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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盖世英熊-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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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年的平安夜,有一对情侣入住后,前半夜嗯嗯啊啊,后半夜开始激烈的吵架,吵的隔壁投诉了好几次。第二天他们退了房,小妹在房间里收拾出八管用完的502胶,屋里也没有东西碎了,不知道这胶水拿去干了什么。
我们一边回忆着往年的圣诞节,一边听着唱诗班歌颂爱与和平。圣歌唱完,总经理按下了亮灯按钮。今年,圣诞树上没装别的饰物,只是围绕了海量的小灯泡。彩灯一层层的亮起来,径直亮到树顶,然后树上的星星也亮了。围绕在树周围的小朋友,点燃了手上的冷焰火,一片花枝招展的璀璨。
我身边一个女孩紧紧贴着自己的男朋友,一脸幸福表情,指着树上的彩灯说,“哇??好像一个奇迹哦。”
山区终于通上了电,那才叫奇迹。我在心里偷偷想。
但转念一想,我突然有了个主意,没准儿可以帮大妈们,创造出一个奇迹。
第二天,我向大妈们说了我的初步想法。一说完,大妈们都有一些犹豫。沉默过后,孙大妈和柳大妈,再次像阴阳两极一样,吵吵起来。
“咱不就参加个比赛,没必要把自己弄的跟猴儿似的吧?”孙大妈开口说。
“我们要想赢,就得出其不意。我这个想法,虽说有点儿怪,但肯定新鲜。”我向大妈们解释。
“我觉得蛮好,搞起来嘛,搞起来。”柳大妈很赞同我的思路。
“前面你说的吧,我还能将就,就是有点儿丢人。但焰火这个,我不行,太危险了。”孙大妈说。
“孙大妈,那焰火没什么危险,伤不着人,就是把气氛烘托起来,看起来比较华丽。”
柳大妈插进话来,“我觉得要搞这个,这个好。小舞一跳,哎,烟花一放,过年的感觉就来了,吓死他们。我们肯定第一名好哇啦?孙姐,有什么好危险的,怕什么,要不要那么惜命的嘞?”
孙大妈不高兴了,脸一耷拉,眼皮一挑,“我是惜命。我跟你比不了,我家还有一口惦记着我呢,出事儿怎么办?大事不说,烧着我手,我都没法儿给我老头做饭了。您倒是一人吃饱全家不愁了。 ”
常规的讨论瞬间上纲上线了,柳大妈也立刻不高兴了,“好好说事情,你这么讲话干嘛啦?哦,就你有人惦记,好像我死路上都没人管一样呀?”
“就是看不惯你这劲儿,怎么就全都得顺着你意思来啊?”
“你这讲的什么话?大家不是想赢嘛?哦那你们不想要奖金了呀?”
孙大妈更生气了,“什么叫我们想要奖金?你是觉得我们穷吧?小柳,我们还没穷的不要命呢,没你豁得出去。”
柳大妈原地直跺脚,“你,你真是蛮不讲理。”
两边的战火即将燎原,我吓的开始两边拼命安抚。
“孙,孙大妈,咱现在不是说气话的时候。”
“柳,柳大妈,孙大妈没别的意思,大家跳舞这么久了,都是好朋友,我,我们还得携手走向胜利呢。”
我像猴儿一样,手舞足蹈的劝了半天,战火终于扑灭了。虽然两位老太太脸色都不好看,但还是勉强达成了共识:不拿冷焰火,其他的按我说的来。
方案出台,我就开始准备了。跑了几趟小商品批发市场,开始实验安全性,大妈们接着继续练舞,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进行。
终于,朝阳区广场舞海选的这一天,隆重来临了。朝阳区参赛队伍很多,分成了下午一批,晚上一批。我专门让大妈们报名在晚上那一组。比赛地点在亮马桥附近的一个广场上。晚上七点,我和大妈们抵达了广场,目光所及之处,黑压压全是大妈。
