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娱乐圈最后的病人-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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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设置来电筛选,”沈约分享经验,“只接那些你存了电话号码的人。”

    “没用。”小师叔难得愁眉苦脸,“我存了上千个号码。”

    “……”

    谁叫他们都曾是小人物,总怕人脉不够,恨不得给街边扫地的大妈也拉上关系。

    这边沈约和商泉穷人乍富,幸福地烦恼着,另一边,吴翼趁热打铁,一改往日里半死不活的宣传步调,赶场样频繁出现在各电视台的高收视节目中,当某个访谈节目问及他最喜欢的电影是不是“一路向南”,他出人意料地否认了。

    “作为一个演员,我没有最喜欢的电影,我最喜欢的永远是”下一部电影”。”

    吴翼懒洋洋地笑了笑,怎么看怎么嘲讽,就好像主持人刚问出一个对不起他和观众智商的蠢问题。

    节目录制现场有点尴尬,电视机前的沈约也跟着尴尬起来,忍不住摇头叹气。

    以前她觉得吴翼和顾涵光一样精神病,现在怎么看顾涵光怎么正常,只剩下吴翼还在顽强的神经病着。这人吧,长得精致,个性也不算讨厌,眉眼间却自带一股子乖戾的气质,说话做事极端自我,充满智商上的优越感。

    他应该不是故意嘲讽,但就能让听他说话的人感觉自己被嘲讽……也是本事。

    主持人试图活跃气氛,讪讪地又问:“那吴翼方不方便透露你的下一部电影呢?”

    “不方便。”吴翼露齿一笑,斩钉截铁地说。

    主持人:ˊ_》ˋ

    全场观众:(⊙o⊙)

    沈约扶额。

    “因为我的下一部电影还没定下来。”吴翼大发慈悲地解救了他们,他在椅子里换个坐姿,脊背挺直,所有人只觉得眼前一亮,他整个人气质在一瞬间发生变化,立即从吊儿郎当变得端庄肃穆,那张嘲讽脸上居然出现令人信服的诚恳表情。

    “我从以前就很崇拜孙伟业导演,所以正在争取”山海关”的男主,希望孙导能给我一次合作的机会。”

 第七十六章 —不祥的预感

    十月二十日,“一路向南”全面下线,票房突破10。7亿;十月二十八日,“迷人的侧影”在萌山卫视首轮播放完毕,平均收视2。23%,单日最高收视3。47%。

    顾涵光以傲人的成绩当之无愧地稳居电视圈一线,挺进电影圈,一夜之间红得炙手可热。

    黄金十月是万物完满丰硕的收获期,娱乐圈也不例外,各大奖项纷纷公布提名,吴翼早就拿过华表和百花,又凭借“一路向南”捞到两个提名,这次连一向歧视他的金马和金像也没落下。

    所有电影、电视奖项的新人奖都向顾涵光抛来橄榄枝,小师叔不得不空出他年底两个月的档期准备四处赶场。

    屈宸英既没有票房也没有提名,坐实了2015就是他颗粒无收的一年,市侩的媒体很快忘记去年这个时候是如何追捧于他,“第一小生”的名号沦为笑话,他们连屈宸英的负面报道都懒得再登,大众也没兴趣继续探究谢榛、金惟敏究竟谁是他的真爱,当吴翼公开宣告角逐“山海关”的男主,屈宸英甚至不敢再提及这部影片。

    2015年底,沈约不想看到的人终于彻底神隐。

    …………

    ……

    沈约和吴翼突然走得很近,顾涵光冷眼旁观几天,不高兴了。

    他不高兴通常是想要沈约来哄的,但十月实在是太忙了,不但他忙,沈约也忙得见不到人影,每天在花在路上跑和天上飞的时间多过他们相会的时间,好不容易见到,他不忍心作她来哄。

