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娱乐圈最后的病人-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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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他也是这样,醉醺醺地站也站不稳,还记得把她推到门上,他两只手臂架成的囚笼里,接着才哆哆嗦嗦地抢走她的卡片开门。
“咔嗒”一声,门开了。
沈约只来得及惊惶地看他一眼,扯住他外套敞开的前襟。
然后就跌了进去。
第三十章 —配得上
这是他们第一次接吻,却自然得像是经过千百次排练以后伪装的那种自然,顾涵光微微侧过头,角度刚好让他挺直的鼻梁与她的鼻子错过,嘴唇贴上来的瞬间两人同时发出一声叹息。
就好象双方都等待这一刻等了足够久,由刚开始的期盼变成麻木又变得带有一丝悬而未决的怨恨。
你怎么才来,凭什么让我等待这么长时间?
等到真的唇与唇相接,那一丝怨恨逼得他或者她在甜蜜中透出粗暴,牙齿轻轻撕咬对方的唇瓣,直到渗出血来。
血是甜的……沈约想,她用舌尖舔了舔—人品尝甜味的味蕾都在舌尖—顾涵光呼吸一顿,重重地咬了回来。
她揪着他羽绒服敞开的前襟,被他压在门后咬,他那两颗尖尖的虎牙派上了用场,从她的嘴唇一路咬上脸颊,耳垂,把右耳咬得通红,感觉快要比左耳大上一圈,终于继续往上,一口咬向她的眼睛。
她被吓得闭了闭眼,一个濡湿的吻就落到她的睫毛上,他伸出舌头,轻柔地舔她的眼缝。
沈约被一把抱起来扔到床上,两个人的厚外套早就褪皮一样恶狠狠地甩脱,顾涵光半跪在床头脱他的套头毛衣,腰臀弯翘,肩背舒张,他那极富韵律感的肢体动作将这一切表现得像场舞蹈,肌肉的绷紧与放松在薄薄的内衣底下若隐若现,房间内甚至没有开灯,沈约却觉得她用肉眼提前透视了他的*。
他只脱了上半身,未见天日的皮肤比手更白,昏暗中甚至泛出金属般的银光,像一条脂白肉腻,最美味的银鱼。
沈约几乎是屏住呼吸看着他向自己爬过来,这邪恶的家伙没脱裤子,却抽掉皮带解开扣子,牛仔裤的拉链随着他爬行的动作缓慢、自发地向下滑……
他像一头巨型猫科动物那样四肢并用地爬到她身上,笼罩在上空,阴影里一双亮得慑人的眼睛俯视下来。
沈约觉得顾涵光在床上很有些怪癖,他快把自己剥光了,却不肯脱她的衣服,就那么压着她索吻,手从贴身羊绒毛衣底下钻进去,隔着胸围按揉扶摸。
她被吻得快窒息,忍不住推他,顾涵光不但不放,另一只手抬上来死死扣住她的后脑,舌头在她的口腔内疯狂搅动,抵住她的舌根,酸麻的感觉由那一点迅速扩散到全身……
沈约呼吸困难,本能地开始挣扎,这是她头一次与异性有如此亲密深入的接触,那种顿失自我,被他人接管身体控制权的感觉让她非常刺激,甚至恐惧。
“唔……!”她拼命摆头想结束这个吻,顾涵光箍住她的手臂像铁铸一般不可撼动,沈约的恐惧愈渐加深,一只手胡乱在空中挥舞,碰到顾涵光半截胳膊,一把挠下去!