孙大妈她们的出场比较靠后,大家一边摩拳擦掌的热身,一边观摩起其他队伍的表演。
激烈的场面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看过的一部电影,黄飞鸿的《狮王争霸》。大家为了拔得头筹,都不留余地的拼了。有的队伍拼气势,人数众多,阵势磅礡。有的队伍拼技巧,舞姿花哨,编排复杂。有的队伍拼心机,服装都是专门定做的,整齐划一;有的队伍拼时髦,配的都是外文歌曲,一群大妈随着《Single Lady》的音乐摇头晃脑,必胜的决心昭然天下。
大妈们紧张的看着每一个队伍的表演,“你说咱能有戏么?”孙大妈惆怅的问。
“有戏有戏,咱有杀手锏呢。”
“吓死她们。”柳大妈说。
“对,吓死她们。”我点点头。
到了大妈们上场,我站在场外挨个儿给她们打气。
“就靠这最后一蹦哒了。”孙大妈说。
我其实比她们还紧张,“平常心,平常心。动作做到位,最后亮相位置别乱,边跳边互相看看。加油。咱们能赢。”
大妈们站到了广场中央,临时架起的射灯打在了她们身上,四周的人群全都看着她们。一片安静中,这群平时大大咧咧,嬉笑怒骂的大妈们,好像集体变成了小姑娘,有些扭捏,有些紧张。
《潇洒走一回》的前奏响起来,大妈们跳起了养生操的常规动作,伸展四肢,摆臀抖腿。之前已经跳完的老太太们,露出了不屑的笑。
哼,太轻敌了。我在心里想。
一会儿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渐入佳境。
音乐的前奏快结束时,大妈们排好了一字队形,音乐渐渐进入高潮,大妈们一手扶头,另一只手伸向天空。
我在心里默念,一,二,三,亮!
“天地悠悠,过客匆匆。。。。。。”歌词响起的瞬间,大妈们按下了手心里紧紧捏着的开关。
漆黑的夜空里,大妈们身上发出了无数的小亮光。
这些从小商品批发市场买来的装电池的彩灯串,我和大妈把它们密密麻麻的缝在了衣服里。开关握在手上,可以自己控制。灯光从大妈们的领口延伸到手腕,整个上半身全都是。
灯光笼罩着的大妈们,随着音乐舞动起来。这一刻,她们每个人都是光圈,光柱,都是万众期待的圣诞树。
四周的观战老太太们震惊了,目瞪口呆的看着广场中央这一群移动的人肉发光体。
我舒坦的笑了笑,没错,我们亮了。
虽然这办法很蠢,可在大妈们眼中,这也算是高科技了。
大妈们闪闪发光的旋转跳跃,站成一排,随着音乐做出人浪的动作。她们不时按下手里的小开关,身上的彩灯闪烁的节奏依次变化,短闪,长闪,花样闪。
简直是乱花迷人眼。
我身后一个小男孩,指着广场中央的大妈们,扯着嗓子狂喊:妈妈!外星人!外星人啊!
这时,我旁边站着的一对看热闹的情侣,女孩像树袋熊一样紧紧挂在男孩身上,笑的花枝招展,“她们好搞笑啊!至不至于这么拼!老都老了。”
她男朋友表情阴郁的看着大妈们,开口说,“这群人,都是有历史背景的。我看微博上说,跳广场舞的大妈们,其实年轻的时候都是红卫兵,小时候就组团出来祸害群众,老了也改不了毛病,继续出来扰民。所以不是老人变坏了,是坏人变老了。”
我看着身边这位看起来很有文化的年轻人,很想上前跟他说,不是这样的。
之前我上网,给大妈们找广场舞资料时,发现了一个报道。后来我自己又去问大妈们,发现报道里说的,都是真事儿。
广场上这些自带彩灯疯狂扭动的大妈们,年轻时,她们都喜欢跳舞。但她们最年轻的时候,是八十年代初。
1984年,孙大妈21岁,那一年,全北京批准开放了四家舞厅。但只允许四种人进去跳舞:外国人,留学生,华侨,和华侨带来的朋友。孙大妈不属于这四类人中的任何一种。
1986年,上海的大学生开始自组舞会,当时的工厂女工柳大妈,22岁。和朋友坐公车横穿整个浦西,赶去了复旦的大礼堂。因为没有学生证,她和朋友被拦在门外,她只记得礼堂里响起过《友谊地久天长》的音乐。