    金风玉露一相逢,抱着温存还来不及。

    两人已经习惯在一张床上疲倦欲死地相拥入睡,一张床上困兽犹斗地挣扎睡来,睁眼闭眼都是工作,明明爱人就在怀中,却连生出绮念的心力都没有。

    这天顾涵光得到三个小时的意外假期,某节目临时修改录制时间,排得密密麻麻的时间表因此多出一线空隙。对方负责人还在不停地道歉,顾涵光点了点头,将人留给小刘,什么也没说地转身出去。

    他舍不得浪费这三个小时的一分一秒,直接打电话给沈约,今天早晨他赶时间先起床,走的时候她还在睡,他也忘了问她今天有什么安排。

    那边却许久没有接听,顾涵光连拨十次,皱了皱眉,心里觉出不对。自从上回沈约忘接他的电话,他收走两人的手机,为彼此的号码专门设置了特殊铃声,尤其是沈约手机上他的来电铃,被他亲手设成雷鸣一般密集的枪响,就算在闹市也能盖过喧哗声,听得清清楚楚。

    沈约也保证过万事以他优先,不会再漏接他的电话,难道手机没电了?

    他仔细回想,不记得沈约昨天晚上有没有充电,但他信任她的记忆力,忘记充电这种事不会发生在她身上。

    排除一切不可能的因素,唯一剩下的便是真相。

    顾涵光听着耳边无人接听的铃声,那铃声每响一遍他就觉得心脏在胸腔内跟着疯狂挣扎、蹦动,随时像要撞断肋骨逃出生天,他听到暴烈的风声,稍后才反应过来那是自己失序的呼吸声。

    电话突然毫无预警地接通,顾涵光来不及惊喜,听到沈约的声音模糊喊出半声,又即挂断。

    不祥的预感仿佛纸上涂抹的空中楼阁,由浅及深,至此现出全貌。

    “嘀、嘀、嘀……”

    短促尖锐的忙音还在敲击着他的耳膜,世间万物在厚重的隔膜以外嗡嗡乱响。

    出事了……沈约有危险……

    顾涵光想着,任由绝望倒塌下来,铺天盖地压向他。

    …………

    ……

    今天一大早沈约就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顾涵光醒来以后赖着不肯下床,翻身趴在她背上,热乎乎的体温捂着她,十月的室温在凉爽中透出些微冷意,她后半夜总是会冷得蜷起来。现在被他的体温烤着,在睡梦中舒服地挺了挺腰,像被泡开的海带那样慢慢地伸展开肢体。

    她的意识漂浮在梦与现实的分界,明明闭着眼睛,却清晰地看到顾涵光的一举一动:他闭着眼睛,眉毛死死地打着结,很不情愿地从床上爬起来,为了怕掀开被子冷风吹到她,他起床的方式是像条毛虫那样倒退着钻出被窝。

    他闭着眼睛晃晃悠悠地走进卫生间,途中撞到门框两次,撞到洗手台一次,直到薄荷味的牙膏送进口中,他才打了个激灵,正式睁开了眼。

    顾涵光洗漱完毕,神清气爽地回到卧室,他看了眼时间,觉得还可以浪费一点,于是“轰”一声又把自己砸回床上,体重压得床上所有的东西往上颠了颠,包括裹在铺盖卷里的她。

    沈约的意识从黑甜梦境又往现实倾斜了几分,她依然没有睁开眼睛,顾涵光的脸却在她眼前放大,他凑到近处来看她,毫无瑕疵的瓷白皮肤和漂亮眉眼,呼吸带着甜冷的薄荷气息,就像他整个人给她的感觉。

    他翘起润泽的红唇笑了笑,然后吻她,吻在耳朵上,因为她感觉到耳廓被湿湿冷冷地轻轻一触。

    然后是额头、眼睛、藏在被子底下的脸颊……沈约半梦半醒间知道顾涵光在亲她,不带丝毫□□色彩,给亲爱的孩子或是宠物那种吻,因为满心的宠爱亲昵快要溢出来,只能用这种行为稍作宣泄。