指甲与划破皮肤的声音轻而厉,像撕开了一页白纸,顾涵光压在她上方的身体猛地一震,仿佛被捅破了命门的武林高手,陡然泄力,由钢筋铁骨变回凡夫俗子。
他总算放过了沈约的嘴唇,任由她像一条濒死的鱼那样张着嘴仰天呼吸,他伏下来压在她身上,由于肌肉含量高,重得像裹着棉被的铁坨。
沈约被压得难受,又推了推他,顾涵光蓦地抬起半身,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翻身跳下床。
他直接进了浴室,许久没有动静,沈约好不容易镇定下来,越等越不安,满脑子胡思乱想。
她先以为他去找保险套,又怀疑他想洗澡,浴室里却静得听不到水声。
沈约又等了一会儿,冷得打个寒颤,这才发现他们太着急滚在一起,连空调都没开。
她下床找到遥控器,踌躇片刻,又敲了敲浴室紧闭的门。
“顾……顾涵光!”她觉得别扭,都滚上床了还连名带姓叫着,好象有点欲盖弥彰,可偏偏是滚上床的关系让她的女性自觉复活,莫名其妙地既矜持又脆弱,做不到像平时那样落落大方。
门应声而开,顾涵光□□的上半身披了块大毛巾,黑发还在往下滴水。
他还真的洗了澡?沈约惊异地想。
两个人都赤脚踏在地上,她只能仰首看他,这个角度他的眼睛是内双,弧线柔滑,当他垂下眼睫,眼尾的双眼皮就翻出来,带着一溜眼睫毛也往上翘,显得眼神幽深,仿佛柏郁森林里的憧憧树影。
“我们谈谈。”他说。
…………
……
上一回他们“谈谈”,是沈约提出,她接受顾涵光“表白”,想把这股关系放到台面上,预先给它一个准则,在双方都许可的范围内,使它顺顺当当地发展下去。
这是成年男女的恋爱方式,未谋胜,先求不败。
所以顾涵光说要“谈谈”,沈约的第一反应是:啊,该他立规矩了。
他们在变得温暖的室内坐下来,沈约坐在床边,顾涵光拖开梳妆台前的套椅,埋着头坐进去。
他提出要谈,却许久没有开口,湿漉漉的发梢不停往下淌水,渐渐变成滴水,描金蔓枝的地毯颜色深了一大片。
“……我有病。”这是他的第一句话。
沈约微怔,想起他们初识的时候,集装箱卡车里那场小学生吵架。
那些回忆因为当事人关系的改变泛起糖果般甜润的色泽,她不禁笑道:“我有药——”
顾涵光抬起头,她的玩笑戛然而止。
那是一张被痛苦扭曲变形的脸,如果不是亲眼目睹,她永远不会相信顾涵光有一天也会变得狰狞。
大约她眼神中泄露的情绪伤害了他,他又深深地埋下头去,呼吸声响亮而急促,仿佛一声声嘶吼。
“对不起,我不能……”
“我刚出道的时候签了一家小公司,他们在合同中要求新人必须参加公司自己的培训班,我以为就是学点东西,谁知道不是……同批的学员每个人都被要求整容,我拒绝了,他们就说,至少打一个疗程的美白针……没人告诉我那是伤肾的……”
“……”
啊……沈约微觉茫然,这种时候她居然有闲情想,难怪他那么神经病,就像封建王朝的宦官,男人某方面功能不完整,总是容易产生心理问题。
耳朵里嗡嗡地响,他又低着头,不知道是不是还有话说,她也不耐烦再听。
沈约站起来,顾涵光立即抬头看她,眼神让她想起多少年前不知去处的那只猫。
对了,它的名字叫豆浆。
他先一步说:“对不起,能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吗?”