1985年,血红汗衫大妈23岁。她记得那年春天,她被邀请去参加了一场舞会。舞会办在崇文门的一个菜市场里,地上还有零星菜叶,卖猪肉的柜台也没收起来,但头上有一盏彩灯一直在转。她紧张的靠在场边,始终觉得自己戴的红纱巾太刺眼。
1987年,北京下了一场大雪。那年,养生大妈20岁。西城文化宫举办了一场元旦舞会,门票五毛钱。不大的礼堂里挤满了人,人人穿着棉袄棉鞋,但努力想把交谊舞跳的体面。她记得第一个向她伸手邀舞的小伙子,围了一条格子的毛围脖。她也记得她的手被他握着,滋滋冒汗。
每个大妈都有一段这样的回忆,那段回忆很短暂。那时她们的舞步总是施展不开,年轻的放肆总是被禁止,被拒绝,谁都不好意思提及。后来她们结婚,生儿育女,成了别人的靠山。她们开始斤斤计较,开始唠唠叨叨,一晃神,就到了更年期。等翻过一座座山,她们终于闲了下来,这时世界早变成了另外的样子。曾经的舞伴,曾经的舞池,曾经那个想勇敢站在灯光下的自己,别人不问,自己也不会再提。
我站在人群中,眼睛紧紧的盯着大妈们。
我随着音乐,在心里和她们一起跳着。
我拿青春赌明天——大鹏展翅。
你用真情换此生——弯腰捞鱼。
岁月不知人间多少的忧伤——准备变队形。
何不潇洒走一回——小跳步向前!
就这么随心所欲的跳吧!大妈们!
潇洒走一回吧!
这一刻,广场上的大妈们,看起来都那么紧张,不安,但眼睛里又带着雀跃。几十年前,简陋的舞场里,她们一定也是这样。
“张光正,你干嘛呢?”
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一愣,回过神来。
郑有恩的脸出现在我眼前。
“你干嘛跟着一起跳啊?”
我猛然回首,发现自己居然不由自主的跟着大妈们跳了起来,我周围的人给我让出了一小片空地,集体像看猴儿一样盯着我。
“我,我没,没忍住??”
“原来我妈她们这个队伍,还有板凳队员啊。” 郑有恩匪夷所思的看着我。
“你,你怎么来了?”
“我妈让我来的,说今天比赛。”郑有恩看向广场上发亮的大妈们,“是你出的馊主意吧?”
“嘿嘿。”我摸了摸头,“也没你说的这么好。”
“谁夸你了?”郑有恩瞪我一眼,“安不安全啊?你再电着她们?”
“绝对安全。让大妈们往身上戴之前,我先缝了一堆灯泡在我外套里,每天都在实验。”我拉开外套拉链,“看,现在我还没摘呢。”
我手伸进兜里,按下装在兜里的开关。
我整个人也亮了。
身边刚刚合拢的人群,瞬间又避开了。郑有恩忍无可忍的说,“赶紧关上!不嫌丢人啊。”
我默默把灯关上,往她身边蹭了蹭。
“你能来真好,柳阿姨肯定特别高兴。”
“你别靠我这么近,别人该以为我认识你了。”
“哎。”
大妈们顺利完成了自己的舞蹈,效果该怎么说呢,艳压全场。
大赛的举办方宣布名次前,高度表扬了我们西坝河小区广场舞团的创新思路,然后给了我们一个第二名。
而比赛规则是,各区海选的第一名,才能参加总决赛。但大妈们都不怎么失落,毕竟这场狮王争霸赛,我们也是剑走偏锋的杀出了一条血路,从毫无胜算拼到了虽败尤荣。
但柳大妈有些不甘心,冲着孙大妈开始发牢骚:“就是你不听我的,要是最后放了焰火,肯定第一名了。”
“咱们这是投机取巧,能得第二名不错了。得第一名那些姐们儿,都跳印度舞了,你行啊?还不知足呢。”
幸好主办方过来通知我们领奖品,俩大妈一高兴,才没吵起来。第二名的奖品是,一人一桶5升装的食用油。
二十多桶油堆成了小山,摆在大妈们面前,大妈们默默念叨着:这么沉,这可怎么拿啊。然后转头看向了我。
我乖巧的点点头,“您们先坐车回家,我打个车,这些油应该装的下,我先运回小区,咱们广场上集合。”
我拦了辆出租车,顶着出租车师傅的怒视,把这些油塞满了后备箱,前座,和后座。然后我钻进车厢里,刚要关门,柳阿姨把有恩硬推进来了。
“小张,让有恩跟你一起走。”
有恩愤怒的扒着车门反抗,“这车里哪儿还能坐下人啊?”