    而她很久没有体会这种被宠爱的心情,忍不住从睡梦里微笑出来,又故意缩了缩脖子,躲避他的吻。

    她听到顾涵光说:“不让我亲,那我走了哦,我真的走了哦……”

    ——玩笑戏谑的声音陡然间转变得冰冷生硬。

    “我走了,希望以后永远不会再遇到你。”

    “再……见……”

    “再也不见。”

    梦境和现实的世界一瞬间颠倒倾覆,沈约像在九万米高空脚下踩蹋,带着坠落的恐惧和心悸惊醒过来。

    房间内早就没有顾涵光的身影,只剩下她孤伶伶的一个人缩在被子卷里,空气中仿佛还漂浮着薄荷的冷香。

    不祥的预感……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事将要发生。

    沈约喘着气,惊魂未定地想。

 第七十七章 —□□

    外面是一个大晴天,北地萧索的冬意却已初露峥嵘,太阳居高临下俯瞰人间,往外辐射出惨白色病态的光芒,冷淡而疲惫,仿佛暗巷里心怀恶意的陌生人。

    楼门“嘀”一声被推开,沈约走出来,低头啪啪地按手机,那个似真如幻的梦让她非常不安,忍不住想打电话给顾涵光。

    调出号码,她却又犹疑了,以顾涵光的禀性,很有可能会抛下工作直接奔来她身边。

    就恋人来讲,他把她随时放在首位让她很甜蜜,但他们不仅是单纯的恋人……沈约叹口气,收起了电话。

    和工作对象有超友谊关系果然会影响判断,她想,就算不是为了摆脱黑人与被黑的循环,她也应该辞掉宣传这份工作,与顾涵光恢复正常的距离。

    他们现在过于接近,无论工作和生活都密不可分,几乎没有给对方留下私人空间。

    这是不对的,沈约想,别说他们只是恋人,就算他们有幸结为夫妻,这样完全敞开、毫无距离的亲密也接近病态,她不想再重复上段关系里犯过的错误,作为一个成年人,不应该从灵魂到*完全依附另一个成年人存活。

    她还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跟顾涵光谈这个话题,倒是暗示过傅次云几回,现在顾涵光的利益和傅次云的利益保持一致,即使没有她在中间也不会影响他们合作愉快。傅次云应该是接收到暗示,才会为她的编剧事业提供机会。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顾涵光也如她所愿越来越红,那么,这不祥的预感到底是因为什么?

    “嘀——”

    突兀的喇叭声打断她的思绪,沈约回头,看到一辆缓慢行驶的黑色大奔,也不知在背后默默跟踪了她多久。

    副驾驶座的车窗降下来,露出那张她绝想不到会在此时此地再见的脸。

    “上车。”屈宸英生硬地命令道。

    …………

    ……

    屈宸英是个什么样的人?

    沈约曾经以为自己了解,后来发现她错了;当她认定一无所知,却又每每能看穿他的心意。

    比如现在,她站在距离以外回望,屈宸英在车内而她在车外,他和她法律上和情感上的联系早已被他亲手斩断,隔着物理和现实的距离,他凭什么还觉得自己有资格命令她?

    哦,她想,那天在耀华公司至少他没有完全撒谎,他是真的以为她还恨着他。

    因此爱着他。

    沈约反省自身,在她和屈宸英的关系里,她究竟扭曲自我到什么地步才会造就现在这个屈宸英?就像她问过孙尧的那句话:她到底做错了什么?那并不是完全的控诉,她是真的很想知道。

    叹了口气,她回转身继续往前走。

    “嘀!嘀嘀!嘀嘀嘀!”

    那辆大奔追了上来,喇叭声刺耳地响个不停,沈约注意到几位路人诧异的眼光,还有保安朝这边频频注目,似乎要赶过来干涉。

    “喂!”屈宸英气急败坏地在她身后嚷嚷,“是有关顾涵光的事,你再不上车我就把它公布出去!”

    随便。沈约很想这么回答。她不相信屈宸英手里有顾涵光的黑料,他由小明星三级跳到一线地位,无数狗仔掘地三尺也没挖出什么值得报道的东西,屈宸英难道比得过专业人士?