沈约机械地点点头,拖着步子转身出去,打开门,顾涵光又叫住她。
她手握着门把转回头,这是个缺乏安全感的姿势,如果他追出来抓她,她就能把门甩到他脸上。
但他没有追上来,他深深地盯了她一眼,说:“你忘了穿外套。”
真不可思议,她居然也会有“忘了”什么的一天。沈约捡起那件像褪皮一样剥下来的羽绒服,紧紧裹在外面,现在她又多出一层皮了,就好象从此刀枪不入。
她浑浑噩噩地走出宾馆,拦了一辆车,司机问她去哪里,她下意识地报了个地名。
说出口才像被当头劈了一棒,整个人的神智从裂开的缝里缓慢地溢出来—那是白天才去过的小学地址。
接近夜里十二点,学校周边完全看不到行人,远远的居民楼里大约还有未眠人在活动,一层层楼里有一两个亮着的窗户,隔着窗帘人影晃动,某个阳台上还有男人烟头闪烁的红光。
沈约站在铁栅栏前,伸手抚上竖直的铁柱,这次没有人阻止她,暖热的皮肤在接近零度的气温下直接触及金属,那已经不是冷,寒意像一把刀切入她的手指,摧枯拉朽一般劈裂她的骨头。
她哆嗦了一下,理智叫嚣着想躲,手却做出相反的应对,用尽全力发狠握住那根铁柱,让它陷进娇嫩的掌心里,有一种血肉模糊的错觉。
沈约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哭了出来。
为什么呢?她不知道问谁,为什么是我?
沈约从来不肯承认她是一个不幸的人,这世上每天都有诸多不幸发生,她生来好手好脚,智力正常,长得还漂亮,有什么资格称不幸?她家里算不上富裕,但也衣食无忧,父母都是小人物,可他们都是那么好的人,全心全意地爱着她。
她怎么能算不幸呢,母亲的死是意外,父亲过世是因病,这些都是不可抗拒的每天都在发生的现实,如果所有人都会经历一件事,那这件事就不该称为不幸。
屈宸英也曾经爱过她,他刚发达那阵,手里有钱第一件事就是给她买东西,她从未要求过的名牌衣服、名牌包,他的女同事都是明星,人家有什么他就总觉得她也该有一份。
所以,就算他抛弃她,又怎么能算不幸呢,这世上每天都有相爱的人变得不爱,生离与死别同样是日常的一部分,她可以去报复,可以努力做一些事来让他后悔,但她没有资格同情自己。
沈约以前从来不觉得自己不幸,就好象她从来不觉得自己配不上顾涵光的爱情,她可以从他的角度分析他不可能爱上她,可一旦他真的爱上她,她便觉得这很正常,只是一件顺理成章发生的无须思考背后有什么隐情的小事。
现实却结结实实地捅了她第二刀。
howareyouhowoldareyou(怎么是你?怎么老是你?)
当冷笑话变成能逼疯她的质问,沈约松开那只已经冻得没有知觉的手,一把抹掉脸上的眼泪。
因为你就只配得上这样的爱情。
第三十一章 —请别恨我
也许老天爷也见不得她这么倒霉,沈约和顾涵光前脚刚回北京,郑东阳与李本立的两个电话追过来,给他们分别布置了工作。
顾涵光的工作是客串芒果台的一档真人秀,这档以天真童稚为卖点的“小学生”真人秀收视率并不高,节目组因此拼命想办法吸引眼球,先是让常驻嘉宾炒作同性恋情,又每期更换临时嘉宾。顾涵光出道八年还没参加过真人秀,他作品不多,在大众心目中却有存在感,这类高人气低曝光率的明星是真人秀至爱,且上期嘉宾正好是唐时升,节目组极力邀请他的司马昭之心简直路人皆知。
沈约的工作相对而言则比较奇突,据说是对方专门找李本立联系的她,问她手里有没有原创剧本,合适的话愿意出资买断。
李本立解释,行内所谓买断并不是投资拍摄,而是已成名的编剧从小编剧那里购走剧本,署自己的名,通过自己的关系去二次出售,在此过程中产生的权利义务都与小编剧再无关联。