“挤一挤嘛!又不远。”柳阿姨啪的把车门甩上了。
司机师傅开车上路,我和有恩挤在后座上,身边是漫山遍野的花生油,金光璀璨的晃荡着。只能坐一个人的位置上,有恩紧紧贴着我,我只要敢扭头,就能嘴对嘴的亲上她。
“有恩。”我目视前方,开口说。
“嗯?”
“这次回来,你能呆几天啊?”
“三天。”
“这几天你打算干嘛啊?”
“睡觉。”
“总不能一口气睡三天吧?”
“能睡几天睡几天呗。”
“那,那你睡醒了,要,要是有空,能和我约个会么?”
有恩沉默了,我也不敢回头看她。
“呦,这次你胆儿够大的呀。”她终于开口说。
“今天看大妈们跳舞,我挺感动的,我也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可跟你约会,我没准儿是浪费时间呢?”
“啊??这我还真没考虑到??”
我沉默了。车厢里气氛一阵尴尬。
“那你打算带我去哪儿啊?”过了一会儿,有恩突然问我。
我雀跃了,“你,你想去哪儿?”
“我不爱去人多的地儿,也不喜欢看电影,一屋子人闷一块儿咔哧咔哧的嚼爆米花儿,跟进了耗子窝似的。贵的餐厅也别考虑,你请我,我不愿意欠你的。我请你,又没什么道理。”
“那,公园行么?人少,清净。”
“咱俩还什么关系都没有呢,没资格去这种黄昏恋的圣地吧?”
“??我明白了。我,我回去好好想想。”
“想明白了再约我。”
我高兴的一转头,“那,那咱约好了,你,你等我啊。”
一回头,我几乎和有恩脸对脸了,有恩明显一慌,“转过去。”
“哎。”
身子一扭,我口袋里的开关被按开了,我整个人蹭的闪烁起来。
“赶紧关上,你再闪瞎了我。”有恩用力把我往前一推。
小彩灯在车厢里一明一暗的闪烁着,和我的心情一样。我一边手忙脚乱的摸开关,一边回头冲着有恩笑。
“你同意和我约会,我整个人都亮了。无,无法控制了。”
“??赶紧关上。”
“哎。”
14
大妈们的比赛过后,北京正式进入了冬天,屋里开始供暖,屋外北风席卷。天干物躁,大妈们穿上了保暖裤大棉鞋,而郑有恩,开始流起了鼻血。
这段时间里,柳阿姨担任起了我和郑有恩之间友谊的桥梁。我手把手的教会了柳阿姨怎么用微信,平时的日子里,我负责给柳阿姨的朋友圈点赞,有恩飞完长途回来,阿姨会给我通风报信,偷偷摸摸的发一条语音:小张,有恩回来啦,过来坐坐呀?