    她这次连头都没回,反而向不远处的保安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过来处理噪音源。

    “沈约!小妹……”大约是看到保安朝这边走近,屈宸英突然把声调降下去,低声下气地恳求道:“你再听我这一次,我是为你好,顾涵光不是好人,你和他混在一起没有好处……我答应过你爸爸要照顾你……”

    “闭嘴!”沈约真的怒了,甚至离婚时她都没有感觉如此不顾一切的愤怒,她第一次知晓自己也能从内到外彻底燃烧起来,狂涌而上的肾上腺素烧得她声音打颤,浑身骤冷骤热,皮肤表面甚至飞快聚起鸡皮疙瘩。

    她悍然旋转身,“你怎么有脸提起我爸爸?!”

    “小妹,”屈宸英探出窗外,满脸真诚,目光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我答应咱爸要照顾你,我或许做错了许多事,但至少我从来没有想过害你……你再信我最后一次。”

    保安越走越近,一溜小跑,大声吆喝着询问屈宸英是打哪儿来的,想做什么……他保持着半身孤悬在车外的姿势,说完那句话便不再开口,紧紧地、倔强地咬着腮帮,目光只锁住她。

    沈约迅速在心底衡量一番,听到保安的脚步声已经逼近脑后,屈宸英脸上情不自禁地显露紧张,却没有向他多看一眼,只是牢牢地盯着她,丝毫没有想要妥协、避开的迹象。

    她往前跨了两步,拉开后座的车门坐进去。

    司机是孙尧,屈宸英刚缩回头,他着急忙慌地抬脚跺下油门,大奔急驶而去,将可怜的保安远远抛在后头。

    车轮辘辘地辗压着小区内的鹅卵石路面,车内静了一刻,沈约怀疑自己又做了个错误的决定,屈宸英却在前座沉声道:“你不会后悔的,不管你相不相信,这一次我真的是为你好。”

    …………

    ……

    傅次云头痛欲裂地醒过来。

    他听到电话铃响,黑暗中那听起来像是敲门声,使得他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去摸手机,据冯秘书称,那是蜂鸟在树木上凿洞的声音。

    床头灯比手机先送上门,傅次云开了灯,眯起眼睛在强光底下打量四周,发现他不在自己的卧室里,也不是他早已熟悉的宾馆,而是一处简陋而陌生的房间。

    我到底是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事?

    手机铃声止歇,傅次云觉得头痛得更厉害,视线开始变得模糊,像是有一层由一小点开始往外弥漫的雾气,它愈渐浓郁,颜色厚重得像搅动旋转的牛奶。

    他因为这个想象而干呕,除了胃酸什么也吐不出来,又新增添了□□的症状。他伸手按了按下陷的腹部,想不起来最后一次进食是在什么时候。

    “咔嗒!”

    门毫无征兆地向内打开,一个他无论如何猜不到的人半低着头走进房间,灯光从侧方投向他那张狭长干瘪的面孔,双眼之间阴影深深,青黑色的眼袋让他看上去像左右两边都分别长着主体与倒影两只眼。

    黄子龙!

    傅次云脑子里的浓雾被骤然而起的飓风刮得干干净净!

    他想起来,是这个人在停车场袭击了他,用重物敲击他的后脑,再将失去意识的他转移到别处!