这种买断行为当然是不受法律保护的,如果小编剧拿出证据控告,买剧本的编剧在业内多年积攒的名声就算毁于一旦,所以买方、卖方、牵头的第三方通常都是自己人,默认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真要撕破脸大家都不必再混。
沈约听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那位托他来问价的买方和他关系很近,说不定他还欠着人家的人情,所以很想做成这担生意。
她隔着电话沉吟良久,告诉李本立明天答复他,在他失望的叹息声中切断了通讯。
那边顾涵光也刚好结束通话,两人同时转身,目光一触,又默默地各自撇开。
明天,沈约想,等明天顾涵光乘早班飞机去了长沙,她可以有时间、有空间,慎重地思考,不仅仅考虑这担生意,还有……她和顾涵光的未来。
…………
……
晚饭是沈约做的家常菜,米粉蒸肉、茶树菇干锅鸡、鱼包韭菜,她在厨房里耗费几乎一整天时间,做这些复杂的菜式,只为了不出来面对顾涵光。
菜端上桌鲜香扑鼻,顾涵光惨白的脸色回暖了一点,看着她欲言又止,竟然有点感动的意思。沈约知道他有所误会,不想多做解释,勉强自己对他笑了笑。
可是坐下来刚要动筷,对面的顾涵光伸直了胳膊,把鱼包韭菜最嫩那块肉夹下来,送到她碗里。
沈约忽然就没有了食欲。
她忍了又忍,却不知为何怒火节节上升,想要冲开心上的盖子,把那些最狠毒最伤人的炽焰喷射出来,烧得他体无完肤。
“我不吃韭菜。”她最后只敢放任自己吐出这样一句平淡的拒绝,然后紧紧封口,害怕再多说一个字都可能夹带着伤害顾涵光的毒焰。
她埋着头,所以看不到顾涵光的面孔又变得毫无血色,他抿着嘴唇盯了她许久,又给她夹过去一筷子干锅鸡。
“啪!”
沈约忍无可忍地摔筷子,响声像是在两个人心上同时抽了一鞭。
“……”她别过头不敢看他,“对不起,我胃不太舒服,先回房歇会儿。”
她没说谎,胃里沉甸甸的,明明一口饭没吃,却像是塞满了某种冰冷有棱角的东西,还会永无止息地蠕动。
顾涵光看着她站起身,目光始终不与他相交,半点也不犹豫地绕了个离他最远的圈子走进房间,轻轻关门,顿了顿,“咔”一声落锁。
他回过头,一桌子菜色香味俱全,腾腾地冒着热气,对面的位置却空了,就像他心上被挖走的那一坨。
…………
……
睡到半夜,沈约从噩梦里挣扎清醒。
这次的梦也有顾涵光,却比上回那个更诡异。梦里他代替了屈宸英的位置,她和他初识、相恋、结婚,陪伴他由默默无闻变得星光灿烂,他曾经爱过她,无比地珍惜她,渐渐地却改变了。
刚开始是变得客气、疏远,她并没有及时发觉,因为他们并不是正常的夫妻,既不在同一张床上入睡醒来,也没有过多的肢体接触。然后他变得越来越少回家,她也没有怀疑,因为他确实忙,连续上映的电影需要全国四处宣传,电视剧拍摄动不动就是几个月乃至半年,还有各种秀,年底的颁奖礼,几大电视台的晚会……
再后来,等她终于有所察觉的时候,他和她都已经彻底习惯没有对方在身边的日子。是啊,这个世界上有谁是不能替代的呢,他们毕竟不是真正的夫妻,建立在精神上的恋爱就如同漂浮在水面上的油渍,永远不可能做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也永远得不到一个双方血缘衍生的孩子作为维系家庭完整的纽带……
八年后,金惟敏没有出场,他们和平分手,冷淡的就如未曾相识的路人。
……
沈约被这样一个梦惊醒了,她靠在床头呼呼喘气,冷汗浸透重衣。
梦里,她甚至想不到要报复顾涵光,因为他不是屈宸英,他与她之间没有那么多纠缠不清的恩与义,他们就只是爱而已,当爱被日复一日的平淡生活磨灭,他们再没有此刻的默契依赖,而变回两个陌生人。
沈约问自己,这样一眼能看到结局的故事,你确定要再一次地参与进去?人不能在同个地方跌倒两次,你还没受够?