因为有恩回来后上午要补觉,所以我常常是下午厚着脸皮摸到她家里。柳阿姨每天下午都要看电视剧,是一套泰国电视剧,她看的上瘾,我也就坐沙发上陪她一起看。有一天,有恩睡醒了,晃晃悠悠的从卧室里走出来,穿着毛衣秋裤,扫一眼我,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了,去厨房开始咕咚咕咚喝水。喝完水,大大咧咧的在地毯上盘腿坐下来。
柳阿姨一边盯着电视,一边用余光扫视有恩,“家里有人呢,你穿体面一点好不啦?把裤子换一换。”
“秋裤怎么了,秋裤舒服。”
“不是给你买了家居服嘛,真丝的嘞。”
“不爱穿,粉了吧唧的,穿上跟发廊小姐似的。”
我坐在有恩身后,偷偷打量她,她大长腿的风采,把秋裤都衬的时髦起来。
柳大妈劝不动,干脆不理她了,全神贯注的继续看电视剧。为了不让自己被大长腿摄了魂,我也强迫自己投入到剧情里。
当电视里演到男主角的未婚妻其实是杀父仇敌的私生女儿时,屏幕里,相拥的男女主角愣住了。
沙发上,我和柳阿姨也愣住了。
男主角的手机啪的摔在了地上。
柳阿姨手里的遥控器,我手里的烤红薯,也啪的摔在了地上。
郑有恩冷着脸回头看着我俩,“至于么?”
柳阿姨一脸惋惜,“本来两个人都要去试婚纱了。
我也帮着解释,“还买了那么大个儿的结婚戒指。”
“没有未来了呀。”
“是不好办了。”
我和阿姨你一句我一句,有恩忍无可忍的盯着我俩,“泰国的女演员都是男的装的,这女的那么大的喉结,你们没看见啊?”
柳阿姨一惊,“哪里有喉结!明明是个女的。”
我赶紧安慰她,“是女的,绝对是女的,您看这胸,这腿,男的哪儿能长成这样。”
柳阿姨有所保留的看了我一眼,有恩斜眼看着我,“很权威啊。”
我乖乖闭上了嘴。
电视剧看着看着,我走神了,恍惚的打量四周。正是西晒的时间,阳光照进房间里,四周一片暖意。有恩像只猫一样,缩在地毯上,安安静静,触手可及。我岳母就坐在我身边,电视剧不紧不慢的演着,手上的烤红薯一阵阵窜着香气。这一瞬间我真知足,知足的想拿半辈子的运气来换。我在心里作了个揖,谢谢老天爷,今年的冬天,真暖。
到了插播广告的时间,我去厨房帮柳大妈泡茶。端着茶壶出来时,电视上郭冬临正在给一个洗衣粉做广告,拎着洗衣粉顶着秃头,四处骚扰家庭主妇。我一回头的工夫,突然看见盯着电视的有恩,流鼻血了。
我愣住了,痴痴的指着电视屏幕的郭冬临,“有恩,你看着他,怎么还能流鼻血啊?”
有恩回过神儿,噌的站了起来,向卫生间走去。
刚刚受了狗血电视剧的洗脑,看着有恩嘴唇上的一片通红,我担心的追在她屁股后面问,“有恩,你不是有病了吧?”
“你才有病呢。妈!加湿器忘加水了吧!”
柳阿姨匆忙从厨房走出来,“呦!又忘了。小张,来帮我加水,快!”
我一边往加湿器里灌水,柳阿姨一边向我解释,“她每天在机舱里,空气本来就干燥,一飞飞那么久。下了飞机,北京冬天又这么干,她整个呼吸道啊,都不太好了。一干燥就流鼻血,有时候还要哮喘,吓人的嘞。”
“去医院看过没有啊?”
