胡言乱语,没个正形儿,她自然当他胡诌。
  Live House在大陆兴起不久,不管是国内国外,知名小众,来此的乐队都不多。没有演出时,果壳会举办一些主题活动,例如“回到千禧年”,“唱片分享夜”。
  有别于传统酒吧,果壳逐渐成为本地新潮男女钟爱之地。不过看似热闹,Live House赚取的利润却比Club或Bar低得多。秦山只得不停往里砸钱,维持正常运营。
  自果壳四年前开业起,李琊就常常去玩,念大学后,她假期也去兼职,帮忙检票,或调试设备,偶尔也充当调酒师。
  李琊推开厚重的双开门的右扇门,看见秦山将长发束成马尾,坐在吧台前高脚椅上。
  她还没来得及招呼,就听秦山玩笑道:“山茶妹妹,等你好半天了,我饭都吃了两回。”
  她笑起来,眉眼弯弯,“撑死你最好。还有,谁是你妹妹。”
  “我们都是山字辈,怎么就不是一家人。”
  “我大名哪有山字。”
  “小名也是名字。”
  吧台后新来的调酒师听见他们的对话,好奇地问:“你不是叫李琊么,小名为什么叫山茶?”
  这个问题讲下去就得说到她的父母,她敛了笑,只说:“山哥知道。”
  秦山接话道:“小名哪有为什么,我都说不清楚我小名为什么叫毛毛。”
  李琊被他逗笑,“你小名叫毛毛!”
  “以前的人说贱名好养活嘛。”
  “毛毛哥,乐队呢?”李琊朝后门张望。
  “在后台,刚刚试过音。”
  “我还是负责检票对吧?”
  *
  今次演出的是近来颇有人气的硬摇滚乐队,未到七点,门外的空地已聚满了人。
  不多时,双开门中的一扇被打开,人群躁动,立马凑上前来排队。
  李琊站在门边,手里拿着一只印章。客人向她出示过门票,她撕下票根后,在他们的手背上盖下印章。她对面的工作人员再用拇指大小的紫外线灯照一下,检查印章是否盖好。场馆封闭,演出时禁烟,有人中途若想出来食言,可凭此印章再入场。
  八点,厚重的隔音门后传来呼喊。李琊给面前的客人盖了章,跟着走进门里。
  能容纳至多六百人的场馆已近饱和,人挤人,连多拿一瓶330ml的啤酒的间隙都没有;喝酒的人基本站在外围,尤其是饮鸡尾酒的。喧闹的音乐从四面八方的音响里传出,根本不管你站在哪儿,通通轰炸着你的耳膜。
  舞台上的人艳光四射,呼喊呐喊,仿佛要把心掏出。台下的人同他们一起,被社会生活压抑的神经在里释放,激动到不能自已。
  舞台灯光炫目,鼓点和贝斯的节奏打在李琊心口上,牵引着她的魂魄。
  “山茶!”
  李琊回头,看见在吧台收银的工作人员。他说:“忙不过来,山哥叫你去帮忙调酒。”
  Live House重点不在饮酒,调酒师只是个闲职,大多场馆也只提供啤酒。今天调酒师忙不过来,足可见这个乐队的号召力。
  “麻烦让一让。”她从人群里挤过,来到吧台。
  秦山站在冰柜前,正同身旁的人说话,看见她,连忙说:“一杯金汤力。”
  独特的清澈又低缓的男声响起,“不用,我
  不喝酒。”
  李琊拿起鸡尾酒杯,闻声回头,眉梢一动,“二十万?”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啦!希望大家看得愉快,多多收藏,留言撒花!


第四章 
  叶钊看见她的面孔,顿了顿,“李小姐。”
  他的西装制服换成了高领毛衣,皮夹克搭在手腕上,背脊挺拔,脸上挂着浅笑。
  收银那边的点单传过来,李琊朝面前的人挥手,“别在这儿碍事。”
  秦山和叶钊应声挪到旁边,高高大大的男人像两个被训的小学生。
  她拉开冰柜,单手拎出两瓶1964啤酒,利落开瓶,递给客人。调酒师没给她停下来的空闲,立即又让她清洗器皿。
  秦山来回打量二人,“你们认识?”
  “她是我的客户。”
  李琊回头,“我姑姑才是你客户。”
  他无视她语气中的怨怼,说:“你和你小姑都是我的客户。”
  秦山说:“巧了,这么大个渝中区,怎么你俩就撞上了。”
  李琊转身盯住水龙头,“谁要和他撞上。”
  待她忙完手上的事情,身后两人早已不知踪影。
  她叹气,“翘脚老板,就知道把事情丢给兼职员工。”
  调酒师附和道:“山哥就这样。”
  两小时的演出结束,李琊看着安静下来的场馆,顿感寂寥。恰时烟瘾钻出来,撩拨她的心口。她摸大衣口袋,软壳烟盒干瘪,半支也不剩。
  她从后门走出去,途径正门,半数人还未离去,围着乐队成员,购买唱片,要签名、合影,甚至联系方式。她听过这个乐队的音乐,但算不上歌迷,何况听过现场已经足够,因而对与乐队成员近距离接触毫无兴趣。
  她绕过人群,乘扶梯上一楼。
  沿街的副食店紧闭着门,已经打烊,门口站着两道熟悉的身影。
  李琊走过去,“怎么这个点关门了?”
  秦山玩笑似的说:“来得正好,给你介绍个兼职做不做?”
  “什么兼职?”
  “我们把这个店盘下来了——”
  “你们?”李琊看向叶钊,他已经穿上了夹克,棕色皮料什么光泽,显得很旧,但在他身上,就成了别具一格的复古风格。
  秦山说:“你们认识就不用我介绍了。给果壳起名的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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