“叩叩!”
门突然被敲响,沈约没理,声音却持续不停,她闭了闭眼,下床去拉开门。
顾涵光站在门外,穿着整齐的外出衣服,沈约只瞄了他一眼就错开看他身后,客厅的窗帘半掩着,晨曦的微光已经穿透进来。
“我要走了。”他低声说,“七点的飞机。”
“嗯,”沈约敷衍地点点头,“一路顺……平安,祝你一路平安。”
顾涵光凝眸看她,古怪地笑了笑:“为什么不祝我一路顺风?”
因为坐飞机一路顺风太不吉利,沈约不想多扯这些无聊的废话,那股子邪火又开始往上蹿升,经过一晚上噩梦加持,她怎么压也压不住。
她忍耐地把目光转向他,赌气道:“那好,祝你一路顺风。”
顾涵光的笑容一瞬间像是僵在了脸上,他的气质本就在少年气中带着一丝脆弱,如同布满裂痕的碎片瓷,此刻所有的裂痕仿佛都崩炸开来,让他看着凄凄惶惶、摇摇欲坠。
他看起来那么糟,以至于突然抱过来,沈约没忍心躲开。
这是他们数不清第几个拥抱,可是感觉不一样了,曾经那些充满魔力的碰触,无声而顺畅的感情交流,仿佛撒着金粉的瑰丽氛围……所有的一切,都不一样了。
“对不起……”顾涵光在她耳畔喃喃道,“别恨我……”
不,我不恨你。
沈约想。
我只是受够了。
第三十二章 —来迟了
剧本购买方提供的地址就在朝阳区北五环,离顾涵光的家并不远,沈约默算了走到公车站或者地铁站耗费的时间,干脆在小区门口叫了辆车。
出租车一路行驶到大屯路,沿着直道上去,没多久就看到金鼎轩涂金抹彩的牌楼,就当个地标停下来。
沈约下车按出短信,照指示继续往北走,五分钟以后发现下一个路标:湘菜馆。
那家小馆子开在居民区内,门口拉着俗烂的彩灯,沈约埋头钻进去,差点被垂下来的灯泡撞到头。
进门右手边又是条窄径,渐行渐深,刀风和寒气仿佛也被阻隔在曲折蜿蜒的甬道之外,周边越来越温暖,沈约不禁扯松围脖,又撕开羽绒服拉链。
最后进入一个小院子,老胡同里居民家的样式,院中央搭着天知道丝瓜秧或是葡萄藤的架子,这时节当然毛都没有,光秃秃地在野地里吃风。架子后面是半扇玻璃窗,擦得纤尘不染,能透进去看见里面。
沈约一路走来没有遇到人,张眼往房里看,也不像是有人在,心头的疑惑不减反增,伸手进衣袋里捏住了电话。
她心思重,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陌生人,对方主动找上门要买她的剧本,却把她约到这种像鬼屋一样的地方,真要出什么事,叫破喉咙也没人听见。
她想拨个电话给李本立,按了两个键便停下来,想起李本立对做成这单生意的热切渴望,肯定不会把她的小心思当回事。
小刘跟随顾涵光飞去长沙,小明、小红结伴回老家过节,夏华东刚发朋友圈炫耀他的海南假期……沈约赫然发觉,就算她已经不再是过去的她,拥有很多新朋友,却依然找不到一个在危急时刻可以信任和依赖的人。
最后她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给顾涵光:十分钟以后打电话给我,如果我没接,立刻报警。
想到顾涵光可能在录节目,她横下心,闭着眼睛在通讯录里随便挑个人又发了一遍。
发完以后心定了一点,调出购买方那条短信,按发件人拨回去,同时扬声道:“有没有人啊?”