“没有办法。有恩这孩子,性格么,随她爸爸,看谁都不顺眼,脑子有毛病。身体么,偏偏随了我,我就是她这么大的年纪,得了鼻炎,气管炎,一到冬天很难熬的。你说她倒不倒霉,别人么,是富二代。她倒好,病二代。”
“那总得想想办法。。。。。。”
“也没什么好办法,慢性病嘛,偏方啊窍门啊,都试过。就是保持周围湿润,让她鼻子别那么干。”
我把加湿器的水箱装好,回头看了看有恩。这位病二代斜靠在沙发上,鼻子里插着卫生纸,看起来那么可怜,我特别心疼,真想立刻把她夹在胳肢窝里,腾云驾雾的飞到热带。
我走向有恩,站到她面前,蹲下来,开口说:“以后只要有我在,我一定保证你湿湿的。”
没过脑子的这句话一说出口,我就知道我要死了。
郑有恩面无表情的盯着我,我的心肝脾肺因为恐惧,集体开始颤抖。
郑有恩缓缓抬手,按住一只鼻孔,用力一喷气,另一个鼻孔里塞着的卫生纸团打到了我脸上。
“躲开。”
“哎。”我迅速起身,走向卫生间,“我去给你换点儿新的卫生纸。”
发现有恩容易流鼻血之后,我非常焦虑。在我心里,她的皮屑都价值连城,何况是血。我开始打听治鼻炎的办法。王爷给我出主意,说他们家那边有个祖传偏方,把大蒜打成泥,往鼻子里抹,每天三次,保管好。
我想了想郑有恩的脾气,觉得这个偏方的操作性很低。
上网查了查,也都只是说最好的办法是,保持鼻腔湿润。
过了几天,北京突然降温了,刮起了大风。那天晚上,我已经脱光了,缩在被窝里准备闭眼梦女神,柳阿姨突然一个电话,把我叫到了家里。
一进家门,柳阿姨塞给我一管哮喘喷雾,“有恩刚飞回来,和她们同事吃东西去了,就在咱们小区外面的烤肉店。她药没带,我怕她犯病,你去送一趟。”
“哎,好嘞。”
“送药是由头,晓得伐?你们俩个小年轻,不懂怎么创造机会。拖拖拉拉,温吞死了。”
“谢谢阿姨,以后我一定报恩。”
“吃完饭送她回来啊。”
“您放心。”
我一路小跑回家,背上包,就去了小区外的韩国烤肉店。
一进门,烤肉店里烟雾撩绕,火光四溅。角落里,坐着有恩和她同事们。虽然她们都换下了制服,但看起来还是不像凡人。
郑有恩看看我,“你怎么来了?”
“阿姨让我送药,怕,怕你哮喘。药给你我就走。”
有恩身边一个甜妹子好奇的看看我,“一起吃吧,别着急走啊。”
我请示的看看有恩,有恩开恩的点了点头,“坐吧。”
甜妹子挪到了对面,把位置空给了我。我坐下来的时候,旁边桌上几个小伙子,脸上纷纷露出羡慕的表情。其中一个胖哥们儿扫我一眼,用不忿的眼神向我说了句:孙子。我也回了他一个笑眯眯的眼神,表示:我懂。
我坐下来,拉开背着的双肩背包,抬头问,“有插销么这儿?”
甜妹子指指桌子下面说,“有啊。手机要充电吗?我有充电宝。”
有恩冷冷的看我一眼,“业务够忙的啊。”
我拉开书包,捧出了一个硕大的蛋形加湿器。
“不,不是给手机充电。”
我钻到桌子低下,插上电源,再钻出来,小心翼翼的把加湿器放到有恩身边,按下开关。
水雾开始在有恩四周缭绕,有恩看看加湿器,看看我,开口说,“怎么着?你是来表演节目的?”
“我怕你鼻子干,流血。以后有你的地方,我都带着这个。”
我俩对面,有恩同事们都愣了。
甜妹子问我,“你是装好了水,一路背过来的?”
“嗯,”我点点头,“装的矿泉水,自来水里有水垢,消过毒,不好。”
另外一个女孩看向有恩,一脸调侃表情,“可以啊你,郑有恩。现在都有随行加湿专员了。”
水雾弥漫中,有恩开始低头烤肉,我从她手上接过烤肉的夹子,“让我来,你们安心吃。”
我开始尽职尽责的烤肉,有恩和她同事们喝着小酒聊起天儿来。十几分钟后,刚刚还斯斯文文,甜美可人的空姐们,集体露出了真身,七嘴八舌的扯着嗓子嚷嚷起来,完全是一群北京老娘们的架势。
“今天商务舱一男客人跟我聊天,说他的人生格言是,‘不要强求自己,我不可能让所有人都满意。’我心说当然了,因为你是傻逼嘛。”
“最烦碰到明星上机了。我递给你的那张纸叫入境表,丫签个名还给我干嘛?谁他妈跟你求签名了?智商托运了没随身带吧。”
刚刚的甜妹子,仰头喝完一杯清酒,开口说,“今天有一位爷,进了商务舱以后,开始可劲儿使唤我,“帮我挂大衣,Don't fold; it's Amani。你们serve什么种类的whisky?没有whisky?O!M!G!给我china daily,起飞前不要再disturb me。”后来他脱了鞋,商务舱被臭黑了。能看见黑烟!你知道么!