    “啊——”伴随着记忆恢复的是又一阵急不可待的猛烈头痛,傅次云抬手抱紧脑袋,在自己的臂弯中发出低哑沉闷的痛吼。

    他的忍耐并没有得到赏识,绑匪走过来,粗鲁地钳住他一边肩膀,使用的力气大得像随时可能折断他的胛骨,傅次云本能地挣扎反抗。

    下一秒,剧痛如黑暗降临,覆盖、侵袭他的清醒意识,傅次云像个死人那样软绵绵地耷拉下头颅和四肢,再一次的,昏迷过去。

 第七十八章 —犯罪过去时与进行时

    大奔驶出小区进入知春路,不多远,在沈约的强烈要求下停靠路边。

    屈宸英跟着沈约下车,他今天穿了件立领的风衣,显然是早有准备,孙尧递过一顶鸭舌帽和墨镜,帮他全副武装起来。

    附近连间像样的茶室都看不到,沈约也没兴趣再走,她就站在路边的行道树下,转头盯住屈宸英。

    仔细看才发现,他的样子并不好,虽说不笑的时候仍旧英俊的无懈可击,但总有些细节不一样,那种精心修饰过后的意气风发感没有了,反而透出极致繁华底下的疲惫,与湘菜馆那次外表的疲惫也不同,这更似深入骨髓的憔悴。

    也或许是我的心理作用,她想。

    屈宸英的表情很平静,那是一种胸有成竹,万事皆在把握的平静,眼睛看着她,又恢复了当初的怜悯和居高临下。

    “有什么话想说就说吧。”沈约垂下眼眸,她忍受不了屈宸英那样的眼神,那比纯然的恶意更让人心烦。

    “我以为你跟了傅次云,没想到你是和顾涵光同居。”屈宸英抬手揉了揉脸,看出沈约不愿与他目光对视,转头瞧向另一边。

    孙尧驾着车缓慢地渐行渐远,想找个可以停车的地方,又不放心这边,频频探头望后视镜。

    就像我原来以为你和谢榛,想不到又冒出个金惟敏。沈约没把这句话说出来,她觉得掉份儿。

    她对沉默蔑视屈宸英,他又怎么会察觉不到,下颌骨动了动,就想发作。

    又强忍了下来,屈宸英告诉自己,他不是来吵架的,或许存了几分幸灾乐祸的念头,但他没说谎,今天他真的是好心想拯救她。

    他粗重呼出一口气,像要把这些日子的种种不顺都倾倒出身体,皱眉瞪视沈约,觉得她比以前瘦削许多,他不知道是工作忙和睡眠不足导致的,心想,看来她过得也不好。

    是啊,离开他的庇护,她一个被豢养多年的弱女子独自在世上挣扎存活,又非要混迹这个污七八糟的圈子,怎么能过得好?她遇人不淑,也有他的责任。

    “对不起。”离婚以来,屈宸英第一回真心诚意地想要道歉:“我答应过咱爸要照顾你,我应该做得更好……敏敏的事,我该早点告诉你……”

    沈约匪夷所思地看着他,这人脑子里到底装的什么啊,居然还在提这些陈年旧事。

    屈宸英却被她终于看过来的目光鼓励,愈发起劲地诉说着心事:“我是有良心的,耽误了你八年,我一直想要补偿……敏敏和我有协议,她需要婚姻,我需要一个互不干涉的妻子,我不想再拖着你,放你自由是希望你能勇敢地迎接新生活,那些更适合你过的日子……”

    随着这些语焉不详、混乱晦涩的说话,沈约慢慢平静下来,她听懂了屈宸英想要表达的意思。

    或许他当时提出离婚真的有几分是为她好,沈约愿意相信这点,毕竟是她爱过的人,她愿意把他想得好一些。屈宸英觉得他们那段有名无实的婚姻没必要维系下去,他认为离婚是对他和她都更好的选择,或许他是对的,但他没有想过与她深谈,沟通以后和平分手,而是单方面地为他们两个人做决定,同时放手任由他的母亲和金惟敏折腾她。

    事过境迁,沈约没兴趣再追究谁错谁对,就像她说过的,她早就不恨屈宸英,她只是不原谅他。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从他红了以后,他渐渐开始不把他和她当作平等的人类,他替她做决定,仿佛他是她的君王或者神祗。

    可笑之至。

    “你今天到底有什么关于顾涵光的事要告诉我?”沈约打断他滔滔不绝的解释,今天又没有钱秉州或是傅次云旁观,他大可不必倾情表演。

    屈宸英一句话说到一半,被她突兀地提问,顿时噎在喉中,脸色青白地注视她,这才发现沈约自始至终没有因为他那些挖心窝子的话感动,她连面皮都没颤一下!