屋内响起“叮叮咚咚”的流水声,隔堵墙,听着有点闷。
门开了,有个沈约绝想不到的人走出来。
一年两个月零十四天,这个人最后出现在她面前的时间。
屈宸英立在门前的台阶上,脸色憔悴,眼睛半开半阖,疲惫得像下一秒就能站着睡过去。
“你来了,”他虚弱地招呼,“外面冷,还不快进来。”
…………
……
屋里暖气充足,并不像外面看起来那样寒酸,桌子上虽然放着搪瓷大茶杯和塑料热水瓶,桌子本身的木料却是昂贵的红杉木,沈约瞧出墙皮和地板也有明显的做旧痕迹。像南锣鼓巷那些游客如织的工艺品店,据说有些人就喜欢这种上世纪八十年代的风味。
桌上菜色齐全,都是她爱吃的,盛米饭的木桶默默地冒着热气。
“饿了吧?”屈宸英倦意重重地靠在椅背上,“先吃点。”
他说完自己却不动,眼睛闭了闭,眼窝底下的青黑简直像涂上去的油墨。
沈约也没动筷子,她冷眼观察他,问道:“你多久没睡了?”
“……三天两夜,就睡四个小时,”屈宸英闭着眼睛道,“年底是最忙的时候,我恨不得把自己劈成八瓣用。偏这么忙的时候,你还给我添乱。”
“我怎么着就给您添乱了?”沈约被他这不分青红皂白的一句话也勾起火气,“我是满大街嚷嚷,还是找风行来拍你了?”
“我倒宁愿你满街嚷去,”屈宸英睁眼冷笑,“可惜你做不出,你就不是那号人!”
他坐直了,拾起筷子在手指间把玩,“你比我更要脸,你像咱爸,一辈子脱不了小知识分子的头巾气,吃亏是福,得理还饶人三分。像你们这样的,就该老老实实地待在小地方、守个小窝,教孩子们学点人之初性本善,做什么非往我这圈子里扎。”
他抬头瞪她,浓眉大眼的英俊面孔,硕大眼珠子寒星一般慑人,“你现在到底在干嘛?”
“谢榛没告诉你?”
“她说你在她那破剧组当编剧。”屈宸英嘲讽地一笑,“就那网络剧,明年能不能上都两说,上了也别指望有水花,他们那制作人我认识,老抠,你这样儿的,能收到三分之一的稿酬就偷乐吧。”
“那又怎么样?”沈约不动声色,“你以为我是为了钱?”
“你当然不是为钱,我还真不知道你是为了什么。”屈宸英烦躁地抹了一把头发,将发型师特意往前梳的发片又抹歪,露出日渐后移的发迹线,“说吧,你想了什么招来报复我?”
沈约不理他。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屈宸英吐出口气,随手把桌面上的酒瓶酒杯拨拉过来,给自己倒杯酒,一口滋了,“也不是现在,八年前我就不该招你,我琢磨了八年,这事儿做得不地道,所以我放你走。”
他又倒了杯酒,屈指弹到沈约面前,“你想要什么,今儿当面跟我说,青春损失费还是精神伤害赔偿?你一次给我个痛快,别让我再成天瞎琢磨。”
那是杯白酒,酒液澄澈如水,清可见底,沈约低头看一眼,忽然就想起了一点不像水的茅台。
她定了定神,抬眸注视屈宸英,这个人是既熟悉又陌生的,熟悉是因为他的表情、声音、动作,会因为她的话做出什么反应,她甚至不用思考,本能地就能提前预测出来。
陌生,是因为他并不像她了解他那样,也了解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说我像我爸爸,其实我不像他。”沈约慢慢抚摸酒杯的外壁,“我没他那么厚道,虽不至于无理搅三分,当道理站在我这边,我也不会轻饶了别人。”
“你来晚了。”她有点惋惜地说,“但凡你早点出现,像这样当面锣对面鼓的把话说清楚,我们之间也不至于成这样。”
“哪样?”屈宸英烦得快吐血,“我不见你是不想大家撕破脸,我妈和敏敏她们要是做得太过分,我替她们道歉,咱们有一说一好吧,别我跟你讲道理你和我谈感情,不带这样搅缠不清的啊!”