我一边低头烤肉,一边侧耳倾听暗黑系的空姐们聊天。还要抽空请示郑有恩。
“猪五花你吃么?”
“吃。烤焦点儿。”
“牛排呢?也烤焦点儿?”
“要嫩的。”
“鱼吃不吃?吃鱼好,吃鱼补脑。”
“你觉得我傻啊?”
“瞧,瞧你说的。我给你烤块儿鳕鱼。”
吃着吃着,对面,有点儿喝多了的甜妹子,醉眼朦胧的盯着我俩,傻笑两声,用筷子指向了有恩。
“郑有恩,我发现你就吃这套。”
“说什么呢?”
“你上一个男朋友,不也是这一款的么?贴心小甜甜,随身男丫鬟。”
有恩脸一沉,“喝多了吧你。我俩什么关系都没有。”
“早晚得有关系。”甜妹子转头看向我,没深没浅的用筷子扎我手,“兄弟,稍安勿躁,继续烤,继续烤她,她早晚得为你熟透了。要坚持,别像上一个孙子,耽误她四年多??”
其他女孩捂着甜妹子的嘴,没让她接着往下说。我的手背快被妹子扎出洞了。
我扭头看向有恩,有恩正好也看向了我。
我俩隔着水雾四目凝视,我突然有点紧张起来。
郑有恩直愣愣的盯着我的脸,看了很长时间。
我紧张的连呼吸都不敢了。
有恩突然开口说,“张光正。”
“哎。”
“你这双眼皮是割的吧?”
“啊?”我被问的一哆嗦,“我,我一男的,干,干嘛要割双眼皮。我纯天然的。”
“看着怎么那么别扭。”
“那,那我回去给它缝上。”
有恩把头转了回去,“你给我烤的那鱼呢?”
“马上好。”我重新投入了工作状态,“你先吃块儿香菇。香菇好,香菇乌发明目。”
“你以后少跟我妈她们聊天,跟个养生老头似的。”
我一边继续给郑有恩烤肉,一边在心里琢磨起了甜妹子说过的话。今天之前,我从没想过有恩之前的感情经历,现在知道了,心情有些复杂。有点儿嫉妒我上一任男丫鬟,居然陪了有恩那么长时间。但又挺感谢他,感谢他的放弃和不开眼,才能赏我一个今天。
从烤肉店一出来,这群疯丫头就开始大呼小叫,因为下雪了。把她们送上车,我和有恩溜达回小区里,雪下的很大,地上已经铺了一层。我和有恩闷头走路,她不说话,我也不敢开口。走了一会儿,有恩抬头看看我,又看看我身后的双肩包。
“沉么?”有恩问。
“不沉,水都用完了。”
我俩走到了每天大妈们跳舞的小花园,花园里没有人,四周很安静,路灯投出的光柱里,能看到雪片千军万马的往地上洒着。
有恩指了指长椅,“坐一会儿,我醒醒酒,正好有话跟你说。”
我把椅子上的雪扫干净,乖乖坐下来。
沉默了一会儿,有恩开口了。
“我上一个男朋友,说我特别像栗子。外皮儿看着油光锃亮的,但里面的仁儿,涩的让人下不去口。想吃我,就得拿大火烤,烤熟了,就香了。他拿火烤了我四年,眼看要熟了,他的火灭了。”
有恩靠在长椅上,看着我笑了笑。
“其实也怪不着他,他人挺好的,是我太慢热。我吧,虽然自己也没什么大本事,但就是不稀罕去讨别人喜欢。人活这一辈子,谁不是百年陪自己啊?能交上朋友是缘份,能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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