    这严重伤害了他脆弱的自尊,屈宸英脸色沉下来,硬生生把没说完的话咽回去,憋了一会儿,憋足一口气脱口而出:“顾涵光是少年犯!”

    …………

    ……

    就在屈宸英和沈约艰难地对话同时,五环以外,那个叫黄子龙的瘦小枯干的男人一瘸一拐地走进天通苑北站。

    他租的房子在藏身于天通苑某处,正如一株树木藏身树林,就连他自己有时也分辨不清方位。

    傅次云被他打晕以后捆绑起来,他本来想把他拖出来塞进车尾箱里,就像电视里经常演的那样,可是傅次云的车是手动档,他不会开,只好自己去租了一辆,七拐八弯地开到楼下等着,却又发现他根本拖不动昏迷的傅次云。

    毕竟是一个一百八十公分以上的成年男人,身材偏瘦,但良好的饮食和锻炼使得他身体的肌肉含量高,比普通人还重一点。

    黄子龙不得不放弃原计划,诅咒连连地锁门下楼,他把事情想得太容易了,因此缺乏承受打击的心理准备。

    无论如何,他想,只能进行下一步。

    走进地铁站时,他熬夜过度的红眼睛警惕地扫视了一下四周,到处都是人,很久没下雨,清洁工刚拖过的地面上布满尘脚印,旧的脚印盖过新的,就像新的乘客代替坐地铁离开的旧乘客,这里是北京城里人流量最大,最能被监测的地方。

    黄子龙回忆自己看过的所有类型电影,试着避开摄像头,他把烟感器也认作摄像头,鬼鬼祟祟地藏身到死角,背转身,开始打电话。

    按计划他本来应该用傅次云的手机,被他袭击时后者正在讲电话,可惜他只来得及抄下几个重要的电话号码,那只手机就没电了,黄子龙又被迫改变计划,用傅次云钱包里的仅有的现金去购买一次性手机与电话卡。

    他拨打的是傅次云手机里标注“秘书”的号码,他有经验,像傅次云的父母那样的大人物,是绝不会随意接听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以后“咔”一声通了,黄子龙故意哑着嗓子道:“傅次云在我手里,今天中午十二点之前付两千万赎金,不然我就杀了他!”

    这也是电影里学来的台词,他听到女秘书小声惊呼,不等她发话便快速地挂断电话,又将一张傅次云头部流血处于昏迷状态的照片发过去,同时附上一句刚才因为过于紧张而忘掉的警告:“不许报警,报警就等着收尸!”

    他喘着气激动了一会儿,又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短信道:“两千万要现金,用旅行袋装好,在二号线雍和宫站交易!”

    再过片刻,他发出最后一条:“让那个叫沈约的女人来送钱!”

    终于结束了,黄子龙恼羞成怒地一把拔出电话卡。

 第七十九章 —荒诞的人生

    “证据呢?”沈约压根不信,“你知道法律上其实没有‘少年犯’这个概念吧?”

    以前她从不置疑屈宸英,所以这时的反应出乎他意料,愣了一下才暴跳如雷地喊出声:“我骗你有什么好处?你知道我家里有亲戚以前是警察,退休以后做侦信,我特意请他仔细调查顾涵光……”

    “停!”沈约在这段话中提前捕捉到关键词,“先说你为什么要查顾涵光?”