“好,”沈约赞同地点点头,“咱们有一说一。”
“第一,八年前你向我求婚,这是你自愿的,我没逼过你,如果婚姻是一桩契约,你是发起人,八年后你违约,存在过错。”
“第二,八年前你有病,你自己知道,你骗我和你结了婚,好吧,感情到位咱们愿打愿挨,我绝口不提,不代表你就没错。”
“第三,你妈不知道你的病,八年来她恨我,因为我生不出孩子,这事儿我替你背了黑锅,所以你妈糟践我那些也记到你头上。”
“第四,金惟敏哪儿冒出来的?‘敏敏’,叫得可真亲热啊!我一点不嫉妒她,我同情她,好说也是位大小姐,就栽你这埋人的坑里。可我不记恨她不代表我不记恨你。”
“第五,孙尧要赶我出北京也是你示意的吧?我还奇了怪了,这北京城的地基是你浇筑的,大街上走的都你家亲戚?前门是你家玄关,紫禁城是你家卧室?凭什么我和你离婚了就连北京城也不能待了?”
“第六……”
“得得得……”屈宸英不耐烦地截住她,“你还没完了!?”
“没完。”沈约平静地看着他,“你到现在还不明白,这不是钱的事,我也不需要你道歉,你的道歉来得太晚,早干嘛去了?”
毕竟多年夫妻,屈宸英审视她片刻,看出她下定决心没那么容易更改,忍不住冒出真火,“沈约,我是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我想不让你做什么,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到底还是撕破了脸,沈约镇定起身,凳脚在地面刮出刺耳的磨擦声。
“那就看谁本事大吧。”
第三十三章 —万劫不复
沈约出门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机,和屈宸英对话过程中电话响了两次,她隔着衣袋抹断,有点怕顾涵光真的报警。
来电人却不是顾涵光,是傅次云。
沈约一怔,迅速查看发件箱,果然她在通讯录里随便挑一个人挑中了傅次云。
她沉吟片刻,先给顾涵光发条短信解除警报,然后按未接来电拨回去。
“对不起,”那头刚接通她就急忙解释,“刚才有点事,现在已经解决了。”
傅次云不问她有什么事,却问:“你在哪儿?”
“……”沈约狐疑地把手机挪远一点,确认上面的通话对象真是傅次云,“大屯路……”
“就在那儿等着,我马上到。”
那边挂断了,沈约想了想,往上再走一段,找个避风挡寒又显眼的地方站着。
电话没多久再次响铃,傅次云问她附近有什么标志物,沈约刚说完,一辆镜面法拉利周身反射着刺目的强光,杀气腾腾地狂飙而至,低哮着刹到她跟前,四只轮胎狠抓地面,激起漫天尘烟。
“……”沈约想,她的错,她不该选个工地接头。
后方工地上的人们都惊呆了,一瞬间除了“哐哐”的机械挖地声再没有其它声音,沈约看傅次云还要下车给她开车门,赶紧摇手,自己拉门坐进去。
引擎像关在笼子里的猛兽那样发出躁郁苦闷地咆哮,法拉利应声飙出,沈约刚绑好安全带,身不由己地往后躺。
“……”她再没有比此刻更清楚地意识到,旁边这位是真正的高富帅,每次见他都换一辆车,这辆自行更改电镀车漆的法拉利大半个北京城的人都认识,是上流圈子里某著名白富美的爱车。
遇到第一个红灯,傅次云缓下车速,转头仔细地打量她。
“你看起来不太好,介不介意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只是我个人的一点私事,”沈约不想多谈,“不会影响工作。”
她拒绝得过于生硬,傅次云双眉一扬,声音也冷淡下来:“沈小姐,所以我和你就只是工作的关系?”
红灯结束,法拉利又往前直飙,沈约叹口气,心知自己过分了。
傅次云是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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