    “何必明知故问。”屈宸英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抢我的角色,我看那小子就不是好人,本来只想抓他几处小痛脚,没想到真的查出黑历史。他犯案的时候年纪太小,警察没给他写入档案,要不是问对人还真查不到……”

    沈约听到这里稍微放下心,她已经相信屈宸英说的是真话,他确实没必要用这种一戳即破的谎言来骗她。不过,不管顾涵光年少无知的时候犯过什么错,既然档案上没有留下犯罪记录,那他就是干净的,只要他抵死否认,这件事就相当于没发生。

    她知道这种欺骗大众的行为是不对的,但顾涵光现在不只是一个人,他是一件商品,他身上维系着整个团队的生计,公司对他的投资也必须收到回报。

    沈约想,这不是她第一次,也绝不是最后一次对这个圈子病态的价值观妥协。

    “别说了,”她应机立断,不再给屈宸英机会继续,利索地转身走开,“我一个字也不相信你。”

    走出数步,身后却传来屈宸英又一声喊:“如果我说顾涵光当年犯的案子跟你有关呢?”

    怎么可能?沈约想着,她是拿定主意便贯彻到底那种人,这时脚下不停,也没回头反驳他,为了不被屈宸英的话挠乱心绪,她甚至抬手捂住了耳朵。

    但那句她不想听到的话还是狡猾地钻进了耳朵。

    “你妈妈姓乐是吧?”

    平坦的地面上突然多出什么东西绊住了脚,沈约趔趄两步,脑子里一片混沌,茫茫然地回头瞪住他。

    手机在口袋里剧烈地震颤,铃声暴烈,像是有穿着风衣带着鸽子的大佬在街头无差别扫射,无辜中弹的行人纷纷回头看她,用目光控诉,指责她的不作为。

    沈约不知道自己呆在那里多久,铃声一遍一遍,几乎无间隙地响着,直到她回过神,伸手进口袋里摸索。

    “我为你好才告诉你,”屈宸英朝她走来,脸上又带着那令人厌恶的怜悯表情,“你要是知道顾涵光当年做过什么,肯定会后悔这些日子和他厮混在一起。”

    手抖了一抖,沈约嘀咕了两句自己都听不清的话,电话拨通又挂断。她在这数秒的漫长时间里推动着迟滞的大脑,迅速做下决定。

    “我不相信你。”她重复同一句话,比不了上一次坚定,却同样执着,“你拿不出证据证明。”

    她不等屈宸英走近,转身逃跑一样快步离开,屈宸英愣了愣,本能地拔足追赶。

    过往行人看到穿着体面的一男一女居然上演街头追逐,不禁好奇地多看几眼,屈宸英怕被认出身份,放缓脚步转过脸去,嘴里叫道:“你说的对,我没有证据,所以没办法曝光顾……曝光他,但是我不能看着你被他骗!”

    “小妹!”

    “你信我,他不是好人!”

    除了爸爸,只有屈宸英会叫她“小妹”,这个称呼不仅是称呼,也代表着亲如家人的信任……沈约死死地咬紧牙关,她不敢回头,也不敢深思他的话,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她不信任自己此刻的判断力,需要时间慎重地思考。

    手机又一次震颤响铃,这回不是枪声。

    沈约急需要一点分散注意力的东西,几乎是感激涕零地接通它。

    可惜今天注定不是她的幸运日。

    “什么?”她在疾奔中陡地刹住,差点撞上迎面的一棵行道树,“傅次云被绑架了?”

    …………

    ……

    一个上午时间,沈约觉得她生活的世界从现实变得虚妄,如果这是一部电影,今天以前她一直以为是情感伦理剧,最多偏女性向、偏偶像剧,谁知演着演着突变成警匪片!

    屈宸英追在后头听她接完电话,立即道:“上我的车,我送你过去。”

    她已经无力拒绝,本就浑浑噩噩的大脑里又多出荒谬和惊慌两种情感进行拉锯战,让她变得格外迟钝。

    倒霉的孙尧刚找到地方停车,又不得不把大奔原路开回来,接上那两人,按电话里冯秘书的指示驶向雍和宫。

    绑匪威胁不要报警,冯秘书联系不上傅次云的父母,她一个小秘书不敢担责任,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然去联系他的前妻。

    前妻果断报警,同时帮着冯秘书凑够两千万现金,本来还想主动去交赎金,冯秘书这才想起绑匪指定了沈约。

    为什么是我?沈约乱糟糟地想着,她脑洞再大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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